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速度很快，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未传来。
江箬怔住，察觉到身下暖融融的温度。
不，不是身下，是有什么东西接住了她。她低头，看到了一对毛绒绒的爪子。
“这是……”
她的手掌变成了圆润的猫爪，绒毛在月光下泛着银光。这模样让她想起前世养过的那只叫咪.咪的猫，只是体型似乎放大了数倍。
“果然。”
清冷的嗓音从高处传来。江箬抬头，看见那个白毛男子轻盈落地，妖气散去的瞬间，月光倾泻在他修长的身影上。
“果然什么？”江箬下意识反问。
白毛勾唇一笑：“你果然是只妖。”
“……？？？”江箬语塞，“我？妖？也对，你是犬科，总不能把我变成猫科。”
“犬？”白毛掐住她的下巴，张牙舞爪道，“你敢把我跟狗相提并论！”
江箬的脸被捏得变形，她瞪着白毛：“放开窝……”她话未说完，一道剑光骤然劈下。
剑气如注，银白色的长剑插入二人中间，在江箬身前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楚玄舟旋身而立，手持长剑，挡在江箬身前。
江箬不是激动，而是撑着地往后挪了两步，急速喘息两口：“剑差点戳我脸上。”
楚玄舟皱起眉头，对她的称呼有些不满，但还是道：“本尊心中有数。”
“心中有数？”江箬忍不住小声嘀咕，“上次坐你的飞剑，现在被硌得还青着呢……”
楚玄舟耳尖微动，干脆收剑入鞘。罢了，何必跟个小孩儿计较。
“你这些年的口味倒是越发刁钻。”白毛若有似无地扫过江箬，“几次放她来禁地，想借我的手逼出她的半妖血脉？让我来猜猜你逼出来是想做什么……”
“苍牙，再有三十年你就自由了，我不介意让妖域再关你三百年。”楚玄舟声音平静。
苍牙冷嗤一声，转向正在拍打身上灰尘的江箬：“说都不让说，地元宗什么时候对妖族这么友善了？哦，我忘了，你们的关系特殊。”
江箬炸毛：“关你屁事。”
“慎言。”楚玄舟不赞同地看了一眼江箬，转而看向苍牙：“看来被关这几百年，你只长了年纪。”
他丢下一句话，正要带着江箬离开，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楚玄舟眉头微微蹙起，刚想带着江箬闪身离去，忽然，那少年周身便围了一圈金丹期狼妖。
一口郁气堵在心口，楚玄舟扭头扫了一眼龇牙咧嘴的苍牙，并指化剑，长剑从他的识海冲出，朝着苍牙咽喉刺去。
“楚玄舟！”苍牙“噗”地吐出一口血，半跪在地上。
剑光回转，瞬间将狼妖尽数斩杀。那少年却顾不上喘息，直奔江箬而来。
苍牙暗啐，吐出一口鲜血，他鼻尖松动，轻而易举地闻到了谢霄澜身上微不可查的妖气：“看来你还不知道你这小玩意儿和他的关系。”
楚玄舟松开攥着的手腕，居高临下地看着苍牙：“身为两族使者，你该谨言慎行。”
他五指一收，苍牙“嗷”地一声倒在地上：“行，我错了，楚道尊大人有大量，就放了我这只小狼妖。”
楚玄舟挥出长剑，“铮”地一声，长剑插入碧绿色的玉石之上，眼前的白毛瞬间化作了一只巨狼消失。
心中郁气消散了些，楚玄舟转过头，却见谢霄澜已经抓住江箬的肩膀上下检查：“你没事吧？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谢霄澜发丝凌乱，一双眼睛却在月光的照耀下亮得惊人。不等江箬回答，谢霄澜就匆忙撸起她的袖子查探伤口。
楚玄舟按住他的动作，余光落在江箬纤细的手臂上。
苍白、脆弱、易折，不堪一击，还修炼着不适合她的功法，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察觉到楚玄舟的目光，谢霄澜不动声色地为江箬整理好衣袖，错步挡在江箬身前，拱手道：“多谢长老相救。”
楚玄舟沉默，看向江箬。
“这是楚玄舟道尊。”
谢霄澜状似恍然大悟：“原来是楚道尊，我代阿箬谢过……”
楚玄舟突然转向江箬，发问：“你不知道自己是妖？”
谢霄澜拱手的动作一僵。
江箬叹了口气，老实交代：“我知道。被那狼妖感染后，我现在算是……人妖？”
字面意义上，人修炼成妖的那种。
楚玄舟眉头皱得更紧：“你是半妖。”
“阿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谢霄澜解释，“她来地元宗也是意外……”
“所以你早就知道。”楚玄舟扫过谢霄澜，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江箬也扭头看向谢霄澜，满脸疑惑。
一炷香后，主殿。
江箬摸着自己新长出来圆耳朵和蓬松尾巴，心情复杂。活了十八年，突然得知自己有妖族血统，感觉自己前十八年都白活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江箬凑近谢霄澜耳语。
谢霄澜耳尖泛红：“你生辰那次……回去再说。”
“我怎么不知道？你现在说呗！”江箬小声追问。
高座上的石玄庚揉了揉肩膀：“你们说话不必遮遮掩掩，我们都能听见。”
再不提醒，自己这个师弟的眉头都要能夹死他们俩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他那么爱皱眉。
两个凑在一起的小脑袋总算分开了些。
二人刚一站定，就听楚玄舟冷声质问：“为何去后山？”
江箬摸摸鼻子：“我前两日听说，天山雪莲可以重塑筋骨，我修为差，就想着后山应该会长，去挖点来吃。”
撒谎。
雪莲长在苦寒之地，后土地界根本没有生长雪莲的土壤。
楚玄舟抿紧唇，眼眸几乎看透她的灵魂。
“我错了。”江箬认错态度良好。
楚玄舟冷声道：“错哪了？”
“咱们身处后土地界，后山不会长雪莲。”江箬老老实实。
“你为何不问我要。”楚玄舟突然问道。”
江箬：“？”
“你是我的徒弟。”
“没记名啊……”
“你我有师徒之实。”
“但没有师徒之名……”
“名分有这般重要？”楚玄舟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些，屋内几人被他声音吓了一跳。
江箬弱弱安抚：“不重要，不重要。”
楚玄舟眉头皱得更紧，眼看着两个人就要吵起来，石玄庚清咳两声，赶紧打圆场：“小江……”在师弟的死亡凝视下，石玄庚转了个口风，“师侄，师侄成年后会显现妖征，只有结丹后才能控制。”
成年不光是人族成年，妖族亦会成年，成年期后，妖族便会逸散妖气，直到结丹后能够压抑自己的妖气为止。
不过妖族只会泄露妖气，不会显现出妖身，而半妖则会有一部分妖气外化为身体的一部分。
“你成年之后就会妖气外泄，为何没察觉？”楚玄舟语气严厉。
江箬烦躁地甩了甩尾巴，江家连藏书阁都限制她去，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不等江箬回答，谢霄澜突然开口：“道尊早知她是半妖，为何不提醒？”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空气中仿佛有火花飞溅。石玄庚左右扫过二人，心下叹气：“那这位弟子和师侄是……”
“我们没关系。”
“前未婚夫妻。”
空气凝固，石玄庚看着少年瞬间阴沉的脸，心下了然。
这两个小辈举止熟络，少年的眼里又满是关注，听到她说没关系，那脸黑得几乎溶于夜色，同他们调查的结果一样，二人之前确有婚约，怪不得他会压制她身上的妖气。
“好了好了，师侄还算幸运，只有耳朵和尾巴，若是变成兽头人身，那才吓人呢。”石玄庚说着，手伸向了江箬的尾巴。
圆圆粗粗的尾巴晃来晃去，一看就很好摸。
“宗门不在乎我的身份？”江箬迟疑。
并非她怀疑自己，若是地元宗容不下她，她倒是也可以跑到妖域，或者是其他地方，天大地大总有容身之处。
虽然任务不太好完成，但总会有办法。
“人妖殊途都是话本子里写的。”石玄庚rua着毛绒绒的尾巴，“修真界讲究随心而行，况且你的来历身份在入宗之时就已经调查清楚，不过……”她正色道，“人族与妖族正在议和，你这身份难免遭人非议。”
修真界什么人都有，开放、保守、包容、善良、正义、邪恶、自私，这七个词任意排列都有5040种排列方式，更何况人远比这几个词复杂得多。
“那苍牙……”
“他是因为犯事儿被关起来的。”石玄庚道，“说起来他也关了好几百年，回头找时间和妖域联系一下，赶紧把他接走。”石玄庚语带嫌弃，恨不能立刻将苍牙打包扔回妖域。
“目前咱们宗门，就你一个半妖，还是掩盖一下气息，方便行事。”
“多谢宗主。”江箬真心道。
石玄庚说得不假，江家一直宣扬“斩妖除魔”，修真界这般想法之人众多。
不过江家如此做派，莫非与她的身份有关？难道她的母亲是妖族？那父母的死，真的只是意外吗？
“师弟，把雪莲给你徒弟吧。”石玄庚提醒道。
楚玄舟却不动，盯着江箬片刻道：“先拜师。”
楚玄舟：要名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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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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