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降以为自己有很多话可说，但是越是这时候越说不出来。
她想好啦，她要回家，还有更重要的人在另一边等自己。
她像读书时写作文一样，写完数了数字数，好像有点少，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道还有哪里能加。
罢了，就这样吧。
她把信折几折装好，交给沧镜夜。
“那够他睡两天了，这两天魔尊事务就麻烦你了。”寒降对沧镜夜道，“不许偷看信。”
沧镜夜不解：“放心吧。不过我其实没明白，不就去趟沙漠吗，怎么弄的好像你不回来了似的？还有沧镜呇也是，还给你下法术不让你离开魔宫。”说实话，沧镜夜一度以为这两人陷入爱情之后脑子不正常了，可她还是没有当人面说出来。
寒降道：“毕竟沙漠情况未知，很危险，也许他是担心我吧。”
除了必需品之外，寒降借了魔宫一件法器，能够在使用飞行符的时候提供灵力并指引方向。她会还回来的，到沙漠之后还给沧镜墨。
夜里出发，寒降在天亮前赶到枫火映霜楼。
快入夏了，不算冷。
枫火映霜楼的守卫认出了寒降，带她去见归叙。
寒槭来过了，但是没有找出什么有用信息，迫于事态紧急，先一步往沙漠支援。
归叙闷在阁楼上，在成山的“历史文物”里翻找和沙漠有关联的内容，依旧一无所获。
六楼守卫上不去，只能将寒降送到楼梯口。
阁楼里的物品完全打乱了放置，东西一旦摆放无序就会变得拥挤，全都溢了出来，“哗啦啦”从楼梯上滚下来，每节台阶上都有那么几件东西。
寒降呼喊了几声归叙的名字，都没有人应答，只能听见翻找东西的声音。
她寻着声音向里走，注意不踩到脚下的法器，顺便扶正摇摇欲坠的木架。在一堆陶制品中间，归墟正埋头研究，好几个瓦罐已经被敲碎了。
“你这是？”寒降挪开挡路的东西，给自己腾了个位置，扫开地面上的灰尘，在归叙边上坐下。
归叙听出了来者是寒降，亦或者，她早就猜到了寒降会来。
“沙漠之下，有一个被埋藏的国度，这个你知道吧？”
寒降点头：“这是那个国度的遗留物？”
“不是，只是接近那个时候。王国在一夜间覆灭，就连母亲的遗物中都没有什么记载。”归叙不再遮遮掩掩，反正寒降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寒降同她简单讲述了当时在沙漠幻境中经历的往事，试图与这些陶罐上刻画的符文与图案产生联系。
“聚灵坛是你母亲创造的吗？”寒降问。
归叙思量后道：“她是这么和我说的，这世间凡不能解释之处，皆由她创造。聚灵坛目前有记载的内容，都是由她撰写的。我只负责整理。如你所说，沙漠之下的国度曾使用过聚灵坛，要么母亲经历过那个时代，要么母亲就只是聚灵坛的记录者。”
“你这描述，听着她像创世主。”寒降道。
归叙不屑地摆摆手：“等我传授所学给后辈的时候，我也要这么说，让他们以为我是神。”
这么一说，寒降瞬间明白了那句话有什么含金量：和放屁差不多。
母女两个最大的共同点就是都喜欢胡说八道，根本分不清哪些是有用信息，哪些是胡言乱语。
暂且称呼那个女人为归去，归叙说她只记得这个名字了，那个女人经常换名字，“归去”目前最贴合她，因为她确确实实已经“归去”了。
**千千万，署名各不同，基本都是那个女人的手笔。
她还为了防止被发现有的是胡说的，会更换字迹，防止被骂。
当初朱雀阁认定**的时候，归叙嗤之以鼻，她知道那些**里很多法术都是假的，归去会编造一些，但没想过真的有人信，还照着去修炼，最后走火入魔。
“你怎么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寒降问。
“经过我手整理的那部分就是真的。其余的全是那女人编的，行走大陆数百年，人老，实话不多。”
寒降怎么也想不到所谓**就是个草台班子。
归去领养归叙的时候就已经行走世间很多年了，归叙有限的记忆并没有提及沙漠之下的一切。
寒降：“沙漠中的黑雾和传说中黑海入侵相似，如果幻境确为当年发生之事，我们就可以利用海洋下的聚灵坛逆转，从而驱散。”
“我和几个四州宗的长老进去探过了，一没有找到温煦口中的古堡，二没有找到黑雾的起源地。黑雾就像是从地下凭空钻出来的，但掘地三尺同样找不到来源。那股吞噬灵力的黑暗，和聚灵坛不一样。”
聚灵坛是将灵力转移，但黑雾是直接吞噬，根本不知道灵力去了哪里，直接消失了。
岂不是无解？寒降随手拿起一个瓦罐，内壁上是彩绘，颜色几乎要看不清了：一个祭台上坐着一位少女。
是那位公主吗？寒降记得故事中公主被国王推上祭台。
“这个瓦罐是你筛选过的吗？”寒降举起瓦罐，递到归叙眼前。
“是啊，这谁能看得出是哪个国家时期的？”归叙道，“很多国家都会献祭少女，光我经历的就好几个了。再者，你说的不是聚灵坛吗？这怎么看也是个祭台吧？”
归叙的话轻飘飘的，很不真实，仿佛死去的人于她都无所谓。
她读懂了寒降的表情：“觉得我说这话很冷血？我活了很多年了，见过太多的生死。有的是我能改变的，更多的是我不能改变的。但随着时间前进，人们的思想发生改变，才是真正的救赎。”
那个故事太久远了，所以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做。
故事也太短了，细节也很模糊，那个声音给寒降讲述的时候将很多内容都一句话带过了。可是对于那个时候的人们来说，一句话就是几十年，是他们的一生。
“瓦罐上的画你都看了吗？”寒降整理心情，重新注意起手里的瓦罐。
“看了。我根据你给我的信就已经整理出了一部分。现在你来这一趟，让我知道了更多细节，这几个是我觉得有帮助的几个。大致符合你说的在地下看到的壁画。”
四幅画，第一幅是一片云上有一座岛，第二幅是岛上发光，第三幅是岛在海底，最后是一片海。
“那是云？还是海？浑浊一片，分不清。”归叙说。
和寒降在地下宫殿看到的顺序是一样的。
但真实的顺序应该是反过来：先是一片混沌，接着混沌笼罩大地，天光降临大陆，万物生机，混沌沉底。
这是王后说的传说中，这个世界诞生的开始，海洋是阻挡的门户。
“天光究竟从何而来？”寒降嘀咕着。当时击退黑海的时候，她按照公主说的，往一个阵法中注入了灵力，那个阵法……
寒降想不起来了，必须前往沙漠找到地下宫殿才行。
“一起去吧，这么宏大的场面，我必须史上留名。”归叙即刻开启传送法阵。
跟着归叙就不用先乘飞行符再坐船了，她有的是办法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
寒降睡一觉的功夫，就从枫火映霜楼到了蛮州城。
归叙边抱怨，边拍身上的灰尘：“黑雾对灵力的吞噬越来越大了，之前传送没这么慢的，传送过程中的灵力中断了好几次。”
蛮州城的居民大都转移了，现在整个蛮州岛除了来对抗黑雾的，不会再有人前往这里了。
寒降拜见了朝雨和青眷两位长老。
舒悦和朱雀阁的人外出巡查，救助迷失在沙漠中的人。蛮州的居民大部分住在蛮州城里，都已经得到迁移了，还有少部分分散在沙漠中，没有抵御黑雾的能力。
眼下的根据地也快撑不住了，根据地的屏障是靠朝雨、青眷和温惋三位长老撑起来的。伤员增加，温惋不得不分心照顾病人，屏障的维护愈发吃力。
暴风和野兽轮流袭击，寒槭和沧镜墨每次都冲在第一线。
赤城新任宗主，不便离开，寒天同样留守四州宗，其余四位长老都来了沙漠。
黑雾比预想的严重，温煦说系统每天都在她耳边警告：靠近世界边缘，面临崩塌，请立刻返回！
“只要我进入黑雾，系统的声音就会在耳边炸开，循环警告，让我返回。”温煦笑道。
她见到寒降的那一刻，不用寒降解释，她就明白了，她会带寒降一起回家的。
寒降乖巧坐在温煦身边，所有人聚在屋子里商量对策。
基本可以明确接下来的目标是地下宫殿的献祭法阵。
归叙在图纸上画了不下几十个献祭类的阵法，让寒降一一辨认，寒降说不上来一不一样，又不能一个个试，这让归叙很是郁闷。
没有静心珠，沙漠比之前还要不稳定，根本没办法深入。
“可以试试睡眠草。”寒降提议，“睡眠草能抑制灵力逸散，降低被黑雾吞噬灵力的可能。”
“那遇到危险怎么办？肉搏？”朝雨道，“况且睡眠草用量很难把握，万一在沙漠中睡去，岂不是更危险？”
归叙：“我听到有人说很难？在我这里没有难题。睡眠草的抑制力我来想办法，保证既能抑制灵力消散，也能使用一部分防身。”
玄州陵墓中对睡眠草出神入化的使用正是出自归叙，寒降对归叙充满了信心。
温煦一脸欣慰地看着寒降与众人讨论对策，难得没有发言，只是依照最后的任务分工。
“我记得某人一开始只是想躺平摸鱼的来着？”温煦临出发前打趣道。轮到她外出巡查了。
寒降不好意思，道：“注意安全。”
“你现在是真的和这里每个人都建立联系了，真的要离开吗？”温煦带齐符纸和武器。
“嗯。我很感谢在这里遇见的每一个人，正是他们，我才重新想要努力生活，而真正的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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