凌晨两点,月光透过斑驳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细碎银影。
陆则宁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睡衣,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她喘着气坐起身,呆滞几秒后,起身摸黑走向客厅。
冰凉的瓷砖蹭过脚底,她机械地拧开冰箱门,倒了杯凉白开。玻璃杯碰撞的脆响,在寂静夜里格外清晰。
仰头喝水时,喉间的凉意稍稍压下惊惶,可脑海里,那个女生模糊的轮廓却挥之不去——眉眼好像带着熟悉的柔和,可拼命去想,又只剩一片混沌。
“到底是谁……” 她喃喃自语,无意识摸出手机,手指划过密码锁,点开那个尘封许久的社交账号。
登录提醒闪烁时,陆则宁自己都愣了愣 —— 上次打开,好像还是好几年前?置顶对话框静静躺着,头像里的女生扎着歪歪扭扭的马尾,笑眼弯弯。
聊天框停在三年前的最后一条 “晚安”,之后再无只言片语。她盯着屏幕发怔,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方,最终没落下一个字。
“怎么醒了?” 清冽的男声突然在身后响起,陆则宁惊得手机差点脱手。
她猛地回头,就见陆则野倚在门框边,睡衣松垮垮挂在身上,头发还带着刚睡醒的凌乱。
“没事,有点渴……” 陆则宁手忙脚乱按黑屏幕,手机发烫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哥,我回房间睡了。”
“嗯。” 陆则野应声,目光在她攥紧的手机上停留一瞬,没再追问。
陆则宁逃也似的快步离开,直到钻进被窝,心脏还在因为那声突然的问话狂跳。
黑暗里,她把脸埋进枕头,社交账号里置顶的头像,却在闭上眼时,愈发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凌晨的静谧被手机屏幕幽光刺破,陆则宁望着那个置顶对话框许久,手指到底还是没忍住,再次点开社交平台。
界面加载的瞬间,底部一条黯淡的“过期好友申请”提示闯入视线——申请时间显示三年前,头像里笑眼弯弯的人,像把记忆里的碎片猛地勾了出来。
她盯着那条过期申请发怔,鬼使神差地点开,重新发送好友申请。指尖刚点下“发送”,屏幕就跳出“对方已通过”的提示,紧接着,消息栏弹出新对话:“宁宁 怎么这么久才看到?”
“宁宁……”陆则宁默念这称呼,混沌的记忆突然被撕开道口子——是发小淮林!小时候总追在她身后跑,会把糖果塞她手心的淮林,怎么会忘了呢?
心跳陡然加快,她盯着那句消息,喉间泛起酸涩,手指悬在键盘,半天不知道该回些什么,那些被岁月蒙尘的过往,正顺着这声“宁宁”,一点点从记忆里浮上来 。
屏幕上“你是不是知道我要回国了?”的消息刚弹出,陆则宁整个人猛地一僵。“出国?” 这两个字在脑海里转了好几圈,她盯着对话框发愣——
淮林什么时候出国的?
手指在键盘磕磕绊绊,删删改改,最后才发送出:“你什么时候出国的?”
发送完,她紧紧盯着聊天框,看着“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烁又消失,消失又闪烁,像是对方的欲言又止。
终于,对方回复了,她满怀期待的打开,结果是一个问号。
那问号在雪白的对话框里格外刺眼,陆则宁攥着手机不知所措。
盯着屏幕上闪烁的“对方正在输入”,陆则宁的心悬成一根细弦。
可当“哇噻”跳出时,她莫名浑身一紧—— 这俩字看着和小时候一样活泼,可她太了解淮林,隔着屏幕都能脑补出对方咬着后槽牙、又气又无奈的表情。
淮林握着手机,看着陆则宁那句“你什么时候出国的”,气得想笑。这些年在国外,她明明隔三岔五在社交平台分享日常,拼命想让旧友看到,结果这人像消失了一样。刚看到好友申请时的欢喜还没焐热,就被这 clueless(茫然不知)的提问泼了冷水,当下敲出“哇噻”,藏着“你居然连我出国都不知道”的无语,和“这么多年你他妈居然没来找我”的无力,两个字,把复杂情绪全砸给陆则宁 。
陆则宁盯着“哇噻”,后脊一阵发麻。
她当然听出那股子气笑了的无语,就像小时候闯祸后,淮林看她的眼神—— 明明生气,却又没法真的怪她。
陆则宁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终究还是点开了淮林的动态。时间轴像被快进的胶片,三年的空白在眼前铺展开来。
最新一条是上周的自拍,淮林侧扎着蓬松的丸子头,碎发顺着脸颊垂下来,小时候齐整的刘海变成了随性的斜分,遮不住眉梢那点张扬的笑意。
往下滑,又撞见一张自拍。是在傍晚的露台上拍的,天色浸着淡紫,淮林举着手机歪头笑,耳坠上的碎钻晃着星星似的光。
她化了淡妆,眼尾微微上扬,比记忆里多了点漫不经心的慵懒,可笑起来时,嘴角那颗小小的梨涡,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那年夏天,她举着两串糖葫芦跑过来,也是这样笑着,梨涡里盛着满当当的阳光。
陆则宁望着那句“看完了?”,指尖悬在屏幕上顿住了。她下意识抬头看向窗帘缝隙漏进来的月光,恍惚觉得淮林就坐在对面,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翻完那些动态。
刚打好的“你去纽约了啊”被她匆匆删掉,重新敲出“你怎么知道?”时,心跳竟比刚才看自拍时还要快些。
“有浏览记录。” 对方的回复快得像早就等着她问,连标点都带着点揶揄的意味。
陆则宁对着那行字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红了耳根。原来自己偷偷翻动态的小动作,早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
她指尖在屏幕上磨了磨,忽然想起小时候躲在树后看淮林跳皮筋,被发现时也是这样,明明没做坏事,却像藏了天大的秘密。
聊天框里的光标闪了闪,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窗外的月光又移了移,在被子上洇出片浅淡的银。陆则宁盯着“有浏览记录”那行字,指尖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像在跟自己较劲。
“……看了两眼。”她终于憋出这句,发出去又觉得太生硬,想补个表情,却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连给淮林发消息都要反复斟酌了。
“两眼?”对方秒回,还加了个挑眉的表情,“我那三年动态,够你看两小时了吧?”
陆则宁的脸更烫了。确实,她翻得飞快,却在每一张照片里都停了很久——看淮林在时代广场举着热可可比耶,看她在中央公园雪地里堆的歪扭雪人,看她毕业照上穿着学士服,身后是纽约秋日的红枫。
那些她缺席的日子,被淮林用镜头一一记着,像本摊开的日记,字里行间都是她陌生的生活。
“以前……没怎么登这个号。”她含糊地解释,手指蜷了蜷,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
“我知道。”
这三个字来得突然,轻得像叹息。陆则宁的心猛地一沉,刚要打字追问,对方又发来一条:“下周三下午三点落地,来接我?”
屏幕的光映在她眼里,亮得有些晃眼。她想起小时候去车站接淮林,也是这样,对方隔着人群挥手,马尾辫甩得像只快活的小松鼠。
“……好。”她敲下这个字,发送的瞬间,仿佛听见多年前那个夏天,两串糖葫芦碰撞的脆响,混着风里飘来的蝉鸣,一起落进了心里。
陆则宁刚把手机往床头柜上放,震感就贴着掌心传来。她捞起一看,淮林的消息跳在最前面:“新号多少?”
指尖在屏幕上顿了半秒,她面无表情地点开自己的资料页,把常用账号复制过去。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退出那个尘封的旧号,切到日常用的账号里——新消息栏果然躺着淮林的好友申请,头像是张仰拍的天空,碎云缀在蓝底上,和旧号里那个歪马尾头像判若两人。
点下“通过”的瞬间,手机又震了震。淮林发来个死亡微笑的表情,紧跟着一句:“再不保持联系,你死定了。”
陆则宁盯着那行字,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屏幕边缘。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移到了手机上,亮得能看清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好像有什么东西,真的要跟着这个好友申请一起,重新钻回她的生活里了。
陆则宁推开学生会办公室的门时,走廊里的声控灯还没熄,暖黄的光落在水磨石地面上,映出她拖着步子的影子。“会长早。”两个值日生的声音从靠窗的位置传来,带着刚睡醒的含糊。
她点点头,走到自己的工位前。桌面一如既往的整洁,只有昨晚带回家的笔记本电脑还敞着,屏幕暗着像块沉寂的黑玻璃。陆则宁拉开椅子坐下,指尖刚碰到鼠标,眼角余光就瞥见墙上的挂钟——时针稳稳地卡在6:29的位置,秒针正不紧不慢地往“12”爬。
“走了啊会长。”值日生收拾好袖章,背着书包往门口走,经过她身边时,其中一个忍不住多嘴,“今天来得比平时还早,昨晚没睡好?”
陆则宁没抬头,手指在键盘上敲出锁屏密码,“嗯,有点事。”
办公室的门在身后合上,最后一点人声也被关在了外面。她盯着桌面发呆,手机昨晚忘了充电,此刻正安静地躺在抽屉里,屏幕黑着,像藏起了什么秘密。
窗外的天慢慢亮起来,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键盘上投下一道道细长的光斑,陆则宁拿起桌边的湿巾擦了擦手指。
考勤表上的字迹被反复涂改,铅笔屑在指尖积了薄薄一层。陆则宁把表塞进文件夹时,窗外的晨读声已经漫过走廊。她起身往班级走,脚步在二班门口下意识顿住。
门框里的座位大半坐满了人,晨读的琅琅声里,她飞快扫过靠窗那排——苏清圆常坐的位置空着,桌面干净得像没人用过。
陆则宁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目光在空座位上多停了两秒,才转身走向一班。
教室后门虚掩着,她推开门时,早读声刚好卡了个空当。同桌抬头看她一眼,压低声音问:“学生会忙完了?”陆则宁“嗯”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视线落在摊开的课本上,却没立刻读进去。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书页边缘,她想起昨晚噩梦里那个模糊的女生轮廓,又想起二班空着的座位。晨光从窗玻璃照进来,在书页上投下亮斑,她盯着那片光斑,忽然觉得,有些事好像和她记忆里的样子,早就不一样了。
早读课的铃声漫过走廊时,陆则宁的课本还停在第一页。桌上空荡荡的,没有往常苏清圆放着的热牛奶和三明治,晨光落下来,在桌面投下片冷清的白。她望着窗外那棵老樟树,叶片上的露珠被风晃得滚落,心里像也空了块什么,连同桌推她胳膊问单词,都慢半拍才回神。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和塑料文件夹碰撞的轻响,是学生会检查卫生的动静。陆则野的声音隔着几排座位飘过来,带着惯常的清冷:“地面有纸屑,记下来。” 等脚步声停在她身边时,陆则宁才觉出不对。
一只温热的纸袋轻轻放在桌角,陆则野的声音压得很低:“记得吃早餐。” 她瞥见他皱着眉,目光在她空着的桌面扫了圈,又很快移开。
陆则宁没回头,视线依旧黏在窗外晃动的树影上,喉间轻轻滚出个“嗯”,像怕惊扰了什么。纸袋里的三明治还带着余温,透过薄薄的纸传来,和记忆里苏清圆放在桌上的温度,莫名有些重合。
直到检查的人走远,前桌才回头戳戳她胳膊:“你哥对你也太操心了,刚那眼神,跟老班盯迟到似的。” 陆则宁没接话,指尖碰了碰纸袋,忽然想起很久前,苏清圆也是这样,把热牛奶塞进她手里时,总说“凉了就不好喝了”。
晨光爬到书页上,把那些印刷体晒得发亮,她却忽然没了早读的心思。
早读课的琅琅声渐渐沉下去,班主任抱着教案从后门走进来,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陆则宁身上。他指了指门口,指节在黑板边缘轻敲两下:“陆则宁,你来一下。”
陆则宁像是刚从什么怔忡里抽离,愣了半秒才应声起身。椅腿摩擦地面的轻响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她跟在班主任身后走出教室,走廊里的风带着清晨的凉意,吹得她额前碎发轻轻动了动。
“最近状态不太对。”班主任靠在栏杆上,声音放得缓,“早读走神,刚才学生会检查,你哥都跟我提了一嘴,说你最近熬夜?”
陆则宁望着楼下扫地的值日生,脚尖无意识碾着地面的瓷砖缝:“没有,就是有点没睡好。”
班主任的“嗯”字刚落,陆则宁转身就往楼梯口走。校服口袋里的假单边角被攥得发皱,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像被风卷着的草,乱糟糟缠在一起。她没回教室,径直往校门口走,指尖在口袋里摸到手机的棱角,摸出来时屏幕还暗着。
按亮屏幕,淮林的消息躺在通知栏里,时间显示五分钟前:“在哪上学?”
陆则宁盯着那行字,脚步在门卫室前停住。指尖在键盘上敲了两下,删去刚打的“还能在哪”,换成“育英”两个字,发送。
门卫接过假单登记时,她的手机震了震。淮林回得飞快:“巧了,我以前也在育英待过半年。”
陆则宁愣了愣,抬眼望向校门上方“育英中学”的烫金大字。晨光落在金属牌上,晃得人眼睛发花。她竟从不知道,淮林也曾在这里读过书。那些被她刻意模糊的时光里,原来藏着这么多她不知道的交集。
走出校门时,风卷着落叶擦过脚踝。她把手机揣回口袋,假单还捏在手里,边角的褶皱更深了些。去哪里呢?她没什么头绪,只是觉得教室里的油墨味和早读声,此刻都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陆则宁盯着“半年”两个字,脚步在路边顿住。眉头不自觉蹙起——她记得淮林说去了三年,自己现在才高二,怎么算都对不上。正琢磨着,手机又震了震。
“我不是去上学的,”淮林的消息紧跟着跳出来,“是跟着我爸去出高考题,待了半年就出国了。”
陆则宁站在公交站牌下,望着屏幕上的解释,心里那点拧巴忽然顺了过来。原来不是在育英念书,是那段更特殊的经历。她想起初中时听老师提过,有专家组会借学校的场地闭关出题,当时只当是遥远的传闻,没想到淮林竟亲身经历过。
指尖在屏幕上悬了悬,她没再追问细节,只是回了个“哦”。风卷着落叶扫过鞋面,她抬头看了眼路牌,忽然没了漫无目的晃荡的兴致,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口袋里的手机安安静静,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上面,亮得像块浸了光的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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