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阁中月色如水，秋风拂过庭院中的池塘水面泛起点点涟漪，几根秃枝摇斜插在树干上轻微摇曳着倒映水中。
温言陪着陈芒用过晚膳后一路步行而来，二人在行走间毫无交谈，想必温言几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陈芒显得更为闲适。
二人相顾无言的走到庭院外停下，陈芒转过身对温言温和道：“你先回吧，我自己进去就好。”
温言不敢多问，垂下头福身：“是，姑娘。”
陈芒深深看了她一眼，扯了扯唇角转身走进庭院。
刚迈入偌大空寂的院子，陈芒的心绪逐渐感觉不稳。
阿娘过世后她没有再踏入这里，除了忙着盘点遗物和资产，她也在刻意避开此处。即便阿娘和那人貌合神离多年，陈青生也没搬出过这座院子，他永远温润体贴的对待妻子，无论楚如玉对他多么嫌恶厌倦，他也要赖着她。
想到此，陈芒心中忍不住嗤笑，克制不住自己的私欲又要故作深情，真让人觉得恶心呐。
还好，她也快要走了。
不知阿娘在天之灵看到她做出这个决定，会不会替她感到高兴和欣慰。
没错，今晚她确实是特地来找陈青生摊牌的。今晚过后，她便会上路前往京城。
想到未来的日子会更比现在更自在，陈芒即便身处此地也少了几分忧郁，多了几分轻松自怡。
绕过假山池塘，穿过一扇窄小雅致的月湖石拱门，陈芒一眼看到站在寝院外那道正仰望月色而被浸透孤寂悲戚的高瘦身影，脚下的步子不知不觉渐渐止住。
那人隐约间似乎也听到了脚步声，低头抬起手轻拭眼角，这才转头看过来。
陈芒见他这副追悔的模样没忍住冷哼一声，看着他的目光无情无绪：“装模作样这么多年，人已经没了又何必故作姿态？”
陈青生恍若未闻，苦笑了声没说话，只静静的凝视着眼前的女儿。
曾几何时，小小的丫头黄发垂髫还整日喜欢围着他打转，常常软糯的叫着他爹爹，不顾母亲的劝阻撒着娇非要他抱起来转圈圈……
从什么时候起，父女二人渐渐生疏，他曾经有心调和却始终无能为力。
这个家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破碎的，他似乎已经不太记得清了……也许是妻子第一次发现他的私欲时逐渐显现冷眼的时候，也许是为了维护她母女二人的脸面要为自己纳妾的时候，也许是……女儿发现他和别的女人调笑暧昧的那天。
陈芒不管他此时在想什么，自顾朝他走了几步，又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里停下，抬起眼皮与他静静对视。
“我今晚过来是要和你说一声，我要走了。”
陈芒的语气十分自然，陈青生也听出她言语间的自在，没有丝毫的不舍。
陈青生的心揪了起来，像是被人拉扯过又撕裂开，张开嘴准备说些什么又感觉到嘴唇在发颤，嗓子里也嘶哑得发不出声音。
“你……”
陈芒也不想和他多交谈，只想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话说完就离开。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阿娘离世前和我说过，如果我不想呆在这里可以去京城找舅舅。”陈芒扫视了一眼他眼角隐隐又泛出的水意，声音不自觉低了几分，“我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要走？”陈青生感觉浑身无力，说出这句话似乎费劲了他全身的力气。
陈芒借着月光注视着他，陈青生人至中年即便是前段时间经过妻子离世这样的噩耗后心性也随之破碎了大半，惊惧交加的磨炼反而为他添了些许从前没有的忧郁味道，看起来仍是十分英俊，又更显成熟韵味。
“我以为你心中一直是有数的，我知道你今后还是会继续在外面风花雪月，我没有立场制止你，但也不想看到母亲的揽月阁住进新的女人，与其日后面对这样的状况，我思考过后还是决定离开这里。”
陈芒讲得十分清晰，也十分冷情理智。
陈青生很想反驳她说自己没有这样的打算。
但，他最终也还是不敢为自己今后的行为提前作出保证。
“既然你心意已决，爹爹也不会强留你在身边，若……若有机会，也回来看看好么？”男人生涩的嗓音里带着的期盼、乞求。
陈芒也没到要与他彻底断绝关系的程度，微微颔首，声音也温和了一些：“好，我明日就会离开。你……多保重身体。”
陈青生含泪哽咽，自知失态又吸吸鼻子，艰涩的笑着说：“好好，爹爹会在家等你回来，你一路小心，多带点银子出门，爹爹让人给你再多带点盘缠，阿言那个丫头细心，有她在路上陪着你照顾你我也放许多心……”
陈芒轻轻摇头，告诉他：“我准备一个人去京城，阿言我会让她留下来，盘缠我都有，母亲给我留下的东西很多，不必担忧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陈青生听她这么一说下意识皱眉：“不可，你……”
“好了，时间不早了，女儿就先回去了，您早些歇息吧，明日不必送我，我自会安排好。”陈芒打断他还没说完的话，叮嘱了几句，又无言的深深看了他一会儿，对他难得露出一个微笑。
“爹爹，你多保重。”
说完，陈芒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揽月阁寝院。
陈青生凝视着她越渐远去的身影，心底又悲又痛。
走了，全都走了，他果真成了孤家寡人。
他留不住自己的月亮，也没留下星星。
渣爹是真心爱着妻子的，但也不妨碍他是**的奴隶。他是很复杂的人格，有好的一面，也有卑劣的一面。作为女儿，女主恨他，但也清楚的明白世界上有些人是无法克制私欲的。[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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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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