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星不舍得关闭对话框，看着自己发出的“谢谢”两字出了一会儿神，果然没有再收到回复。
因为害怕对方不会再回复，索性自己先结束聊天，这种蠢事是叶星有生之年来第一次做。并且隐隐约约有感觉，之后会有更蠢的事情排着队来让自己一件件去实施，且心甘情愿。
但好歹这也算个好兆头——对方愿意理自己。
就算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结果不管多努力给自己做“好兆头”的心理暗示，最后还是撑不住红了眼。他死死盯着对话框，看着齐光的语气礼貌而生疏，视线渐渐模糊，眼泪毫无预兆就涌了出来。
太他妈委屈了！
这都是什么事？半个月前突如其来的分手，因为要照顾手术后的方蓉而一再搁浅甚至压抑的感情，终于在重新联系上的这一刻，后知后觉地迸发，一泻千里。
齐光双手揣兜，站在年级期末考试排行榜前看了不到十秒就转身出了校门。
革命尚未完成，同志还需努力。
但他实在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像去年那样打了鸡血般的斗志昂扬。现在一切都空落落的，同桌的位置空了，家里的半边床空了，就连身体也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毫无意义的累。
在这找不到进行下去的意义的生活里，他也不明白怎么就突然想去一趟医院，也许是看看陈辉被许哥喂成了什么型号的猪，也许是想去碰碰运气看白树的事有没有转机。
结果一踏进医院，就直接被玻璃门撞了个头冒金星。
准确来说，是他撞上的玻璃门。
“操！”齐光摇了摇脑袋，双眼紧闭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拧着眉头伸出手摸了摸玻璃门，“破医院倒是把门擦得挺亮。”
“你没事吧？”身边响起一个姑娘的声音。
“没。”齐光一只手揉着额头，另一只手左右挥动了两下表示感谢关心。
不过余光里姑娘并没有要挪步的意思，一声不吭地在原地站着。
他好奇地看了一眼。
干净的额头，微卷的长发，个子不高但胜在会穿衣服，毕竟这大冷天在大衣里面穿裙子的穿法还没有在这小县城流行起来，尽管知道有光腿神器这东西的存在，他还是实实在在地替她感到了一丝寒冷。
这种打扮的姑娘自己唯一认识的应该只有帅小芸。
“不认识我了吗？”姑娘笑了笑，“齐光。”
齐光有些吃惊，手停在了额头上扶着：“你是？”
对方装作遗憾地摇了摇头，感叹道：“啧，这几年的早饭白送了。”
齐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脸上写着不可思议。
眼镜妹？
和之前的厚刘海配黑框眼镜判若两人，不止打扮和穿衣风格，甚至连气质都比以前落落大方了不少。
啧，大学是个美容院呐。
只不过那些年两个人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甚至齐光连她的名字不知道，而现在相逢，居然已经有丝故人的意思了。毕竟从跨年那天作为分割线，之前的日子已经仿佛彻底不属于自己了。
齐光也朝他笑了笑：“我记得你，小芸的同桌。”
“我正准备找你，找个地方坐坐？”姑娘往门外指了指。
1984的吧台，齐光自己动手切了两片柠檬，然后扔进了灌满热水的玻璃罐中，倒了两杯水，给她递了一杯过去：“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王璐璐，没关系，我高中就没什么存在感。”王璐璐接过水抱着暖手，“不过你变化挺大的。”
齐光愣了愣，心想，这不该是我的台词吗？
“以前你虽然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但是我总觉得你有些阴郁，没有高中生该有的活力，所以我一直挺怕跟你说话的……”王璐璐眯了眯眼睛，笑了，“毕业聚会的时候我见到你跟你同学一起，就是那个叫叶星的学弟。那个时候你整个人充满了能量，你们站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人都熠熠生辉，我都不敢相信那是你。”
“是吗……”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在旁人眼中有着这么大的变化，但让他百感交集的是“熠熠生辉”这四个字。
原来自己在叶星身边的时候，是这样一个形象。
而现在那个改变过自己的人已然离开，大概把这些光芒也都收回去了。
他的脸上难掩失落，怔怔地盯着杯里的柠檬，整个人蓦地就被某种失魂落魄的气场吞噬了。
“看你这副丧气样，虽然我不知道你最近发生了什么，但我今天可能能带来一个好消息，”王璐璐说。
“好消息？”
这年头还能有什么事算好消息呢？生活都已经烂透了，无论是什么好消息，都会像误入沼泽般被拖进泥里，拖进无尽的黑暗里，于这绝境不能改变分毫。
“你今天去医院也是找陈辉的吧？”王璐璐看着他。
齐光整个人都怔住了。
真不是平行世界吗？
这他妈真的不是平行世界吗！
他只觉得太阳穴一阵猛跳，接着他就在彻底怀疑世界之前反应过来了——陈辉和这个王璐璐确实有过交际。
那个让每个人都不愉快的夜晚还历历在目。
王璐璐在ktv被陈辉猥亵，接着自己和叶星莫名其妙打了一架，命运的齿**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转动的。
接着叶星把陈辉揍了一顿，陈辉找来李振东报复……谁都没想到，李振东与许哥那些不足与外人道的陈年旧怨慢慢发酵，甚至许哥自己都没有将那些事放在心上，却不知它们一点一点累积，像个无形的火山，默默蓄力，慢慢试探，最终爆发。
齐光脸色凝重，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所以你来找我是因为这件事？”
“我听小芸说了你们的事，我觉得我没法置身事外。”王璐璐说，“去年发生的那件事一直是我的心结，我一开始不敢去面对，后来知道叶星揍了他一顿，可能给了我某种勇气，那个时候开始，我一直都在关注陈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关注他，可能冥冥之中就是注定要让他栽我手上一次。”
“你其实不用把那个垃圾太放在心上，这件事你没有任何问题，他是惯犯，后来还在酒吧骚扰过别的女生，那女生原来是我们店驻场的，许哥为了救她，跟李振东他们差点打起来。”齐光不太会安慰人，有些语无伦次，“总之，让这件事过去吧，不要让这个垃圾影响了自己的生活。”
“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内心比以前强大多了，”王璐璐摆摆手，喝了一口柠檬水继续说，“重点是他很快就要被自己种的恶果反噬了——如果不是出了这事，他本来年初是要结婚的，对象是家里给介绍的，你知道的，他那种条件也没法挑人，介绍了不知道多少个都给吹了，这次这个完全是因为对方的家庭不太好，家里长辈生病住院，走之前的唯一心愿就是看见自己家姑娘能嫁出去。”
“这……”齐光皱了皱眉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觉得不太好评价。
“没什么好惊讶的，”王璐璐明白他的心情，“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爱情，结婚生子一路被安排过来，就算陈辉这种吊儿郎当的款式，在结婚方面思想也传统——毕竟错过这一个，也许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齐光捧着水慢慢喝着停她说。
“所以我今天是有备而来，这个优盘，”王璐璐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个银色的优盘，放在了吧台上，“我告诉他是那天KTV的监控。”
“你找白树调过监控？”齐光睁大了眼睛，接着眼神又从激动慢慢转向了平和，“但是这个监控我看过，其实并不能指认什么？事情过了这么久了，警察未必能就着这个KTV走廊的视频查清楚。”
王璐璐笑了笑：“其实这里面什么都没有，我当时那么抗拒那件事的发生，怎么可能有勇气去拷贝视频。而且你说的话，他刚刚也跟我说过了。”
刚刚转瞬即逝的希望就像充满气的气球突然被刺破，齐光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专门赶过来帮我们。”
“别急着结尾啊，还没完呢！”王璐璐忍不住敲了敲桌子，“但是他可不知道这个优盘是空的，而且我也并没有打算把这个空的优盘交给警察。”
“那……”
“我跟他说，我不介意把这个交给他的未婚妻。”王璐璐得意地看着他，“然后他就开始慌了。”
“他松口了吗？”齐光顿时紧张起来。
“嗯，他同意考虑一下。毕竟虽然这个监控不足以作为猥亵的证据，但同为女生，明眼人都能从走廊情况推测出厕所里面发生了什么。你说是吧？”
齐光绷紧的情绪突然释然，所有的不安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他轻轻吐了一口气，脸上泛起浅浅的笑容，但是这笑容没有维持多久又黯淡了下去：“可怜他的未婚妻了。”
“对付不道德的人，我实在没理由做正人君子，”王璐璐捏着优盘，咬牙道，“等他同意撤案，你朋友顺利出来之后，我会找机会联系他的未婚妻。”
让我们提前恭喜白树即将迎来他的新生活和迟到的春天（此处应该有掌声）
题外话，年底真的好难找工作啊啊啊啊，这几天过得跟狗似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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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第 10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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