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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鳞痕所指

冰冷的夜风裹挟着泥土与**植物的腥气,狠狠灌入重明的鼻腔,却丝毫无法驱散那烙印在嗅觉深处的浓重血腥。土地庙后门外,是比鬼市巷道更加荒凉破败的所在。断壁残垣如同巨兽的骸骨,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扭曲狰狞的暗影。空气中弥漫着死寂,只有远处几声野狗拉长调子的呜咽,更添几分凄凉。

重明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紧贴着冰冷粗糙的断墙,每一步都踏在阴影最浓处。她的重瞳在黑暗中无声运转,视野中的世界褪去了寻常色彩,化为一片流淌着深浅灰雾的领域。地面上潮湿的泥土、疯长的野草、散落的碎石瓦砾……都清晰地呈现出来。

而就在这片灰雾的底图上,一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路径”正倔强地延伸向黑暗深处!

那是星星点点、如同被碾碎的星辰粉末般的银蓝色光点!它们极其细小,混杂在泥土和杂草中,在重瞳的视野里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散发着嘲风独有的、带着微弱龙息的气息——是她被拖拽挣扎时,破碎脱落的鳞片碎屑!

更多的,是几乎融进泥土的、暗红中透着银蓝光泽的血滴!它们如同绝望的泪珠,断断续续,却无比坚定地指引着方向。血滴的痕迹显示出被拖行时的断续和挣扎,有些地方血滴密集,形成一小片污迹,显然是嘲风被粗暴拖拽、伤口在粗糙地面上摩擦所致!

这条由血与鳞铺就的凄惨路径,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重明的心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痛楚和足以焚毁理智的暴怒!她强迫自己将所有情绪压缩,凝练成最冰冷锋锐的杀意,沿着这条绝望的指引,无声疾行。

路径穿过一片长满过人高荒草的废墟。枯黄的草叶上,明显留下了大片被碾压倒伏的痕迹,还有几处草叶被暗红的血染透。重明在其中一处倒伏最严重的草窝里,发现了一小片沾着泥土和草屑的、边缘带着干涸血迹的粗布碎片——嘲风那件破旧男装被荆棘或瓦砾刮下的!

她拈起布片,指尖传来冰冷粘腻的触感,嘲风微弱的气息更加清晰。重明将其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住最后一丝慰藉,身影毫不停顿,继续追踪。

路径最终指向了一处被高大、爬满枯藤的破败院墙半包围的废弃院落。院门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一个黑洞洞的豁口,像巨兽贪婪张开的嘴。浓烈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邪气,如同粘稠的瘴气,正从那豁口内源源不断地弥漫出来,比土地庙中浓烈十倍不止!

重明在豁口旁的断墙后停下,如同磐石般紧贴冰冷粗糙的砖石。重瞳运转到极致,穿透浓重的黑暗,将院内景象尽收眼底。

院内一片狼藉,如同被飓风肆虐过。倒塌的棚架、碎裂的瓦罐、被暴力掀翻的石磨……地面上,暗红的血迹如同泼洒的油漆,大片大片地涂抹在尘土和碎砖上!有些地方的血迹尚未完全干涸,在惨淡的月光下反射着粘稠的光泽。打斗的痕迹触目惊心:墙壁上有被巨力撞击留下的凹坑和放射状裂纹;地面上散落着断裂的木棍和几把锈迹斑斑、沾染着新鲜血迹的短刀;角落里,甚至有一截被硬生生扯断的、带着皮肉碎屑的粗麻绳!

这里发生过极其惨烈的搏斗!嘲风在被掳走的过程中,曾在这里被短暂放下,并进行了殊死的反抗!

重明的心猛地一沉。嘲风的伤势……她当时已是强弩之末,如何能抵挡几个凶徒的围攻?那滩滩刺目的血迹中,有多少是属于她的?

就在这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狼藉之中,重明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捕捉到了几处极其关键的细节!

在靠近豁口内侧的墙角,一大片喷溅状的血迹边缘,赫然印着半个清晰的脚印!那脚印比常人大出许多,鞋底纹路粗糙,沾满了湿泥和暗红的血污。脚印旁边,还散落着几根被踩断的、带着廉价熏香味的干草梗——这种气味,正是她在土地庙门框上闻到的那种!

这是其中一名凶徒留下的!

而在院子中央那滩最大的血迹附近,一根倾倒的木柱上,重明发现了几道深深的、带着焦黑痕迹的爪痕!那爪痕尖锐非人,边缘残留着极其微弱的、混乱的星月辉光气息——是嘲风在绝望痛苦中,本能催动最后一丝龙威留下的印记!爪痕深入木头,显示出她当时承受的巨大痛苦和爆发的力量。

重明的目光顺着爪痕向下移动,最终凝固在木柱底部、被血迹和尘土半掩的一块松动青砖上。

那块青砖……似乎被什么东西刻意地撬动过,微微凸起于地面。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猛地攫住了重明!她如同最警觉的猎豹,无声无息地滑入院中,避开地上的血迹和杂物,每一步都轻如鸿毛。她迅速来到那根倾倒的木柱旁,蹲下身,指尖拂开青砖上的尘土和半凝固的血污。

青砖边缘,赫然嵌着一片东西!

不是破碎的鳞屑,而是一枚近乎完整、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带着新鲜撕裂痕迹的银蓝色鳞片!它像一颗坠落的星辰,深深地、倔强地镶嵌在青砖与泥土的缝隙里!鳞片表面还残留着几丝暗红的血迹,以及……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嘲风的意念!

重明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捏住那片鳞片,冰冷的触感瞬间沿着指尖蔓延。就在鳞片被取出的瞬间,她看到了青砖下方,被鳞片刻意掩盖住的东西——

那是一个用尖锐之物(很可能就是嘲风的指甲)在潮湿泥土上仓促刻下的、极其潦草却无比清晰的图案!

一个简略的箭头!箭头所指的方向,赫然是院落深处那堵最为高大、爬满枯藤的破败院墙!箭头的尖端,深深地刺入墙根底部一处被茂密枯藤完全覆盖的阴影里!

嘲风留下的!她在被再次拖走前,拼尽全力留下的指引!

重明的心脏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那片染血的鳞片被她紧紧攥在掌心,冰冷的边缘硌着皮肉,却带来一股滚烫的力量!嘲风没有放弃!她在用最后的力量告诉她方向!

她猛地抬头,重瞳如同燃烧的寒星,死死锁定箭头所指的那片被枯藤覆盖的墙根阴影!浓烈的血腥味和阴冷的邪气,正源源不断地从那个方向渗透出来!

那里,就是通往地狱的下一层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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