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下午,空气里浮动着青草和新翻泥土的气息。
观蘖正和沈姣、成青青在小区中心的小花园里跳格子。
“喂!你们看那边!” 沈姣忽然扯了扯观蘖的袖子,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地指向不远处的鹅卵石小径。
只见一个穿着雪白上衣、雪白裤子的小小身影,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大女孩身后。
他手里提着一个精巧的小竹篮,正小心翼翼地弯腰,捡拾着草地上散落的粉色海棠花瓣。
阳光落在他柔软乌黑的短发和瓷白的肌肤上,精致的眉眼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若不是那利落的短发,活脱脱就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这是谁呀?没见过,新搬来的吗?” 沈姣凑在观蘖耳边,带着好奇。
成青青向来咋呼,直接扯开嗓子喊了一声:“喂!你们是谁呀!”
那小小的身影被惊得一颤,像受惊的小鹿,猛地丢开手里的竹篮,整个人迅速缩到了姐姐身后,只探出半张脸,乌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眼前三个陌生的小女孩,眼神里带着懵懂的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怯。
大女孩——陈择锐的姐姐,宠溺地笑了笑,弯腰揉了揉弟弟柔软的发顶,声音温柔:“小锐不怕,姐姐带你去找她们玩好不好?”
小小的陈择锐用力摇了摇头,小手指紧紧攥着姐姐的衣角,另一只手指向自家单元楼的方向,轻轻拽了拽,意思再明显不过——回家。
姐姐无奈又纵容地牵起他的手,对观蘖她们抱歉地笑笑,带着一步三回头的弟弟离开了。
观蘖的目光追随着那小小的白色身影消失在楼道口。
没过多久,沈姣眼尖,发现了新大陆般指着三楼一扇窗户:“快看快看!他在那儿偷看我们呢!”
果然,三楼那扇熟悉的窗户后,薄纱窗帘被悄悄掀起一角,露出一双乌黑清澈的眼睛,正专注地、带着点隐秘的兴奋,偷偷打量着楼下花园里的她们。
“哼,偷偷看什么呀!居然和我住同一栋楼!” 沈姣叉着腰,颇有点小主人的架势。
成青青则大大咧咧地评价:“不过,他刚才近看,真的好像洋娃娃哦!你说是不是,观蘖?”
观蘖的目光还停留在那扇窗户上,窗帘在她视线移开时迅速合拢了。
她收回目光,有些心不在焉地附和:“嗯…是呀。” 对一个才见第一面、害羞得像含羞草的小男孩,她实在想不出更多评价。
再见到陈择锐时,他身上那种初见的怯懦仿佛被阳光蒸发了大半。
他已经能和沈姣、成青青自然地玩在一起,身后还多了两个小尾巴——戴着黑框眼镜、一脸严肃像个小先生的高远山,以及圆乎乎、笑起来眼睛眯成缝的明圆。
孩子的友谊像春天的藤蔓,攀爬得飞快。很快,这五个年龄相仿的孩子就组成了小区里最活跃的“孩子帮”。除了上学时间,他们几乎形影不离,小小的身影穿梭在楼宇间、花园里,洒下一串串清脆的笑声。
有一段时间,每逢周末清晨,当薄雾还未完全散去,小区门口就会响起一阵清脆的车铃声。
“出发啦——!” 领头的陈择锐跨在他的“二八大杠”上,车把手上挂着灌满凉白开的军用水壶,车铃被他拨得如同冲锋号。
身后跟着骑着小一号自行车的观蘖、沈姣、成青青,高远山骑一辆半新不旧的车,明圆则蹬着一辆后座加宽的特制车,呼哧呼哧地努力跟上。
目的地是城郊的凤翠山。通往山顶的石阶蜿蜒在葱郁的林木间。孩子们把自行车往山脚一锁,便开始了“征服”之旅。
“看谁先到半山腰的凉亭!” 成青青总是第一个发出挑战,像只小猴子般窜出去。
“等等我!” 明圆喘着气,小胖腿努力倒腾。
“明圆加油!我给你留块最大的巧克力!” 沈姣笑着鼓励,自己也加快了脚步。
高远山推了推眼镜,默默计算着最优路线,步伐沉稳。
观蘖体力不算最好,爬了一段就开始喘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陈择锐原本冲在前面,回头看见她落在后面,便放慢脚步,甚至折返几步,很自然地伸出手:“来,拉着我!这段陡!”
登上山顶的那一刻,所有的疲惫都被眼前壮阔的景象驱散。
整座小城像一幅摊开的画卷铺陈在脚下——青灰色的瓦顶河流般蔓延,远处工厂的烟囱冒出袅袅白烟,蜿蜒的河流像一条闪光的银带,晨风带着山林特有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
“哇——!” 孩子们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天地。
“喂——!我——在——这——里——!” 沈姣双手拢在嘴边,对着山谷大喊,声音带着回响。
“我——要——考——一——百——分——!” 高远山也难得放开嗓子。
“我——要——吃——遍——天——下——美——食——!” 明圆的愿望总是那么实在。
陈择锐笑着看向身边的观蘖:“你呢?观蘖?”
观蘖看着脚下生机勃勃的小城,深吸一口气,大声喊出:“我——要——快——快——长——大——!”
稚嫩而充满希望的喊声在山谷间回荡,交织着最纯粹的快乐和对未来的懵懂憧憬。
下山时,大家依旧叽叽喳喳,分享着带来的零食,讨论着刚才看到的风景,笑声洒满归途,那是毫无心机、只有阳光和友情的黄金岁月。
在孩子们的小团体里,观蘖年龄稍长。大家总开玩笑说:“观蘖最大,要照顾好几个小的!” 可事实上,常常被不动声色照顾着的,反而是观蘖。
陈择锐身上有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可靠。他懂得很多“小知识”——如何分辨野果能不能吃,怎么用树叶吹哨子,迷路了看哪颗星星。
遇到麻烦,比如成青青的自行车链子掉了,或是沈姣的风筝卡在树上,他总是那个能想出办法、并且默默动手解决的人,他像个小太阳,温暖又让人安心。
这种特质,在教观蘖打羽毛球时,展现得淋漓尽致。
大约是五年级的时候,小区空地成了他们的“运动场”,黄昏时分,写完作业的孩子们便聚在一起。
羽毛球是热门项目,除了观蘖,其他人都能打得有模有样。
看着洁白的羽毛球在空中飞来飞去,观蘖心里痒痒的,却连拍子都握不好。
“想学吗?我教你。” 陈择锐主动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他的球拍。
那是一把他参加省青少年比赛得奖时买的专业拍,平时宝贝得很。
“真的?可我…很笨的。” 观蘖有些不好意思。
“谁说的!来,先这样握拍…” 陈择锐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他站到观蘖身边,先调整她别扭的握拍姿势,手指轻轻纠正她的错误:“手腕放松,像这样…”
接着是发球。观蘖要么拍子挥空,要么球直接砸在地上,或者歪歪扭扭地飞出去。
沈姣和成青青在不远处看着,偶尔发出善意的哄笑,观蘖的脸越来越红。
“别急,看我。” 陈择锐没有丝毫嘲笑,反而更加耐心。
他一遍遍示范分解动作,把球轻轻抛给她:“别想着用力,先碰到球,让它飞起来就好。”
“对,就这样!好球!” 每当观蘖有一点点进步,哪怕只是勉强把球打过网,他都会立刻大声鼓励,眼睛亮亮的,仿佛她完成了一个了不起的壮举。
最让观蘖难忘的是一次练习接球。她总是判断不好落点,手忙脚乱。
陈择锐想了想,站到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现在,你听我口令,” 他声音沉稳,“左!…右!…前!…退!” 他像一个精准的指挥家,根据球的轨迹实时发出指令。
观蘖只需要集中精神,按他的口令移动脚步和挥拍。
“中了!我接到了!” 当观蘖第一次成功接到一个速度不慢的球,并且下意识地回击过去时,她惊喜地叫出声。
陈择锐站在对面,看着那个虽然不高不远、但总算像个样子的回球,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比他自己在省里拿奖时还要开心几分。
夕阳的金辉落在他汗湿的额发和灿烂的笑脸上。
“看吧!我就说你可以!” 他跑过来,隔着球网,对她竖起大拇指。
那一刻,羽毛球在空中划过的弧线,少年真诚鼓励的笑容,和掌心球拍木质握柄的触感,连同黄昏温暖的气息,一起深深烙印在观蘖的记忆里。
他笨拙而耐心的教学,以及毫无保留的鼓励和支持,成为了他们童年友谊最坚实、最温暖的基石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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