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放学，周添就像个小媳妇般跑去隔壁班张望。齐光早就溜得无影无踪了，叶星还在慢吞吞地收拾书包。
“齐哥最近太不正常了。”周添含着棒棒糖若有所思。
叶星心里回应道，你没发现不正常的不止他一个吗周添小朋友？
收拾好东西后走出教室，远远就看到楼下的齐光和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站着说话。
“白树怎么来学校了？”周添看着他们，喃喃自语。
白树？就是KTV前台遇到的那个长得很白的男生？
叶星望着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问道，“你认识他？”
“嗯，我读初中的时候就听说他了，他之前在我们学校……”周添欲言又止，“挺有名的。”
难得看周添把想说的话咽回去，叶星倒是好奇了起来，“怎么有名？”
“哎呀跟你说也无妨，反正大家都知道的，”周添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压低了声音在叶星耳边说，“他高一的时候就跟全校出柜了。”
“出柜？”叶星一皱眉。
周添看着他的样子有些着急，解释道，“出柜啊！你该不会不懂吧，就是他……喜欢男人。按理说高中部和初中部没什么交际，但他这事直接传遍了整个学校，连我们当时初一年级的都知道了，他还差点被学校开除。”
并不是不懂，只是挺惊讶的，这种事情在自己以前学校都还算是隐晦的话题，没想到这个地方还有这么勇敢的人。
叶星瞬间觉得白树的形象和别人不一样了。
看着这个和别人不一样的少年，穿着白色没有明显logo的卫衣，除了没穿校服，看起来和这个学校的学生没有什么两样，自信且愉悦地在阳光下和另一位少年相交甚欢。
此情此景，叶星甚至觉得齐光之前像是开玩笑的那句“虽然您长得好看，但是我也不可能做下面的那个！”都变得有几分真。
靠，不会吧？
叶星摇摇头。
演员而已。
“校服，洗干净了的。”白树把袋子递给齐光。
“也太夸张了吧，专门给我送过来，许哥是找不到活给你了吗？”齐光笑着接过袋子。
白树叹了一口气，“他怕你没穿校服被记过。”
“哪至于啊！”齐光说，“而且他不知道我们两套校服换着穿吗？”
“我说了，没用。我已经习惯对他的话只执行不反驳了，累。”
齐光点点头表示十分赞同，也不知道许哥从良之后是越活越洒脱了还是越活越幼稚，跟小时候真是大相径庭。
“真是麻烦你了。”齐光说。
白树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不用这么客气，1984白天不开业，许哥给我发闲工资呢。还有，许哥让你放学就回家学习，周末再去。”
虽然齐光不太适应跟人有肢体接触，但一般除了周添这种屡教不改的，别人他也不会太不给面子。他笑了笑，“许哥这老板当得，跟扶贫办似的。”
正值学校放学时间，校门口的人流量比平时高不少，就算齐光没有留意，白树还是察觉到一些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他俩身上，白树收回手，对齐光说：“不好意思，可能给你添了点麻烦。”
“啊？”齐光完全不知所云。
“齐光！”身后传来周添的声音，他转过身，看见周添远远地朝自己挥手，旁边是面无表情的叶星，正四处张望避免和自己有眼神交流。
“你们玩儿吧，我先走了。”白树后退两步，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袋子里掏出了一个绿绿的玩意，“许哥给你的。”
齐光接过小玩意，跟他挥手道别。
是口香糖？从外形上看，和普通的口香糖包装无异。但是许哥会专门让人给自己送一盒口香糖来？这不是礼轻情意重，只是闲得蛋疼了吧！
为了保住许哥严肃的声誉，齐光合理怀疑这不是普通的口香糖。
齐光翻转看了两眼之后，突然想起今天的日期，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朝周添扔了过去，“接着！”
周添伸出手稳稳得接住，“谢谢齐哥！”
然后想都没想就伸出食指往包装纸壳里一推，结果没有口香糖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黑色的油光水滑的非常逼真的……
塑料蟑螂！
“靠靠靠靠！”周添瞬间汗毛都竖起来了，一蹦不知道多少米高，跳到了叶星身上。
叶星差点一个趔趄没站稳，“我靠？”
“愚人节快乐，前同桌。”
愚人节过去没几天就到了清明，虽然这个节日对于叶星来说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而且他特别不愿意放假，不愿意自己的脚步停下来，哪怕只是在教室发愣也好，只要不是一个人呆着。但是，既然已经放了假，他想了想，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不用和齐光这么尴尬地强行同桌了。
对于自己来说，是主动打架却打输了的尴尬。
对于齐光，大概是谎言被揭穿的尴尬？
不过好像并没有看出来他有什么羞愧的，每天也没什么表情，除了学习还是学习，仿佛是上了发条的学习机器。
偶尔还有小姑娘找他辅导功课。
简直无中生有。
叶星将画板上的旧画取下来，收拾好画板准备找个地方写生。虽然越落后的地方越能激发人的创作欲，但是他绕着河边走了两圈都没找到合适的角度时，还是忍不住给周添发了个消息。
-你们这有什么比较特别的风景吗？
-北边有一块高地，在山上，不过不需要爬多高，你沿着学校后门右边一直走，只有那一条路，要拐弯就跟着拐弯，看到有个亭子那里就是了。
-行，我去看看。
-别人清明都去扫墓，你去看啥风景啊？不害怕啊？
-你闭嘴。
大白天有什么好怕的！
虽然自己从来不敢看恐怖片，晚上一个人半夜醒来也会感到丝丝凉意，但是——
白天是没有鬼的！
叶星把手机放回包里，背着画板往山上走去。
周添说得容易，一直走走到亭子就到了，但实际上从学校后门走到所谓的高地，花了叶星半个小时。叶星好不容易踏进凉亭之后，直接倒在了椅子上缓冲体力。
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升了一点温，这天又突然降了下来，还好出门前开窗感受了一下温度，不然穿个短袖来这里直接能冻成傻逼。
休息好之后，叶星戴上帽子坐正，环视了一周，不说别的，还真有点此处风景独好的意思。
以前出去旅游，不管在什么城市，总会想办法去高地看看，拍一张城市的照片，颇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不过城市看得多了，就没什么惊喜了。
没想到陈镇也煞有介事地搞了个小高地，看样子应该是大爷大妈们晚饭后来散步拍蚊子的地方，不过现在大清早的，还是清明节，估计就算有晨练的大爷今天也放假了。
这个地方只属于自己，这感觉有点奇妙。
他俯视着这个小镇，没有以前照片上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安静地像画一样，近处能看到自己学校操场红色的跑道，谁家楼顶种满了蔬菜，旁边还飘荡着花花绿绿的被单，远一点是才开门不久的车站，已经有稀稀拉拉的三轮车在门口排好队了，再远一点……再远一点还有个工厂，不知道生产什么的，大大的烟囱扎到天上，吐出来的烟和云混为一谈，看起来极像在生产云朵。
生产云朵？？
叶星一拍大腿，为自己这个奇妙的想法感到惊喜。
就这个主题吧！！！
有了目标之后，叶星迅速就支好了画架和椅子，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坐下，提起笔恨不得自己妙笔生花呼之欲出。
虽然说人专注的时候不容易被打扰，但是自己面前的树第四次莫名晃动且发出嘎吱响的时候，叶星还是觉得背后有些发凉。
讲道理，现在并没有刮风。
难道是恶作剧？他环顾了一圈，周围并没有人。
只有不知名的鸟在不知名的角落叽叽喳喳叫着。
平时白天自己从来没有紧张过，今天格外地奇怪。可能是因为第一次独自上山？还是在这么特殊的日子。
第五次，面前的树又摇晃了一下，落了几片叶子在画板上。
他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哪怕树上有个小孩在冲自己笑，他都做好了心里准备。
但树上什么都没有。叶星的后背再次一凉。
他甚至有些不敢动弹，睁着眼睛都不敢眨。
在给自己做了半天思想工作，心里默念了一套富强民主之类的四字箴言之后，突然身体里注入了一丝勇气。
人定胜天！
他放下画笔决定就盯着这棵树不动了，看它如何作妖。
要真能凭空乱舞的话，爷就……换个地儿。
叶星就这么傻愣愣地看着这棵树，一人一树对峙了快十分钟，脖子都要僵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这棵树果然没有再晃过。
早就说了人定胜天。
他拿起画笔，准备继续作画，身后突然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
声音并不大，怪就怪一些都太安静了，再小的声音都能被放大。
叶星定了定，化作不能动弹的木头人，虽然很害怕，还是没敢立刻转过头，而是屏住呼吸聆听。
似乎有脚步声，但是应该非常轻巧，每一步都很小心翼翼，且越来越大声。
他在往自己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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