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去太久,加上失忆,许靳哲其实记不太清当时的情景,这个画面仅存于梦境中,在没有恢复那段记忆时总以为是做梦。
那时候许靳哲在苏城的学校办运动会放假,趁这个假期他回了趟怀川。他在怀川待的时间比其他地方要久,自然也有几个玩得要好的朋友。
回想和苏虞见面那天,许靳哲只记得那天天气很热,明明还没有入夏,气温却跟夏天毫无区别。
许靳哲被朋友死缠烂打拉去小区附近那个公园的球场打球,他原先是没有兴趣的,这么热的天还不如窝在家里打游戏。最后抵不过朋友的执着,他还是跟着去了。
下午三四点,几个少年在暴晒的露天场地上打球,打了不到半个小时大家都焉了,没有兴致继续打下去。
许靳哲的额头流了层薄汗,拿出纸巾擦掉没过一会儿又溢了出来。朋友问他去不去奶茶店坐一下,许靳哲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他哪还有心思在外面瞎溜达,恨不得赶快回到家里冲个澡。
许靳哲不耐烦地把篮球抱在腰间,离开了球场。
道路两旁的樱花开得正灿,花瓣时不时飘落,掉落在他的身上。这几年网上带火了这个公园,走在路上有不少游客路过。
许靳哲避开人群沿着绿荫下走,篮球松松垮垮抱在腰间。炽热的天气连风都是燥热的,他第一次觉得回家的路是如此漫长。
他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炎热的天空,刺眼的光线直直刺向他的眼睛,视线都变得模糊不清,难受得禁不住阖上双眼。
走这一小段路,许靳哲的额头又开始流了层薄汗。他咽了咽喉咙,尚未适应方才耀眼的光线,眼前的景象似老电视出现故障的画面,一闪一闪。
许靳哲抬脚继续往前走,认为不能再耗在这里。
倏地,炙热的艳阳天在极短的时间变了天,大雨没有征兆倾盆落下,雨声在耳边越来越清晰,越响越大。
周围的人开始乱跑,参杂人们躲雨叫喊的声音。
眼看雨越下越大,许靳哲也不着急,更没有找避雨的地方。反正打球时已经流了身汗,最后都要洗澡,他索性淋趟雨回去。
遽然间有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清澈、响亮而又温柔。
许靳哲不确定是在跟他说话,毕竟这条路上这么多人经过。但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脚步似被胶水黏住,始终迈不开脚步。
他鬼差神使地回眸。
有个女生撑着把雨伞一步一步朝他跑过来,最后笑盈盈停在许靳哲面前。苏虞踮起脚尖,举起伞盖在他的头顶,她的声音带着笑意:“你没有带伞吗?”
许靳哲恍惚了一下,怔怔盯着苏虞,心中似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下,心跳也漏了半拍。
在那刻。
有个像太阳一样明媚的女孩闯进了他的世界。
看到许靳哲不吭声,苏虞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又笑着问:“你怎么淋着雨啊?”
许靳哲阖了阖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神情寡淡瞧着面前的苏虞,她拿伞的那只的手抬得高高,唇角仍漾着笑意,眼睛明亮似装满星星。
许靳哲从她手上接过那把雨伞,看到她后面的书包淋湿了一点,紧接着把伞面朝她那边倾斜。
许靳哲喉结滚了滚,面色淡淡:“我没有带伞。”
苏虞大发慈悲:“那这把伞留给你了。”
说完苏虞卸下书包,从里面又掏出一把雨伞,解开绑带打开伞。她的声音带着笑意:“这把伞你不用还给我了。”
苏虞钻进她的另外一把伞,许靳哲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只见她头也不回朝他的反方向前行。
许靳哲滞在原地,望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又垂眸低下视线瞥了眼手中的雨伞,轻笑了声。
从那天往后,每逢下雨天,他都期待有个明媚的女孩再次撑伞在他身后。
许靳哲这样一说,苏虞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怪不得我就说当时在体育馆见你觉得很眼熟。”
许靳哲把她搂了过来,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弓腰亲了亲她的唇角。
在你没有认出我之前,我早就认出了你。我的青春,也从那一刻开始转动。
苏虞觉得他们存在了很多说不上来的巧合,应该是命运的安排:“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悉尼第一次见面那天也下了场太阳雨?”
许靳哲:“记得。”
他淡笑了声,唇角微微上扬:“那如果再下太阳雨的话,我可不可以亲你?”
如果再降太阳雨,请允许我吻你。
周遭万籁俱寂,他的声音极其清晰传入苏虞的耳朵里。
苏虞嫣然一笑:“那如果不下呢?”
许靳哲理直气壮:“那就换你主动亲我。”
他再次弯下腰,贴上苏虞的唇,含糊地耍赖说了句:“不下也亲。”
距离流星出现还有几个小时,苏虞的目的就是来观看这场天文景观的,肯定不敢睡觉,后面无聊找了部电影投影在屏幕上。
快到凌晨一点,电影播放结束。苏虞瞅了眼时间,拍了拍许靳哲的肩膀,问他:“我们两个现在出去吗?”
许靳哲耷拉着眼皮,模样慵懒又困倦,淡淡“嗯”了一句。
苏虞站起身,刚要走就被许靳哲拉住手腕,她疑惑不解转回头,听见许靳哲说:“穿件外套。”
茶山离市区有点远,海拔也高,在山区里晚上的温度会低上很多。
许靳哲把外套披在苏虞的身上,心满意足点点头,牵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一起出门。
茶园有好几座山头都是观察到流星雨的绝佳地点,周围没有什么建筑物遮挡,远离城市能见度也高。
苏虞抬头望向天空,大片的星星汇成一片星海,闪耀在夜幕中。
他们这个山头有好几个观景台,苏虞东看看西看看找了个无人的观景台牵着许靳哲过去,生怕打扰到他们几个独处的空间。
苏虞双手撑在栏杆上,许靳哲从背后搂住她的腰间,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闷声问:“冷吗?”
夏夜的晚风吹过,刮过她裸露的肌肤,确实有些寒冷。好在许靳哲抱紧她之后把他身上的体温传递过来,身子也渐渐暖和。
苏虞诚实点点头,忸怩道:“那你抱紧我。”
许靳哲笑出声,他的气息吹到苏虞的耳根,顽劣地加大力度:“怎么抱,嗯?”
暧昧的气息顿时弥漫开来,苏虞故作镇定,眼睛直视前方,完全不敢说话,就怕一开口又激起他。
还没有等到流星雨,两个人干站在风中。气氛谈不上尴尬,但过于安静了。
苏虞记得她带了耳机在身上,而后开始摸索衣服口袋,掏出一对耳机,侧着脸问许靳哲:“你要跟我一起听歌吗?”
许靳哲:“嗯。”
苏虞取了一只耳机塞进他的耳朵,又不急不慢给自己戴上,打开音乐软件,点击今日推荐。很快一段旋律在耳边散开。
不知道听了多少首歌,流星雨忽然在夜幕中飞快地划过,原本安静的几个山头瞬间热闹起来,不大不小的尖叫声和欢呼声在山谷回响。
许靳哲在她耳边轻轻问:“要许愿吗?”
苏虞其实不相信这种东西,与其许愿不如脚踏实地自己去视线。但现在许靳哲这样问,她心里还是动摇,产生了念头。
她笑了笑,“嗯”的一声,默默闭上双眼,许下心中的愿望。
过了一会儿,许靳哲神色漫不经心问她:“刚才许了什么愿?”
苏虞嘟囔道:“愿望说出来不是不灵了吗。”
许靳哲笑:“我不是说过,你的愿望我都会照例实现。”
听到这样的话苏虞的心脏还是忍不住狂跳,每一下都清晰有力。她拖着尾音慢慢说:“嗯……”
她二十四岁的生日的愿望是希望许靳哲永远记得她,这个愿望好像实现了。那现在,她想把这份爱往下绵延:“希望许靳哲永远爱我。”
许靳哲亲昵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不止永远。”
从茶山看完流星雨之后,两人又回归工作,每天见面的机会和往常一样都是下班的那段时间。许靳哲每天雷打不动会带束花到苏虞公司楼下接她下班,两人又一起回家做饭吃饭。
怀川进入雨季后,整个五月每天都在下雨,直到六月初这场雨季才结束,见到久违的太阳。
苏虞不急不慢收拾东西,把电脑关上,挪步走到窗前。快到下午五点太阳还是那么毒辣挂在半空,从窗户看向外面,空气似乎都变得扭曲,发出一股烧焦的味道。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不知道许靳哲过来了没有,自从许靳哲每天来接她下班后,这种习惯都刻在了骨子里,每天坐等他来接回家。
有时候许靳哲去外地出差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走回到办公桌前,提起包关掉里面的灯源离开办公室。走到公司楼下,许靳哲的车刚好停在门口。
许靳哲走下车,望了过来,苏虞欣喜地朝他跑过去,抱住他的腰间。
许靳哲揉了揉苏虞的脑袋:“走,回去。”
苏虞松开手,笑:“嗯。”
许靳哲替她拉开车门,苏虞坐上去后,迟迟未见许靳哲发动车子,有那么一分钟是安静的。
她侧过脸去观察许靳哲侧脸的轮廓,面色不留情绪,她动了动唇,轻声问:“怎么了?”
许靳哲转头看了她一眼:“没事。”
苏虞松了口气,又听见许靳哲征求她的意见:“你能不能陪我先去个地方,我们再回家?”
苏虞问:“去哪里?”
许靳哲和她对视,慢慢说:“去看看我奶奶,今天是她忌日。”
苏虞愣了一下,心里微微颤了颤。她知道许靳哲对他的奶奶感情很重,之前知道许靳哲失忆后她就在想许靳哲彼时该如何接受故去的人而不是活在过去。
她顿了顿,谨慎地回答:“好,我们一起去。”
许靳哲眉梢舒展开来,路过花店时在旁边又在路边停靠车子,解下安全带,看外面的气温还是有点高,便对苏虞说:“你在车上等我,我去买个东西。”
苏虞:“嗯。”
过了五六分钟,苏虞看见许靳哲从花店拿了两束鲜花出来,又放在后备箱。
许靳哲重新发动车子,歪着脑袋问苏虞:“你等会儿想吃什么?”
苏虞思考了一番,之前都是在网上刷到想吃的就会转发给许靳哲,让他动手做,但是今天她手机都没看几眼,也没有刷到那些美食帖子。
她犹豫不决,选择放弃:“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许靳哲颔首,淡声道:“行。”
车子一路开出城区,来到一座陵园。许靳哲找了个位置停下车,打开后备箱带上前面买的两束花在手上。
这次苏虞第一次来到怀川这种地方,门口种了两棵翠绿的柏树,威严耸立,似巨人守护着这片陵园的灵魂。
苏虞和许靳哲在门口进行登记后,她就一直跟在许靳哲的身后。
陵园里面人迹罕至,来到这种地方,苏虞的心情变得凝重和敬畏,不敢四处打量。
最终两个人停下来,许靳哲蹲下身子,把两束花分别放在两处墓碑前的祭台上。
苏虞定定站好,看了眼墓碑上的文字和照片。照片历经风吹雨打有些发旧模糊,但还是能辨别出来左边这个应该是许靳哲的爷爷,而右边这个是他的奶奶。
许靳哲半蹲着身子,拿出手帕擦掉照片上的灰尘,静静注视陈婉莹的墓碑,一句话也不说,每年都如此。
在失忆后的那段时间,许靳哲的记忆里还停留陈婉莹的存在,后来得知她在失忆前过世,许靳哲崩溃不已,迟迟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后来每年的这个时候,不管如何他都会回到怀川一趟,带上一束花,默默蹲在陈婉莹的墓碑前,没说任何话,到点了又离开这里。
早年“沃象”还没有起色,许圣智和何沐戚工作的波动,总是常年奔波于各地,把许靳哲安顿在一个地方后,又丢下他独自一人在那上学。
孤独,成了他十七岁前最习以为常的东西。
陈婉莹陪伴了他的童年期,又陪了他走完青春期。年少时,唯一能跟他亲近的人就只剩下陈婉莹。
许靳哲站起身,牵住苏虞的手,轻轻捏着她的手指。快要落山的阳光落在他们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温和的金边。
一阵傍晚的风吹过,柏树在风中摇曳,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她的头发随风飘动,轻轻擦着许靳哲的肌肤。
苏虞别过脸瞄向许靳哲,紧紧扣住他宽大的手掌。
许靳哲和她相视一笑,偏头看向陈婉莹的墓碑,温和说道:“奶奶,这是苏虞,是我最喜爱的人。”
他顿了顿,继续说:“以后我不会独单一人了。”
苏虞怔住,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许靳哲搂住肩膀,眼里带着笑意对她说:“走吧,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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