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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别来春半

贞明二年,唐愿安正式受封为太子伴读,陈秋宜随其入东宫听学,由沈相楠教导三人。

贞明四年,唐愿安拜师钦天监副苏见韫,学习天文地理之道,沈相楠去过一次钦天监,从里到外整洁非常,让他十分不习惯。

贞明六年,崔忠明奉旨率羽雀军平定流寇,南北交流频繁,贸易更甚,四海一片祥和之景。

贞明八年,宣朝长达五十余年的边境长城修葺完工,可保边疆太平数百年;沈相楠兴办教学,宣国日益繁荣昌盛,太平岁宴指日可待。

贞明九年,除夕夜。

“慢点儿跑,前面人太多了!到时候走散可不好找。”沈相楠牢牢牵住唐愿安,对提着一盏花灯和陈秋宜瞎跑的周悯二人吼道。

“先生,我和秋宜去前头看看,愿安快来!”周悯跨上石桥招呼唐愿安,唐愿安攥着沈相楠的衣袖不放,只睁大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沈相楠。

沈相楠无奈叹气,拍拍唐愿安的头:“去吧,跟紧殿下,要是回头找不见人,就去云客渡等先生来接。”

唐愿安点头,笑嘻嘻地快步朝周悯和陈秋宜那处跑去。

周悯拉过唐愿安,他回头瞧见沈相楠还在原地,大声问:“先生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陈秋宜负手靠在石桥旁,随口说:“先生爱去哪儿去哪儿,你到底想跟着先生还是跟着我们?”

唐愿安狠狠瞪了他一眼,又转头等沈相楠答复。

沈相楠只朝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自便,于是周悯带着唐愿安,把花灯扔给陈秋宜,朝热闹处走去。

沈相楠目送三人走远,绕开人流,转身进了隔绝嘈杂的巷子,熟练地走在交叉纵横的巷子中,不一会儿就走到了百家巷。

他搬开木板,被尘灰呛了一脸,木板有些发潮,得差人换过才是,沈相楠环视一圈,和记忆里没什么不同,只是通向阁楼的木梯摇晃的更厉害,声响也大些。

沈相楠拍拍阁楼木榻的积灰,独自一人坐在榻上出神。

“你要走吗?”周思颐问他。

“等到太平岁宴过后,相楠便无憾无求于平云京了。”沈相楠道。

“北疆旧民近日骚动不安,恐有一场动乱要平,我打了半辈子仗,不想再动干戈,只是要以谋定民心,恐怕还得磨上很长一段时间。”周思颐道。

这句话的意思是提醒沈相楠,要想离开,还需等上几年。

周思颐将酒盏里的酒一口饮尽,望向那棵从惠王府移植宫中的梧桐,道:“你走后,偌大宫城,就剩下我一人了。”

沈相楠替他斟满酒,举起酒盏与他相碰,道:“秋宜性子急,不过确为可用之材,他和愿安一刚一柔,倒也互补,将来能替陛下分忧。”

沈相楠想到前些日子宫中说起陛下夜惊的事儿,多嘴一问:“陛下常夜半燃灯至天明,是难以入眠还是梦中有魇?”

“都不是。”周思颐揉揉眉心,“近来的确梦多,可并非噩梦。”

“我梦不见她了。”

沈相楠默声半晌,又饮下一盏酒,冷风拂面,吹得面颊发红刺痛,不过比起其他,倒算不得什么痛。

“我怕的是记不得她的模样,每每见到愿安,总觉得熟悉万分,可又真想不起她来。”周思颐向后一撑,望着天,“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久到她不愿再入我梦中。”

“你知道谢先生同我说过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吗?”沈相楠笑问。

“难道不是劝你安安稳稳过日子,两耳不闻事,坐山观虎斗。”周思颐说。

“这倒也说过,哎呀,不是这个。”沈相楠说,“是人该向前看,不要困在过去里。”

周思颐扬起眉,言语轻佻问:“那你还走什么走?”

沈相楠的发又长许多,白玉簪挽不干净他的发,总落下几缕碎发在左右,被风吹得摇晃。

沈相楠道:“世事漫随流水,酸甜苦辣尝过,抱负志向试过,悲欢离合受过,我没什么可求的了,最后总归要和他在一处,才不枉这些年分离苦楚。”

周思颐笑道:“人生多歧路,我宁愿留在从前,守着旧忆过后半生。”

“陛下,相楠走前只有一个请求。”沈相楠放下酒盏起身,低头朝周思颐叩首,“雀宫绝不能留。”

沈相楠头一回被两把长剑横在喉前,就因见过雀宫,壮胆与唐梧念对峙,如今劝周思颐除掉雀宫的人,竟然换成了自己。

他一字字郑重对周思颐道:“文乐为所奉君主乃陛下一人,可悯儿少时亲眼目睹雀鸟分食先太子之身,倘若将来放任雀宫于平云京为所欲为,恐有一日成天下大乱,当斩草除根,杜绝后患才是。”

“地上凉,你先起来。”周思颐说。

沈相楠不为所动,仍跪于他身前。

周思颐曾对沈相楠说,除大场合之外,不必跪我,只是沈相楠心里分得清,平日玩笑归玩笑,他的陛下早不是恭廉殿的惠王殿下,君与臣,该尽的礼数定要尽。

“当初你以雀宫可助太平岁宴为由,让我对雀宫不闻不问,如今天下安定不过早晚,又劝我除去雀宫,沈相楠,得鱼忘筌不是你的作风。”

沈相楠低声道:“若非相楠有苦衷,雀宫早该亡于绥永二十六年。”

“……”

不知过去多久,沈相楠膝盖跪的有些发麻,他才听见周思颐的声音:“太平岁宴过后,你带我见他一面吧。”

沈相楠垂眸应答,慢悠悠从地上起来,膝盖早麻了半边,一瘸一拐似的重新坐回周思颐身侧。

大殿寂静片刻,倒是周思颐先开口:“悯儿同我说,你抓他功业太紧了些。”

沈相楠诧异问:“有吗?”

周思颐点头:“他说你从来不带他玩儿。”

沈相楠仔细想了想,道:“我排殿下功课时,劳逸结合放在首要,殿下身为储君,切忌为贪玩荒废了学业,殿下是有哪里累着了?我再回去重新排一排。”

周思颐盯着他发间的白玉簪,道:“你从前教你的第一位学生,可不是现在这样。”

沈相楠愣住,抿起唇不说话。

周思颐从桌案堆叠的折子里抽出沈相楠拟好的辞呈,那字一瞧就知是谢宁之亲手教出来的。

“沈先生真是,越来越像谢先生了。”周思颐评价道。

“是吗?”

沈相楠倚在榻上喃喃自语,目光看向阁楼小窗下的青石板路,青苔貌似长得更茂了些。

估摸着灯会差不多要结束,沈相楠对着裂开一角的黄镜重新将头发用白玉簪挽过一遍,任凭他如何尝试,两鬓总会留下碎发。

他不知谢宁之究竟是怎样做才能用这把簪子干净利落挽起所有头发,总之这么多年,他都没彻底驯服这把簪子。

沈相楠小心翼翼踩着摇晃的木梯下楼,从怀里掏出个红包放在桌上,轻轻拍了拍那红包,道上一句新年快乐,才重新阖好木板离去。

他走在百家巷中,不论朝南朝北,总能走到那棵槐树下。

槐树还是沈相楠记忆里的模样,只是大多数愿望用墨字一笔一划写在红丝带上,竟比空无一物的红丝带要来得多。

沈相楠从袖间拉出一条红丝带,是刚才在阁楼用墨笔写好的愿望。

这槐树枝头满满当当挂满红丝带,比起从前要难落脚许多,待爬上树顶时,沈相楠喘着气自嘲道:“是太久没爬树了还是年纪真的大了,差点没累死我。”

沈相楠将红丝带系在最高枝,这是他第一次用墨字亲笔写下愿望,红丝带稳稳系于枝头,刚巧远处焰火升空,是灯会落幕前最后的热闹。

他弯起膝盖,另一只脚悬在空中,手撑于腮边,歪着头欣赏起五彩斑斓的焰火,转瞬即逝的光亮在眼底闪烁,直至彻底熄灭,沈相楠注视空无一物的夜幕许久,准备回身落地。

不远处,还有灯贩最后的吆喝,再近些,能听见车辙碾过青石辘辘。

沈相楠侧过头,余光瞧见有人款款往此处来。

不过几步之遥,天地骤然失声。

沈相楠怔在枝头,只觉身在梦中。

帷帽白纱及地,掩去那人面容,风穿行其中,勾勒藏匿白纱间一袭玄衣隐隐轮廓,如鹤纤长玉立,每近一步,周遭嘈杂纷纷化为齑粉,只留沈相楠心头发聩。

眸光凝滞良久,沈相楠才断断续续呼出一口气,泛白的嘴唇半张,竟是把声词全咽在喉中。

身后又一轮焰火欲去还来,忽然惊扰梦中此幕,沈相楠发间白玉簪色彩轮奂,一如那人落晖满身,被烟火染的绚烂。

沈相楠目光从未从那人帷帽上移开分寸,他头回觉得焰火太过短暂,带不走离恨行远还生,留不住故人常伴身侧。

耳边声停,除夕灯会终了,是有情人分别的第九春。

那人转身欲离,沈相楠险些没抓稳槐树枝,嗓音因干涩泛起嘶哑,朝那人脱口而出的话是:“等等!”

沈相楠落地摇摇晃晃,与那人保持几尺距离,他撑住槐树前砌起的一圈石台才能勉强站好,虽不知要说什么话,只想再多看几眼而已。

只是这样简单的愿望,还被泪水糊了满眼。

“先生?”

“真的是先生!先生怎么在这里?”

待沈相楠回神时,眼前早空无一人。

唐愿安从旁巷跑出,本意外沈相楠为何会在此处,又被沈相楠满面泪痕惊到,他捏起沈相楠的手,皱眉问:“先生怎么哭了?”

沈相楠蹲下身,唐愿安便用小手替他擦去泪水,他问:“你们怎么会走到这里?”

陈秋宜拍拍衣袖,解释道:“不知道为什么进了巷子走不出来,这巷子也太绕了,横七竖八全是路,没有一条通大路。”

唐愿安点头附和,说:“我们真的走了好久,走到这才碰见的先生。”说完,他恍然大悟,“先生莫不是因为迷路了才哭的吧?”

沈相楠发笑,摸摸他的头,说:“先生知道怎么走,别担心,这里的路对先生来说比宫里的路还熟悉些。”

唐愿安没在追问沈相楠为何流泪,回头对周悯笑说:“殿下,我们不用在巷子里乱走了。”

沈相楠看向周悯,周悯背对着他们,远望长巷一声不吭,唐愿安连喊好几声殿下,他方听见回头问:“怎么了?”

唐愿安抱怨道:“殿下真是,从刚才开始就魂不守舍的。”

“是不是玩得太累了?”沈相楠说,“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回宫了。”

周悯轻声应道一句,又朝前方深深看了一眼。

“哎呀,要紧东西差点忘记给你们了。”沈相楠从怀里掏出三沓红包分给三人,“今年的压岁钱,除夕安康,新年快乐。”

三人并非第一回收到沈相楠的压岁钱,不过沈相楠这压岁钱是按三人的岁数放的,每年会比去年多一张银票。

“说给先生听听,陛下今年给了多少啊?”沈相楠打趣问。

唐愿安数着指头,只说:“不够数啦!”

陈秋宜嗤声道:“他要什么陛下不给?钱票最不值钱,自个儿都忘记放在哪处了。”

唐愿安反驳道:“才没有!陛下给我的我都好好存着呢!就是没空数罢了,陈秋宜,你是羡慕我吧?”

陈秋宜不可置信指了指自己:“祖宗,我羡慕你写篇文章要磨上整整两个时辰吗?”

“你!写得快了不起!”唐愿安哼声,一手拉过沈相楠一手又追上去拉过周悯,“回宫回宫!回府回府!回竹舍回竹舍!”

身后槐树高枝处唯有一条红丝带留下墨笔,沈相楠提笔时心有所知,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在老槐树前发愿。

梦留昔年万万千,不忘不念不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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