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卫离看了看站在马前焦急的赵羽林,又看向趴在马背装死的姜钰。
姜钰恨不得自己是个地鼠,立即打个地洞钻进去。
还是卫无鹰出手拯救了可怜的二殿下。
她伸手把赵羽林捞上马,对卫离说道,“少主,人既已寻到,这便回府吧。”
卫离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才回答道,“嗯。”
但笑意还是从这声回答中溢出。
姜钰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她感觉脸颊发烫。
城门口的流民们议论纷纷,那几声殿下她们都听得一清二楚,似乎都在惊叹贵人流落至此。
卫离调转马头,准备打道回府。
姜钰也不言语,扯着马的鬃毛遮住脸,她实在无颜面对一切。
听见耳边流民们的声音,她突然想起,罪魁祸首还没有得到惩罚!
她露出两只眼睛,在流民中逡巡打量,却发现刚刚还在人群中坏笑看着她的女人,一会儿功夫就消失无踪了!
卫离见她缩成一团动来动去,忍住笑意,弯腰低声问道,“殿下可是在寻些什么?”
姜钰的耳朵动了动,小声说道,“帮我找一个左脸有刀疤的女人,她救了我的命。”
卫离直起身,转头四处查看,并没有找到姜钰口中的刀疤女人。
“我会让士兵留意的,殿下且先回府。”卫离说完,一扬马鞭,马儿便飞驰起来,穿过街市,往卫府而去。
姜钰寻找的刀疤女人从角落处现身,她静静地望着这群人离开的背影,直到地上被激荡的灰尘尽数落地。
随后她转身出了城门,向着南边去了。
她还有未尽之事。
一行人出门片刻,又回到府中。
卫离下了马,伸手想把姜钰扶下马,却见她从另一边跳了下去。
“本宫要沐浴。”姜钰闷闷的声音显得有些别扭。
卫离对卫无鹰使了一个眼色,卫无鹰沉默地领着众人退下。
“殿下请。”卫离在前面为她带路。
她自然知道殿下此刻心中的窘迫,便刻意走在人前,不去看她。
两人七绕八拐,走的都是僻静的地方,最后到了一处房间。
卫离打开房门,里面热气氤氲,雾气弥漫,正是一间浴房。
房间正中是一块宽阔的方型浴池,房门口处以两块木制屏风遮挡,屏风后有一方斜倚软榻以供休憩。
“殿下可需要侍女?”卫离询问道。
“叫羽林来。”姜钰感受到空气中的水汽,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踏入水池。
她随手扯开腰间的束带,才意识到卫离还在一旁。
“……”
卫离低头退出房门,顺手将房门关上。
殿下当了几天小叫花子,虽说吃了不少苦,倒是随性洒脱了不少。
卫离回想到姜钰刚刚的神情,若不是碍着她在场,怕是一跃进了浴池之中。
无奈地摇了摇头,卫离收起心神,开始吩咐后续事宜,“来人。”
卫离只唤了一声,角落便立刻跳出来两人。
“少主。”
“卫虎,去把赵羽林叫来。”
“是。”
“卫豹,去让灶房准备些吃食,殿下沐浴后将要用膳。记得嘱咐,不要太硬太腻的食物,许久未进食,须吃点清淡且易入喉之物。”
“是。”
两人如来时,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卫离又唤来侍女,让她待殿下沐浴完毕之后,带殿下先去用膳,再去休息。
一切吩咐完毕,卫离又回到书房开始处理公文。
二殿下平安无恙回城,自是让使团众人高兴,这意味着她们的小命保住了。
楚宪从卫无鹰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终于松了口气。
如果姜钰真的死在了边境,按理来说她也不会受到太大的牵连,但她并非重臣,摸不清圣上的心思,心里到底还有些忐忑。毕竟丧女之痛,寻常人家都是恸哭缟素,三日绕梁不绝。更别说天家,万一真的让使团陪葬,她可没地哭。
至于卫无鹰说的二殿下的那些遭遇,与她无关,只要殿下活着回到永京便够了,其余的她都不关心。
卫无鹰也识趣,见楚宪兴趣缺缺便表示告退,她还要去通知持节右使。
卫无鹰出了使团所在院子,脚步一转,便去了东侧雅房,梁仲凡被安置在那里。
最开始见到梁仲凡那副凄惨模样,卫无鹰没少幸灾乐祸,她可还记得当初梁仲凡趾高气昂的模样,如今被恶王打焉了,眉毛都耷拉下来,看得卫无鹰心中畅快。
入了房,一股浓厚的药味,闻气味便知皆是好药材。
在卫府休养自是比青州临时驿站好。梁仲凡休养五日,胸口处的内伤已好大半,唯有左肩与左手的骨折须再多养些时日。
卫无鹰进房时,梁仲凡正倚靠在床头出神。
“右使,殿下已寻到。”
梁仲凡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卫无鹰本来应该告退了,她不知想到什么,又问道,“听青娘说,右使的腕骨难以归位?”
“是。”梁仲凡觑了她一眼。
“右使有所不知,那恶王脚力惊人,且用力诡谲,被她踩上几脚,骨头异常错位,可能终生都难以复原。”
梁仲凡眉头紧蹙,“竟有此等事?”她本欲等回京再寻名医看看,听卫无鹰这么一说,她心中打鼓,有些慌张。
“军中将士常年与恶王交手,遭她毒脚的不知几何,故而将士们自有一套解决之法。”卫无鹰神秘一笑。
“还请赐教。”梁仲凡此刻也顾不上其她,坐在床上,急忙以手行了一礼。
卫无鹰见她着急,压住笑意,严肃道,“这法子将会异常疼痛,不知右使可否受得住?”
“比起落得终生残废,一时的疼痛,梁某还是不惧的。”梁仲凡认真道。
卫无鹰点点头,“那就好,右使还请将左手伸出。”
梁仲凡的左手此刻正用裹带缠裹起来,卫无鹰将裹带散开,露出异常肿大的左手手腕。
腕骨处凸起一个大包,里面的骨头不知扭曲成什么样了。
卫无鹰说的并非假话,白戈烧恶可以算是军中将士最恨之人,只要被她踢上一脚,不死也残。
她的脚法不知师从何处,令人错骨不愈,活生生被折磨死。
解裹带的过程中,梁仲凡的额头已经开始冒汗。
“右使若是害怕失礼,此处有白布。”卫无鹰递给她一块干净的麻布。
梁仲凡没接,只是说道,“快开始吧。”
卫无鹰见她如此模样,心中不爽了几分,还是这么傲气,她倒要看看,这人能傲气几时?
“右使,可要忍住了。”卫无鹰说完,也不等梁仲凡反应,便捏着她的手腕,狠狠一折。
“啊啊————!!!”梁仲凡惨叫连连,当初那一脚都受住了,却没受住卫无鹰这一手。
卫无鹰眼疾手快将白布塞在梁仲凡口中,继续“按摩”手腕。
梁仲凡根本没力气反抗,手腕处的痛感就像千针扎心,万刀剖骨,疼得她快要晕厥。
“唔唔……”她只能发出微弱的抗议,直至无声。
卫无鹰按照秘法将手腕处的骨头硬生生接合,抬头一看,梁仲凡已经脸色苍白,不省人事。
“……”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其实这秘法是需要配合麻沸散使用的,麻沸散能稍微止住疼痛。
心虚的卫无鹰在看到梁仲凡眼角的泪痕时更愧疚了。
她把梁仲凡口中白布取出,然后小心地将人平放在床上,掏出一小罐药膏,仔细地将手腕抹了一圈,想了想,又把床上的人左肩衣物扯开,也上了药。
这愈骨膏药可是她的珍藏! 她平时受伤都舍不得用!她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如此安慰自己一番,卫无鹰不敢看躺在床上的梁仲凡,也不敢久留,悄悄地离开了雅房。
烈日暂息,天边金色云气正在翻腾,已是酉时。
卫离看了看天色,继续低头看文书。
卫娥一走,东城的事务全都担在她肩上,节度使管辖一方,本只掌财与政,但东城、柳州之兵皆归卫娥,相当于三事皆管,且卫娥又是个不爱敷衍的人,底下呈上的公文,不论大小事宜,她都要亲自过目,故而卫府书房桌上的文书不曾少过。
卫离已经习惯处理这些繁杂琐碎之事,但她依然没有打消离开卫府的念头。如今边境已议和,短时间内木王不会再犯边境,此地几十年内不会再起风波,她留在此处不过是安闲度日而已。
门外响起敲门声,“少主,殿下来了。”
“进。”
姜钰走了进来,跟几个时辰前的模样完全不同。一袭红衣外绣金丝燕纹,纹理细腻。头戴金玉冠,脚蹬朝云靴,俨然一副天潢贵胄模样。
卫离起身行礼,“殿下。”
“免礼,卫小姐何必拘谨。”姜钰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温和有礼。
“殿下这几日可有什么身体不适?”
“未曾。”
对于肩上的伤,姜钰并不想透露,甚至她也不想透露在船上被刺杀一事。
“卫小姐,楚大人与本宫商议,三日后,使团便启程回京。”
“好,殿下在卫府期间若是有任何需求,尽管吩咐。”
“嗯……”姜钰沉吟道,“使团护卫在那场风暴中折损不少,不知卫小姐可否派一队人马护送使团回京?”
卫离笑了笑,她看着姜钰闪烁的眼神,开口道:
“是护送使团,还是护送殿下您呢?”
某梁姓将军也太惨了。也许这就是成长的必经之痛吧……(都是老鹰的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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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正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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