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忆浑身是血，撑在莹玉的身上，李姝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看起来相对从容些。
“就让她一个人，行吗？”王忆此时忧心忡忡，前面躲在山脚下看到她的惨样，她免不了心头一跳。
莹玉看看李姝，又看看王忆，灰朴朴的脸上满是愁容，说不出话来。
李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皇陵那边的戏台搭好了，我们必须守住这边外面的防线，等到蚩鸣的援兵。”
话音刚落，山脚下突然爆发出几声震响，燃烧的火舌席卷了山下的一草一木，人马翻天。
烧焦的烤肉味、烧铁味杂糅在一起。
“有埋伏！”
吴军正要躲，可是又能躲到哪儿去呢？
这火药连片响，响了足有半刻钟！
他们这才知道，傅怀那些人怕不是被耍了，那前朝公主会猜不到那小姑娘有问题么！
几个连环的火药，让吴军折损了将近一半。
猝不及防间——
“杀！”
赫然是残存的地冥教教众，打头的正是四大判官那些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侠士。
也不知从何处……吴军的人根本看不分明那些人到底是从哪儿窜出来的！
“结阵！不准乱！”
可被火烧得跳脚的吴军将士已是自身难保，哪儿有什么心思继续作战呢？
李姝观察了一会儿，折身返回，对两人说道：
“走，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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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前。
皇陵，石门外。
傅怀看着那石阶，正想抬脚，却又不得不顾忌着身后的围着的隐雾阁的杀手。
毕竟，谁也无法估算这些杀手的武力值，就凭天净沙那深不可测的内力，他们这些人能否撑到山下的大军前来支援都很难说。
怪就怪他还是低估了他们。
这些年来隐雾阁按兵不动，暗中看着他们你争我斗，怕不是在养蛊。
包括那双生子兄妹。
啧啧。
但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天净沙并没有对他们出手，而是做了个手势：
“傅大人，请。”
说是请，倒像是押送。
傅怀暗自压下一口气，心里不甘心也不敢表现。如今他们这群人，肯定要沦为前头兵了。
走过李源璋身侧的时候却不轻不重地来了一句：
“陛下就这么乐于给他人做嫁衣？到底谁是君谁是臣？”
说完，他也不管李源璋怎么想的，轻笑一声就走了。
李源璋没理他，蹲下身来探了探李镜黎的鼻息——
他松了口气，还活着，但鼻息微弱，恐怕留在这没过一会就死了，他摸着她的脉，亲手感受到她的脉搏缓缓停滞后，才放开。
天净沙回头望着他：“陛下，心软了？”
李源璋心想，血缘有时还真是奇妙的东西。
但心软吗？
也不一定。傅怀那些人走到这也就到头来，不足为惧。要是放任她成长，假以时日，定会比萧太后还要出格。
他只叹息她不是个男儿身，要是个带把的他说不定还要在这再补一刀了。
李源璋直起身，看着傅怀的背影，假模假样道：“傅怀，你欺辱胞妹，待出了皇陵，来日定不会放过你！”
傅怀哼哼两声，瞟了一眼天净沙，冷笑道：“装什么？等出了皇陵，你我还有命再说。”
众人之前还纷纷想争抢着先入皇陵，如今却全都磨磨唧唧地想排在后头。
待一行人走到没影，再听不见脚步声时，易居安大喘一口气：“真磨叽，可憋死我了！”
头疼得不行，身上全是血，她是真的差点就死了。
但好在之前那个破尘真人教了他一手，让她体内拥有了两股内力，一顺一逆绕行周天，在经脉之中相抗，竟留得几息脉搏停滞。
那李源璋可真是谨慎呐！她恨恨地咬牙。
额上的血液流到带着冷笑的嘴角：“不过，你们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刹那间，山下响起了震山的火药爆裂声。
“来了！”
与此同时，皇陵内也爆发出一声巨响，易居安身侧的石门猛烈地合上，将那一众人全部关在了地下。
而她拔下了青龙剑，向着高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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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声音？”
天净沙一众人来到地宫的大殿中央，听到响声便看向身后突然落下的石门，此时的他们突然意识到——他们没有回头路了。
这座皇陵修建得很是辉煌，地宫四面八方的墙壁都踱了金，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夜明珠镶嵌其间，“奢靡”二字都无法概括，众人不由得对所谓的宝藏拉高期待。
傅怀忍不住道：“如此铺张浪费，怪不得能倾朝覆灭。”
“闭嘴。”
押着傅怀的隐雾阁杀手用剑柄直接毫无顾忌地敲击他的背。
“嘶——实话都不让说了么？”傅怀脸上的笑意涌现。
他又被推着继续往前走。
再向前是通向高处的台阶，台阶尽头是更为大气磅礴的殿，牌匾上用金字镌刻着“永熙殿”三个大字。
台阶两侧是大片的兵马俑，神色肃穆、披坚执锐地默默守卫着这座宫殿埋藏的宝藏和棺材。
李源璋下巴一抬。
隐雾阁的人便推着几个门主和傅怀上了台阶，让他们率先去推门试试。
“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啊！”
李源璋呵斥道：“废话少说。”
可在没有任何把握的情况下，这无疑是个白痴的决定。
——至少是对傅怀、吴礼这群人来说。
密密麻麻的黑色甲虫从四面八方爬过来，将他们包围，那密集的程度让人光是看着就想干呕。
傅怀忍着恶心：“……我都说了。”
但在这呈口舌之争毫无用处，因为他依然是被推上去当炮灰的人。
天净沙只面不改色地开了口：“让他们开路。”
随后，几个隐雾阁杀手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只虫喂进他和吴礼，还有茯也几人嘴里。
此时此刻，他只恨自己残破的身体，没有绝对强大的武功，终究会受人驱使。
他又不得不咽下一口恶气。
算了，这又算什么呢？从前在那些人的床上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活着，才能谈希望。
想必那些都是蛊虫这类的东西，他们几人吃进去之后，那些带着口器的黑色甲虫已经有了隐隐绕开他们的趋势。
茯也尝试着踏出一步，果然，那些虫子像潮水一样散开。
然后他们就被胁迫着站到了最外围，一圈人如同蚁群一样前进。
好在不算太远。
他们毫不犹豫地推开了众人企盼已久的殿门。
却见殿内虽装潢精致，却空空如也。
只有一具红木棺材，棺材顶上刻着“万炁祖母太玄玉极元景自然九天上玄玉清神母”几个大字。
众人心想，这必定是最后的宝藏无疑了！
毕竟过去的虞愍帝李知韬非常信奉道教，一边纵情声色，一边追求长生，甚至强行绑来一坤道研习房中术。
棺材内，躺着个一身白袍、容颜不老的女人，面容清秀、干净，让人不敢生出一点脏污的想法。
天净沙脸色一变：“……国师？”
“谁？”
她没有呼吸，但脸色红润白皙看上去像是睡熟一样，双手合拢，敷于肚脐，中间好似握着什么东西。
虞高祖祖坟没有高祖的棺材，反而是一个坤道？
“这红木看起来也并非几百年前的样子，这……看上去顶多十几年。”
天净沙皱着眉头，直接伸出手。
“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的？”
李源璋：“先别动！”
但他直接打开了，也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状况。
天净沙：“国师啊，你到底是谁？卖的什么葫芦？”
其他人面面相觑，纵有万分不解，却也拦不住他。
他什么也不管了，直接上手检查，但除了这个人以外，什么也没有，甚至连穿着都很朴素。
他扒拉几下女人的面皮，也并不像是有人易容而成的。那云州的那个是？
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好像在失控，或者说一直以来，他可能都想错了。
“国师么……”
傅怀若有所思，脸上落下几粒灰尘，痒痒的。
但很快，越来越多的灰尘落下来，绵密如雨。
整个地宫也开始摇晃起来，顶上的缝隙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宽。
李源璋：“果然不能乱碰！”
“不是机关。”天净沙缓缓摇头，一动不动，依旧在思索。
傅怀想跑，但却被隐雾阁的杀手桎梏住：“你们不想活，我还想活！”
李源璋抬头感受着从裂缝中透出的那股内力的气息，有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是她吗？
李镜黎都已经被打得半死不活了，居然还能爆发出这样强劲的力量，简直不可思议！
可是傅怀也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难道这就是龙脉现世？
轰鸣声从头顶炸开的瞬间，整座皇陵地宫的穹顶如同被巨斧劈开的蛋壳，从一道贯穿南北的狰狞缝隙裂开。
“轰隆——！”
不是机关，不是地陷，是整座皇陵活生生被撕裂的声响。
巨大的岩块裹挟着千年积尘砸向地宫，兵马俑方阵应声溃散，碎裂的陶片混着滚落的夜明珠在地面弹跳，发出细碎又绝望的脆响。
那女人的棺材骤然挪开，露出地宫下一处宽广的炼丹房。
傅怀等人因塌陷而坠落，仰头时正看见头顶那道裂缝猛地扩张，天光如利剑般刺破黑暗，在烟尘中劈开一道金蓝交织的光柱。
光柱里，有个身影正坠下来。
青龙剑的寒光先于人影抵达，剑气撕裂空气的锐啸让在场所有人耳膜嗡鸣。
易居安的衣袍早被血污浸透，半边衣袖在破顶时被碎石剐掉，露出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握着剑柄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额前的血痂尚未干透，罡风搔刮着她的脸颊，而她面色不改。汗水混着新涌出的血珠往下淌，却丝毫掩不住那双燃着野火的眼睛。
她像一尊从炼狱归来的修罗，又似踏着雷霆降临的战神，坠落的轨迹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是你！”
天净沙恍然惊呼，踉跄后退时撞在鎏金柱上。
“我明白了！”
李源璋终于看清那股磅礴的内力来源，她体内两股相抗的内力此刻竟拧成了一股洪流，在破顶的瞬间炸开，连带着整座皇陵的地基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女人的棺材板碎裂，两股内力交织而成的洪流淌过她的身体，又似反哺到易居安身上，好似在一寸寸修补她身体上所有的漏洞。
易居安落地的刹那，双脚踩碎了地宫中央的金砖，冲击波以她为圆心向四周扩散。
天净沙反应最快，横臂挡在身前，却仍被气浪掀得后退三步，隐雾阁杀手们手中的兵器哐当落地，有几个离得近的直接被震飞，撞在兵马俑残骸上昏死过去。
她站稳的姿态如青松立崖，青龙剑斜指地面，剑尖挑起的碎石还在微微震颤。
目光扫过脸色煞白的傅怀，掠过满眼惊骇的李源璋，最后落在死死盯着她的天净沙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染血的冷笑：
“我说过——”
声音不大，却穿透了穹顶持续崩塌的轰鸣，清晰地砸在每个人耳中：
“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话音未落，她手腕翻转，青龙剑嗡鸣着划破空气，一道凌厉的剑气直劈向地宫，皇陵被彻底贯穿，整座永熙殿如同被巨人揉碎的玩具，土石倾泻而下，将那些贪婪、恐惧、算计的面孔，尽数吞没在这场天崩地裂的终结里。
天净沙颤颤巍巍抬起一根手，似喜似悲地叹道：
“她才是龙脉，国师好阳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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