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禁足也好,不管是明嘲暗讽,还是落井下石,再难听的话也不会当着面说,她难得清净。
从前赵序还是昭明公主的时候,虽然整日殚精竭虑,但要操心的事情并没有现在多,虞今主要还是起到一个后勤加陪伴作用。
天大的事情,上面还有光烈帝在,落不到她们头上。赵序只需要按照一早规划好的路线一步一步走,她也只需要站在昭明身后静静地看。
这种心情,大概跟高考差不多,平时再苦再累,风里来雨里去,总有一个盼头,想着高考结束,昭明登基,一切都会好起来。正如现代所有成年人欺骗未成年人那样,上大学就好了。
根本不会。
只有到她们真的进入下一阶段,才会发现,人生简直的地狱,没有更轻松的时候。
正如轻松快乐的日子在高考前,虞今最安心的时光,在光烈帝驾崩前。
几乎所有宗室子都断绝继位可能,虞今才终于意识到,赵序就是明德帝。
登基前准备的那段日子里,每一天都距离见证历史更近,她甚至兴奋得难以入眠。
那时候赵序已经搬到皇帝的寝宫,只有少部分人还在照华楼收拾旧物。
虞今常常会在楼上赏月。
从穿过来的第一天就养成了这个习惯,如植物需要晒太阳来进行光合作用,她需要晒月亮调节心情,使自己更加沉稳,内敛。
说是赏月,可那段时间黄梅时节淫雨霏霏,天上都是厚厚的云层,透不出一丝月光。
唯有赵序登基前的那一日。
她来到这里,见过最亮的一次月光,是在赵序登基前一夜。宫中最高的地方看到的月亮。
照华楼以后都不会是公主的住处,明天过后,赵序就要搬到金殿。
她却在这里遇见了明日即将登基的,大周最尊贵的公主殿下。
“阿今好兴致。”
“公主殿下,再有两个时辰,你便要登基了。”
“是啊,本宫将要登基。”
“阿今,我有些怕。”
这话简直像是被夺舍后说的,赵序什么时候怕过?
“怕什么?”
“很多,比如,要是下雨怎么办,要是有不长眼的东西出来阻拦,要是”
“不能顺利登基,怎么办。”
她露出少有的脆弱神情。
“我知道不应该这么想,明明父皇早已经为我铺好了路,明明一切都井然有序,有条不紊地进行,可我,还是怕。”
她只能跟虞今倾诉,只有虞今找到她了。
“所以,您瞒过了宫人,丢下了侍君,独自来观星?”
“你不怕吗,阿今?”
“登基之后,就不止现在这些明枪暗箭了。”
“我也害怕,但是,”虞今并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她只能笨拙地打消她的顾虑,很有耐心的,像幼儿园的老师一样,温声细语道:
“您看,星陨如雨,明日一定是好天气。”
太朴实了,虞今想,她现在应该说一些华丽的冠冕堂皇的句子,或者想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表忠心,可是她没有。
“殿下,”虞今蹲下,视线与她齐平,“我一直在看着您。”
这是她来到这里后一直在做的事,最有意义的事,支撑她走到现在的唯一精神支柱。
从前是为昭明公主,以后便是为明德帝。
“公主也好,皇帝也好,我会一直看着您。”
所以不用怕,你会拥有光明灿烂的未来,而我将竭尽所能一直在你身后默默注视,直到你不再需要我。
无需多言。
“殿下,不,陛下,”
“日出了。”
十十二次刺杀,两次叛乱,一次宫变,都已经过去。
“阿今,你好像一直认定我一定会是很好的君主,总想着为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对于皇帝而言,你真的是个好臣子。”
被禁足半月,赵序终于再次召见她。
很新奇的感觉,竟然跟当初先帝在时她被召进宫时一样,忐忑不安,前路未知。
“可对于赵序,阿今,你很久很久没再叫过我名字,你是不是忘记了,君臣之外,我们还是生死之交。”虞今太谨慎了,自从自己即位之后,几乎再没有开过玩笑,小心翼翼守着君臣界限,从不越界。
其实现在这样才是虞今,她一直都是这样,众口铄金的时候立场坚定地站在昭明身边,登基之后也总挡在明德身前,她就是这样的人。
得君如此,此生无憾。
“我怎么会真的不顾你意愿。”
她看到虞今拿起刀,是高兴的。
但又怒其不争。
“陛下,来日我不做朝臣,也不当女官,那时候,我再叫你名字吧。”
“你这样善良,又容易心软,我知道,自己留不了你多久。”
“我也不会走得太远,或许真的如年少时所言,盘一间不大不小的铺子,悠然度日。”
她还在这里,因为赵序可用的人太少,等到寻芳彻底成长起来,季闵也在刑部站稳脚跟,她也寻觅到更多合适的人,虞今就可以功成身退。
果然归隐是刻在所有国人骨子里的基因。在权力漩涡中心周旋久了,难免产生归隐的想法。
她还是更擅长当一个普通人。
好不容易来到大周,几年没出过盛京,大漠孤烟,江南风光,当然要一一体验。
“不过你跟燕以珩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心虚。
“少来,当朕看不出吗,你若是没心思,怎么会留他那么多次数,也不拒绝。”
“燕将军是陛下肱骨,我不过区区宫令,怎么好赶人走。”
“每次看你对沈瑾也没什么好脸色,虽然当初退婚那件事做的不对,但我看他对你还挺上心。”
明明是自己主动退婚的,不过陛下心偏得没边,虞今不做评价。
“还有当初的周颂,人家前几日还来求朕赐婚,还是说你更喜欢身体健硕一些的武官,那燕以珩倒是挺符合的,朝中虽然这类不多,但是你早说啊,朕距举国搜寻,总有对的上你胃口的。”
“陛下,您饶了我,是我不对,跟他来往的事,没有早跟您报备。”周颂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但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虞今举手投降。
“是吗,他看你的眼神,可不怎么清白。”
“他一厢情愿。”
不过她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
“从前我要赏赐侍君给你,总找各种办法推辞,其实燕以珩也不算多出众,脾气大的很,想必不会伺候人,阿今,你不经风月事,会吃亏。”
她没想到赵序会想那么多,笑着解释:“我只是跟他偶尔聊得来,未必就是要”未必是要谈风月的。
“好了,我相信你有分寸,他非良人,不要伤了自己。”
“其实跟御花园里的花是一样的,摸摸它们的叶子,欣赏开出的花瓣,这样的喜欢是很简单的,也不会有过多负担。”
“可是你若开始忧心它们被风雨摧残,那么就不会那么开心了。”
“然后你会翻出底下蔓生的根系,远不如阳光下露出来的部分干净漂亮,阿今,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如果真的喜欢,或画下纪念,或做成干花珍藏,”
“您说的对。”
非常超前的恋爱观,不一定正确,但绝对安全。
不过,“我今天进宫,有很多人知道吗?”
赵序看穿她心中所想,故意吊人胃口。
“不多,你担心谁知道?”
接到虞今嗔怪的一眼,也没继续卖关子:“只有松钺,你还可以再躲燕以珩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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