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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黑井

伊忙活了一晚,仍不见停歇,刚放好灵石,又从乾坤袋掏出两颗拇指大小的透明晶石。伊对着晓日,将晨晓的光束引至晶石里,晶石瞬间被装饰上了着朝霞的色彩。在注入了法力后,伊将晶石隐入了绛翎的双眼,轻缓地触摸着他的眼部。

——等会醒来应该可以看见了。

小绿球睁眼了。

忙活了一整夜,伊没有空闲去召回它,不想它趁机偷了点灵石的灵力,竟生出一只眼睛,此刻那只眼睛正怒瞪着想抓它休眠的伊。

还好没长出舌头,要不然还得哄它回乾坤袋,伊仗着它不能说话,假装不知其意,抓住它的植茎。圆球拼命摇头抵抗,咧开嘴巴又不舍得咬人。

“吞吞!”绛翎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按下伊的手,接过满眼委屈的圆球,“太好了,你还在。”

“认识?”

“之前捡到的,什么都想吞,就叫吞吞了,你看它现在都化出眼睛了。”

绛翎兴奋地抚摸着它,伊撇了一眼吞吞,一颗大圆球蹭着绛翎的脸蛋,怎么有点谄媚?

伊将灵石和晶石的事情告知绛翎,询问他是否不适,绛翎这才反应过来,摸着胸口和眼睛摇了摇头,雀跃地向伊道谢,斑斓的瞳孔十分亮丽。

带上吞吞,两人来到了河岸。两个安河抱着膝盖闷闷不乐。少昊则在一旁跟大鵹他们视讯,神色不是很好。

“怎么了?”少昊收起讯镜后,伊上前道。

“秋藜的情况不是很好,暂时无碍,先处理眼下再说。”少昊收起担忧,望向两人,“绛翎你的眼睛可以看见了?”

“嗯,要多谢伊。”绛翎有些羞赧。

“哦~”少昊没有打趣,可窃笑的眼神却一直在两人身上来回。

一阵喧嚣声传来,五人齐齐望去,是前来祈愿的村民,由于搀着洛姐,行进速度不快。两个安河立马围上前,喊着娘亲。

众人将洛姐扶坐在岸边后,便散开了,各自对着河水跪拜,祈祷什么的都有。

伊看到有几道金光冲往自己——是灵力。

“伊,也有人在向你祈祷。”少昊向伊解释。

原来当选天帝后,众生的祈愿可以转化为灵力供天帝使用,天帝也能感应到祈祷的内容,在不违背自然的前提下,适当时需下界还愿,安抚众生,维持秩序,当初便不少竞选者冲着源源不断的灵力而来,然而天帝一职是捷径亦是禁锢。

洛姐盯着河面,什么也没说。

安河们此刻也在水面望着娘亲,无言相对。

突然间洛姐神色激动,对着水面大喊:“安河!安河!是不是你,一定是你……我知道你在这里对不对?是你救了他吧?是你在守护大家对不对?”

“洛姐,你别激动,怎么了?”旁边的女人赶紧起身过来拉住洛姐。

“我刚刚看见安河了,他在水里,他在水里呜呜……”洛姐指着河面。

两个安河不明所以,看着母亲泪流满面的模样急得手忙脚乱。银发安河率先冷静下来,指尖泛出幽幽银光,驱使一股水流包裹住母亲的手。

洛姐缓缓冷静,两人似乎在进行交流。

村民们目睹着一动不动的洛姐,也不敢吱声,默默在一旁等待。

片刻,水流从洛姐手中撤离,洛姐笑了笑起身,招呼着大家回村庄。

“真的是安河吗?”五人远远听见村民发问。

不过没听清洛姐的回答,村民渐渐消失在了视线。

“看来你娘亲给了你决断。”绛翎打破寂静。

“安河安河,你放弃了吗?”水鬼安河看着河伯释然的神情,无力地发问。

“娘亲说,要守护好村庄。对不起,安河,我要回去,娘亲也在那个世界等我。”

“我大概不会生气吧,娘亲一直很珍惜这个地方,善待每一位邻里,如今你成为河伯,有能力守护村庄,娘亲也会很欣慰,我是你的话,也选择回去。”

“那我走了。”银发安河抱了抱落寞的小安河,松手后转身对其余人道,“方才是你们让娘亲看见我吧?”

绛翎和少昊齐齐摇头,不似在说谎,伊将目光转向眯着眼的吞吞,不会是它吧?这种事情也能做到?到底偷偷吸收了多少灵力……

“罢了,说起来该怎么回去?”河伯安河疑惑,他对碎片实在知之甚少。

“好办好办。”少昊接过话茬。

同来时一样,少昊坐地诵咒,面前凭空而现一道裂痕。

在小安河惊异的目光下,众人踏入裂痕向他挥别。裂痕消失的一瞬,小安河乃至身后的村庄、头顶的天空、脚踏的大地等等所有的一切顷刻消散得无影踪。

寻常的山林、数只化灵的小仙兽、几座孤坟……

再度迎回视线后,映入眼帘的仍是去时的场景。安河兀自走向不远处的一座坟墓跪下,清理着周边的杂草,许久未来,杂草几乎覆盖整个土包。原来那是洛姐的坟墓,其余三人默契地往别处走去,留他一人。

“话说小绛翎你是如何去往彼世界的?”少昊扯下欲坠的素簪,莹亮的白发触过睫毛散在胸前,“头发老是挽不好……”少昊抓起头发别在耳后,勉强露出面容。

“神农赐予了我一道术法,一旦感应到碎片便可施法穿梭过去。”

“听着比咒语简易许多,我每次念咒都需消耗大把灵力。”

“嗯……下次试试能否带你们一起穿梭,神农说这是天赋能力,不需要灵力加持。”绛翎扭头看向伊。

“下次?你打算跟我们一起行动吗?”伊主动发问。

“我……”绛翎一时嘴快,开始为难起来。

少昊立马小步走了过来,“小绛翎你一定要答应,实话说秋藜情况不好,我……欲回昆仑,可伊尚未适应,我纠结许久,不敢请辞。现在有了你在,你们暂时结队也好。伊,绛翎绝对和我一样机智,不会拖后腿。”

绛翎知道秋藜在少昊心里的分量,尽管为难,还是点头了。

“那我回昆仑了,啊啊啊老实说我还想知道绛翎你这百年经历了什么?为何太虚玦成了碎片?为何当初伊突然魂飞魄散?等我回来你一定要好好告诉我。”少昊拍了拍绛翎,急匆匆地往昆仑飞去。

“哈哈,他变了好多。”绛翎轻笑,“不过,我们又结队了。”

“又?”

“没什么。”绛翎回避了伊的眼神,向安河的方向走去。

伊不明白为何绛翎不同他细讲过去的回忆,他很想知道。

绛翎眼里有翻天倒海的情绪起伏,最终望向伊的却是一片寂静。

“二位神仙,现在可以带我去冥府吗?”一想到娘亲,安河就有些迫不及待。

“当然。冥府地界位于黄河下游,东临渤海,土地贫瘠的上空时常发出恶鬼般的怨吼,循声而去,可见一口喷灌着黑色岩浆的深井,便是冥府入口。”绛翎手指北方,“不过我灵力不足,得辛苦二位。”

“交给我。”伊说完,化出一块透着橙光的棱镜,与月径镜外形一模一样。此镜唤作“日径镜”,用法同月径镜一致,只不过利用的是日光。

伊引导着一缕日光照向棱镜,随即棱镜折射出一道七彩光芒指向北方,伊一边按着脑海中的方位调整方向,一边将视觉传至光芒末梢。

河流流过却干涸的地面,黑色的泥点,稀疏的草木……

就是此处。

伊睁开眼睛,向绛翎伸出右手,“握紧我的手。”

“好。”

“我呢?我也要牵!”安河看着两人紧握的手,思考着该拉着绛翎的左手还是伊的左手。还未得出结果,就被人揪着胳膊遁入一片黑暗。

“握紧我的手。”

“好。”

一样的对话,不同的场景涌入伊的脑海。

是失去的记忆!

伊不自觉将手牵得更紧,企图回忆起更多画面,就在脑中浮现出一片展开的朝红的羽翼时,刺眼的白光兀自占领了这抹红。

脚下传来泥块干裂的声音,已到冥府地界。

不见日光,暗淡的地界,衬得河水昏黄发黑,河水好似看不见龟裂的土地,急匆匆汇入渤海。在看到一两株绿色的植物时,才让人感到可以呼吸。

“啊啊啊啊……呼啊啊啊……”一声低沉且压抑的吼声传来,又似急促的风声,细听竟夹杂着锁链声。

安河听得不禁颤栗,“好阴森的地方,比河底还阴冷。”

“先循声去找入口。”伊辨别方位,带着绛翎朝东边走去。

安河看着两人依旧紧握的手甚是别扭,嚷嚷着冲了过去,挤在中间,假装害怕地挽着绛翎的胳膊。

伊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一直牵着绛翎,伊望向打闹的两人,视线落在绛翎的左手,细长白皙,掩不住淡青的脉络。

脚下传来粘腻的触感,三人停下。

干涸的土地已被黑乎乎的粘稠的泥泞代替,顺着黑色望去,地狱之井赫然映入眼帘。说是深井,井口却胜十人合抱。黑色的熔浆喷涌而出,消失在百米之外。

除却温热的黏糊感,熔浆并未附着在脚底,三人来到井口,发丝被从井底传来的风吹动,井内无水,黑不见底。

安河弯腰探了探,“什么也感觉不到,直接跳下去吗?伊你有护身的法宝吗?”

“障眼法,并无危险。”绛翎扶起安河的腰身,“直接跳下去吧。”

说完绛翎一跃而下,伊也迅速跟着俯冲下去,周边聚起一道防护罩。安河学着伊的术法同样飞身而下。

降落不过数十秒,眼前豁然开朗,井底竟别有洞天。

红艳艳的林木包裹着曲水,曲水十八弯,掩映在红林及白雾下。

“这么容易就进来了?”安河四下张望,此地灵气充沛,修炼一日比得过别处一月。

吞吞好奇地从绛翎衣袖钻出,在林木间不停打转。细看这里的每一颗树,被弯曲细长的红叶遮蔽最深处都结着一颗泛着光的果实,圆形透明,里面几股似丝线的液体游动。吞吞停在一颗果实面前,刚将果实吞下,数千片叶片瞬间从树上脱离将其缠绕。

“唔……唔呜”吞吞扭动着被绞割的身体。

绛翎听到声音,连忙赶至吞吞身旁。伊望见动静立即施出一道灵力定住树叶。

“吞吞,把果实吐出来。”绛翎抱过吞吞,尝试掰开它的嘴巴。吞吞立马听话地张嘴,顷刻间数千叶片簇拥着果实飞升上树,待果实重回原位,叶片也瞬间复原,一动不动。

吞吞一只独眼泪水直流,哆嗦地往绛翎怀里钻。安河也停下了四下张望的举动,“好凶悍的树叶,看来这些果实很重要。”

“这些果实是等待投胎的魂魄。”绛翎解释道。

“那我娘亲……”

“你娘亲不在这里。”

“那我们走吧。”安河说着就想往水流尽头迈步。

“小心!”刚踏出一步,一道黑影冲向安河,伊从指尖飞快释出一道灵力打掉黑影,黑影被击落在地上,竟是一根枯枝。

伊将安河护在身后,望向黑影冲来的方向,一道黑色虚影化出人形走来。

来人墨黑的头发高高地半束,额前的短发将半张脸包裹,露出耀黑的淡漠的双眸,披落的发丝则贴在玄黑的衣服上。衣襟处绣着深蓝的水纹,不过细看才发现水纹是附着在衣襟的活物,不断变幻着纹路。来人轻虚矫健的步伐带动缠在腰间的细链铃叮作响,细链的两端则长垂在腿侧,不见晃动。

“原来是天帝。”来人居然毕恭毕敬着朝着伊点了点头。

“你是?”伊收起灵力,望着他。

“几日不见,天帝怎么将我忘了?”来人叹了叹气,转眼看到了绛翎,眼神在伊和绛翎之间打转,“恭喜你,绛翎,终于找到了。”

找到什么?伊有点一头雾水,以及何谓‘几日不见’,自己并未来过此地。

“前几日天帝来过?”安抚好吞吞,绛翎走至伊身旁,向来人问道。

“怎么都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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