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本想拒绝,担心风流公子会拿出奇怪的衣裳为难自己。可又想到风流公子他画工了得,风流山庄的厅堂楼阁又处处陈设雅致,古韵十足,给自己穿的衣裳肯定也是很好看的。毕竟他要给自己画像,换一身更漂亮的造型也很正常。
惊愕完,无妄赶紧改口道:“好。那有劳司徒兄了。”
斐慈听到他们要单独相处,心里觉得不妙,赶紧追上说道:“风流公子,在下先前在画坊做过学徒,不如就由在下帮忙研墨和洗笔如何?在下对调色也很在行。”
风流公子转过头,视线落在斐慈精致的面容上,暧昧乐道:“当然好啊。本公子求之不得。”
丹枫他们担心斐慈的安危,于是也借口说要随行跟上。毕竟他们现在的身份是无妄的小徒弟。可风流公子却摇摇头,说道:“画画的心境讲求清幽宁和,来那么多人怎么行?我先让人带你们回房休息吧。”
斐慈给丹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回去等便好。丹枫心想无妄武功高强,留他们三人相处应该也没事,加上殿下如此吩咐,坚持也只是徒劳,只好行礼目送他们离开,想着晚些时候再偷偷溜出来守在附近就好。
天色向晚,三人沿着水流声往山庄深处走去。走了大约一盏茶时间,无妄跟在风流公子身后,竟走进了一个奇怪的院子。里面似乎点燃着什么香料,香雾缭绕,熏得无妄直冒眼泪。
“这是司徒特意准备的衣裳,请换上吧。”
无妄接过衣裳,只觉那衣裳丝滑透薄,和一层纱没什么区别。这怎么能穿的啊?这和没穿有什么差别哦?无妄准备要拒绝,谁知斐慈先帮自己开了口:“不行。无妄常年在雪水瀑布下练功,身子比较怕冷,穿这个的话,他会染上风寒的。”
“司徒最爱美人,怎会让无妄受罪?”风流公子大笑,摇扇将雾气拨到一边,露出不远处的山间温泉,那温泉水淡白色,看起来像米酒一样,闻起来竟有股淡淡硫磺味,泡起来应当很是舒适。
风流公子补充道:“司徒一直很想画一幅美人出浴图,可若是挂一幅女子的出浴图在山庄里,又似乎有伤风化……无妄你是男子,但长得俊秀清丽,让你作为我画中的出浴美人做适合不过。”风流公子眸光渐黯,拉着无妄引他到屏风后,“无妄,这里是屏风。你若是想要本公子替你找人,你便换上那衣裳。你若不愿意,那么此行就当来风流山庄一游,寻人一事就此抹去。”
见风流公子没有给自己推脱的机会,无妄打算豁出去算了。泡在水里又看不见身子,而且还有衣裳遮着,自己牺牲一点,却有机会拯救苍生!
“好吧……司徒兄你真贴心。”无妄佯装乐意,躲在屏风后将斐慈亲手挑选的衣裳一件件褪去,再小心换上风流公子给的绸衣。那衣服绣了松树纹样,看起来应该是风流山庄里专门用于泡澡用的浴衣。
他一边换,一边仔细欣赏这露天院子的风景。之前刚进来的时候只觉得这儿雾气浓重,待雾气渐渐散了一些,无妄借着立于屏风上灵鸢的眼望去,竟发现这院子的壁上竟画着不少吓人的画!
画上男女交抱在一起,动作大胆又直接。而放在屏风旁的花几上有一绘了小人儿的青花瓷瓶,灵鸢凑近了看,无妄才发现那是一尊春宫陶。无妄吓了一跳,心想风流山庄里明明更露骨的画都这样明晃晃的摆着,这想要自己的出浴图肯定是个借口。可若是不答应风流公子,那又少了一个可以找到七星人的机会。唉。
无妄轻叹一口气,换好浴衣走了出来。他在心中安慰自己:“只是被人画一幅画而已,又不是把身上肉给剜了,自己吃不了亏。更何况慈哥哥也在,他聪明得很,若是那司徒恶敢对我图谋不轨,他一定会帮我。而且慈哥哥武功不低,加上我奋力反抗,肯定会安然脱险。啊呀……我到底在想些什么……男子和男子能做那些事吗……不可能的……”
脑海里莫名出现的旖旎画面迅速让无妄面上发烫,身子还未触及到温热的泉水就已荡漾起一层薄红。他穿着浴衣难为情走出屏风,蹙眉问道:“我换好了……司徒兄,我要摆什么姿势比较好?”
风流公子看呆了,许久才开口道:“无妄,你先把那蒙在眼睛上的布解掉吧。这样画像可不方便。”
无妄摇头,自卑得很:“不行。我眼睛很丑,你若是把我的眼睛画到画里,会很吓人的。”
风流公子:“怎会!本公子都已经想好了,你待会就浸到温泉里,手肘靠在石块上撑着脸,闭眼休息。这样必定很好看!你快试试。”
“那……好吧……”想到只需画下自己闭眼的样子,无妄心里感觉好多了。
“可是……画画要很久,一直泡在温泉里,会身体不适吧?”斐慈担心道。
无妄没听出斐慈的担忧,傻乎乎开口道:“无碍!我底子寒,泡热泉一点也不会难受。”无妄解了蒙眼布挂在屏风上,假装看不见地一路摸索到泉边,再缓缓迈进去。
斐慈在一旁帮风流公子润笔研墨,待无妄摆好姿势才空出闲暇来看他。只是一眼,便已感觉浑身的血液冲到了头顶——
那本就白皙的身子只懒懒披了一件薄纱浴衣,沾了水后湿漉漉的,像一块呈在琉璃食碟上的漂亮奶酪。他乖乖把头撂在手心,身后冒着腾腾热气,被泡在水里的肌肤瞬地烫出一层绯红。他似乎被赧意占据了理智,闭眼时纤柔的眼睫不停颤着,像被困在石缝中挣扎着的蝴蝶扑翅。两鬓的长发被水打湿了,温顺地垂在两肩,恰好遮住身上伤疤。漂亮的锁骨上淌着一汪温泉水,简直是清水出芙蓉。本应是世上至纯的少年,在这般雾气缭绕间,竟多了几分妖艳,似一只从海上捕来的蛊人海鲛。
朦胧的月光将无妄的肩膀和脖颈直白暴露在二人目光下,他身前的肌肉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正是因为这样,斐慈这才醒悟过来面前人不是一尊玉像,更不是一块可口的奶酪,他是活生生的人,是月下最美的少年郎。他的脸被雾气润透了,眼角的雾珠凝成一串泪滑落下来。斐慈看得心神目眩,只想丢下手上羊毫笔冲到无妄身边,为他吻干眼角的泪。
见斐慈痴痴不动,风流公子夺过润好的羊毫笔,还故意在斐慈手上摸了一把,问道:“墨研好了吗?再赶紧弄些胭脂、石青、藤黄、朱砂色来。”温泉里放了佩兰、茉莉、玫瑰和艾草,因此需要用到的彩墨种类也不少。
斐慈忍不住白了风流公子一眼,低低应了一声。他心想道:“这天下间能命令本王的人不多,今天就当为了天下百姓和小无妄,我斐慈忍你!”
风流公子先是用木炭条打了一个草稿,将无妄慵懒倚在温泉石边的轮廓大致描了出来。画中人双眉轻蹙,好似一个忧悒而心怀天下的小神仙。他因久泡在热泉中,浮在水面上的一小截皮肤被泡得滑艳赤红,让人不敢直视。
斐慈心里觉得奇怪,之前也不是没有伺候过无妄药浴,可今日的无妄怎么如此夺目光彩。莫非是因为今日在月下?
为风流公子调好色后,一个小童跌跌撞撞冲了进来,汇报过后,风流公子拂袖而去,说是有急事需要稍等一会儿。斐慈担心无妄会泡晕过去,于是主动执笔续画生宣上的美人像。无妄本就身子冷,泡在水里是最放松的,而且他浸入水中有一会儿了,已经没有最开始的羞怯。他软软倚在石边,浑身柔得像泉水,衣带也随着花瓣漂浮在水面,整个人好比水中仙子。
听到风流公子走了,无妄愣愣问道:“他要多久才回来……莫非我要在这里泡一晚上吗?”
斐慈一边画一边怜爱道:“我来替他接着画,肯定比他画得好。你就好好休息吧,待会我喊你。”
无妄蓦地睁开眼,无神往斐慈说话的方向望去:“你来画?可是……”
“怎么,难道你信不过我的画技?”
“当然不是。只是我都答应让他来画了,我担心慈哥哥你画了画,他会觉得不算数。”无妄的眼睫沾了水珠,扑闪扑闪的。
“我会说服他的。你好好闭上眼休息吧。”斐慈走到泉边蹲下身子,强忍心中想要亲吻无妄的欲意,轻轻用双手抚过无妄的眼,直至潮润的两鬓,示意他乖乖闭眼。无妄被眼上敷来的温度吓了一跳,虚焦的蜜眸无辜扫视四周,似乎想要找到面前人似的。
“我、我自己会闭眼,用不着你来帮忙!”无妄一顿一顿地嗔着,心里却为斐慈刚刚那无礼的一触感到雷霆乍惊。
不知过了多久,风流公子匆匆推门而入,斐慈正好将美人像画好,笔也已经洗得干干净净。若不是见到宣纸上尚未干透的墨痕,风流公子很难以相信这惊世震俗的美人像出自那位叫做驰非的江湖侠客之手。驰非画工了得,竟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不过这美人像和无妄本人有一点不同——无妄的脸是冷的,画中人却笑得含着蜜意,似乎是作画之人另有所思。
他悄悄观察斐慈望向无妄的眼神,随后合扇抱拳笑道:“没想到天下竟有比我画技更高超的神人,司徒佩服,佩服!”
“风流公子过奖。”斐慈轻慢回礼。
“天色不早了,小莲,你快送驰少侠先回去。”风流公子打开门送客。
“不用了。在下等无妄少侠一同回去吧。在下一路上得了无妄少侠不少照顾,现在的天黑得厉害,还是由在下扶他回去吧。”斐慈推脱道。
风流公子回道:“本公子会陪无妄他换好衣裳,待会亲自送他回屋。你可放心了?”
见斐慈还有话说想说,风流公子又补充道:“断袖之风虽盛,可本公子只爱美女。驰少侠大可放心。”斐慈听到风流公子竟说出这种话,好似一轮月光直照心扉,耳尖瞬地一红。他轻咳一声,说道:“风流公子多虑了。在下对无妄少侠的心意不过是兄长般的照顾,他看不见东西,回去的路上肯定很不方便……”
“行了。你就在门外候一会儿。本公子有几句话要和无妄说。说完了就把无妄还给你。”风流公子见斐慈怎么都不肯承认心中所想,只能摆手让他暂时离开。
无妄泡得浑身舒畅,一度熟睡起来。两人说的话他没怎么听清,只知道斐慈会在门外等着,心里莫名欣喜起来。他想着:“画已经画好了,晚些风流公子就会帮忙找七星人的下落,看来凌霄会一直安定下去。真好。”
待斐慈离开,风流公子走到温泉边俯下身将无妄拉起来,幽幽说道:“起身吧。我扶你去屏风后。”屏风后站着一个和栗子差不多年纪的小童,他利落帮无妄更衣,见到无妄面上绝色很快红了整张小脸。
风流公子来到画案前仔细观察斐慈留下来的画,那画以淡墨打底,又逐层叠加色彩,看来驰少侠学画的地方应该有不少名流,学的技法相当正统。画中的无妄面上胭脂晕染得当,在额头、鼻尖和下颌处用了铪粉白点亮,看起来娇俏十分。而发丝又以“丝毛法”逐个根勾勒,十分考验画画功底。这样一位画画大师,怎么会忽然去跑江湖?
风流公子心想道:“这人来头不小。初见时就感觉他仪表堂堂,举手投足间难掩雍贵凌厉之气。幸好之前留了一手,虽见他貌美,但不敢对他多有调戏。”
欣赏完毕,风流公子提笔在画上落款年月日,感叹道:“无妄,可惜你见不到。这画至少能把你的神韵画出九成神似。司徒要把这画挂在寝室里,日夜观赏。”
无妄:“…………”
无妄心想这司徒怎么和斐慈一样奇怪。明明彼此都是男子,怎么会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提起画,无妄想起以前师尊苍宿有给自己画过一幅画像。那时师尊要下山办事,恰巧他那时刚学了画画,便提出要帮无妄画像,到时候下山了也可以拿出无妄的画来观赏思徒。无妄想到师尊如此疼爱自己,自然一口答应。可惜那幅画被贼人一同连着秘籍偷走了,现在也不知道去哪了。师兄恩光说那幅画画和自己有九成相似,无妄也想看看师尊笔下的自己。
见无妄不回话,风流公子解释道:“你别误会。本公子虽然喜爱美人,可只对女子有兴趣。本公子和你身边那驰少侠可不同……无妄,你生性纯良,可要小心他了。我见他看你的眼神……嗯……一点儿也不清白。”
“怎么会!司徒兄你看错了吧……”无妄不愿承认,摇头继续补充:“我和他都是男子,你肯定是误会了。”
“本公子怎么会看错……我对你好时,他看我的样子就像看一个仇人呢。再说了,天下之大,什么样的人都有。难道你还不知道有断袖之风的存在?”
无妄摇摇头,穿戴整齐走出屏风,“‘断袖之风’?无妄没听说过……”,他在山上只顾着练剑,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情情爱爱根本不关心。
看着无妄诚然的模样,风流公子从书架上取出几本书,放低了声音似乎在提防门外的斐慈,“你把这几本书带走,让你信得过的小徒弟念给你听,你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无妄点点头借过书,悄悄借肩上灵鸢的眼看去,发现书名上写着《术山禁史》、《靖山镇春色》、《斐氏皇朝秘辛》……
无妄心想道:“这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书……”,但他还是收起书,礼貌说了声谢谢,随后又不太放心地追问风流公子:“司徒兄,画也画完了,你明天就会让云翎卫开始找人了吧?”
“呵呵……我司徒恶说到做到,答应的事肯定会找。说不定明日就会有结果,你快休息吧,我带你回房。”风流公子虽然嘴上轻佻得很,可给人感觉做事还是很靠谱的。无妄放心让他挽着手走出大门。斐慈在灯下一直等着,见到开门马上迎了上去。
大概是刚刚听到了风流公子说的所谓“断袖之风”,无妄现在见到斐慈都有些害怕。他故意避开斐慈,随着风流公子走回厢房休息。
夜半,他本想宽衣休息,可心里总在想着风流公子给的几本书。加上屋外忽地风雨大作,正好也吵得睡不着。
不如看看书里面讲的都是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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