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沿途尽是雪柳、南天竹和凌霄花，在黑夜有一抹萧瑟之意。可今晚星月辉煌，临近山脚还能见到有人放飞天灯，美不胜收，四周景色逐渐热闹起来。
丹枫快马加鞭走到人群中去询问，这才知道原来前几日是观音诞，百姓们在河边点花灯放生，沿途芬芳馥郁，溢满街市。
“好热闹啊……”无妄将灵鸢探出车厢，发现山下熙熙攘攘，大家都在唱着歌颂观音菩萨的歌谣。河岸上除了飘着点点花灯，更有不少商贩在做河鲜小炒，热闹非凡。路上还有百姓抬着观音像巡街，走在最前面的壮汉则挥舞着大旗，上面写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依我看，这才是凌霄真正的观音巡。”斐慈下了马，四处张望起来。他看见百姓们如此祈求神灵保佑凌霄，忍不住宽慰起来，可心里又不禁担忧。毕竟一年之限很快结束，若是到时候还未找到七星人，凌霄到底会怎样？
马车行到路中央，一书塾门口忽然跑出一个身穿武袍拿着长枪的男孩，后面跟着一个手执木剑的小丫头。那男孩稚嫩喊道：“来来来！我们来演黑龙大将军和观音吧！”
小丫头挥着剑不服道：“不不不！我也要演将军！”
“哪有将军是女子的？你快去演观音吧！”男孩从竹篓里拿出披风系于颈上，假装自己是大将军。
小丫头举着剑，对天笑道：“我娘说过，我们凌霄有一个女将军叫赵恩。她可厉害啦！我家里还供奉着她的画像呢！”
“是嘛？我好像有听过娘提起过她的名字。那我们轮流来演黑龙大将军吧！”男孩继续和小丫头继续打闹。
见斐慈回去的路上闷闷不乐，无妄赶紧抓住机会安慰道：“看来在百姓心中，你的母妃一直是一位值得敬重的将军。慈哥哥你不要伤心了，还是把心思放回找七星人上吧。”
斐慈点点头，又见四周喧嚣热闹，心想道：“本王许久没回凌安，今日这里如此热闹有趣，要是能和小无妄在这里玩闹一会再回去，该有多好……”
无妄察觉斐慈一直往轩窗外看去，犹豫后问道：“慈哥哥，你是不是想下去走走……？”
斐慈暗笑一声：“凌安的夜晚难得如此热闹，不如我们下车走走吧？”
无妄唇角微微扬起：“好啊，这几天你也累了。我们去市集逛逛，散散心。”
斐慈下车买了一幅绘着黑彩的虎纹面具，小心戴在面上，确认旁人看不出他的身份后，这才对着无妄说：“走吧。随我去看看我的凌安有多热闹。”
见斐慈终于恢复一些神采，无妄在人流中自然抓住斐慈的手，以免与他走散。斐慈虽贵为太子，可为了寻找七星人之事一直在宫外执行任务，如今在人群中如游龙般轻巧，带着无妄四处穿梭。
“跟紧我。这一带我虽没来过，可是夜市好玩的地方基本都差不多，我们先在陆上看看，之后再去岸边瞧瞧。”他回头瞧了瞧懵懂的无妄，直接一把抓住无妄的手腕，装作漫不经心解释道：“怕你走丢了……你快抓紧我。”
“嗯……”
途中人群拥挤，他们被路人逼得几乎无法前行。斐慈知道无妄在山上长大，很少在这种地方流连，也不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便主动揽他入怀隔开人流。意识到斐慈与自己险些挨到一起，无妄忍不住红了耳尖，轻轻推开斐慈说道：“我不用你这样挽着……我是你的保镖。怎变成你保护我了？”
“我比你高。你若抱着我，岂不是很奇怪？”斐慈低头望向满面通红的无妄，心头美滋滋的。
“我们都是男子，在外面抱来抱去的，成何体统？我们还是去找些好吃的吧。”无妄感觉自己指腹的茧子似乎刮擦过斐慈手心，莫名紧张起来。他觉得自己的手太粗糙，说不定会把斐慈的手弄疼，赶紧缩了缩手。
斐慈反手握紧无妄的手，四处张望夜市中最热闹的地方，“别动。我先看看哪里有好玩的，我们再往那边过去。”
陆上伎乐繁复，无妄陪着斐慈看花了眼，他环视一圈，一股奇香蓦地钻到鼻间，他很快将视线锁定在夜市的一个饼摊。那饼煎得焦香酥脆，还有一股羊肉和孜然的香味，无妄感觉自己口水都要从嘴角流下来，矜持不住。
斐慈见灵鸢停在一个羊肉饼摊前，很快知晓无妄的心意，拉着他赶紧去买了一块饼。当无妄吃得正香的时候，一个打扮似杂耍艺人的壮汉忽然走了过来，他抱拳礼貌问道：“小兄弟，你要不要学杂耍？你虽是盲人，但洒家可以教你本领，让你可以在空中走索。你长得好看，到了我们百戏团定然能成名！”
无妄惊得双唇微张，还没想好怎么婉拒，可对方竟直接伸手想抓他的肩膀，斐慈见状赶紧拉住无妄逃离人群，边跑边笑道：“走啊！我们怕是遇到人贩子了！他见你好看，要把你抓走了卖给别人做小娘子呢！”
无妄本就因羊肉饼被撞落而伤心，如今听到斐慈的揶揄，忍不住恼怒起来，“我是男子，怎会被人抓去当小娘子？”
斐慈又调侃道：“哟……看来你在风流山庄话本看少了……你是不知道，有些人就是喜欢男子，甚至会将漂亮的男子带回家养着呢。你记得跟紧我，免得被带走了。”
无妄被斐慈的话气得羞红了脸，一直往斐慈身上拍去：“你这话说的，难道我堂堂一个武仙还会被人抓走么？那不是被天下人耻笑了！”
斐慈拉着无妄一边走一边闹，“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你莫拍我……疼！”
无妄根本不顾斐慈求饶，依旧带了点力劲往斐慈身上拍去，以示内心愤怒。两人打打闹闹走到一个摊子前，险些撞倒挂着彩头的木架子，上面琳琅满目挂着不少亮晶晶的饰品，灵鸢看着双目熠熠发亮。
“抱歉抱歉，是我没注意！”无妄赶紧扶稳木架子，以免上面挂着的饰品摔碎了，这些东西看着都很昂贵，要是弄坏了把自己卖了不知道赔不赔得起。
“没事没事。今日人多，你们也不是故意的。小兄台，你们要来玩玩吗？只要连续射中靶心五次，就能拿到彩头。”一个穿着缁色茧绸袍子的大叔站在台上笑眯眯打量无妄和斐慈。他见无妄眼上蒙着布，想必是行动不便，也不忍苛责。
斐慈瞥了一眼架子上的首饰，皆是下品，本想转头就走，可无妄跟着灵鸢一直在架子前看着，似乎是起了兴趣。斐慈俯身问道：“怎么，有喜欢的？”
无妄拿起一串项链呆呆点头。那项链用同心结串着明珠和红玛瑙，两侧还有几颗贝壳点缀。凌霄远离大海，这样的贝壳首饰实属罕见。
斐慈活动活动筋骨，一脸傲然：“那我帮你赢下来。你等着。”，无妄点点头：“好啊！那我们去排队。”
待轮到斐慈射箭时，无妄肩上擎着灵鸢在一旁观看着。斐慈自幼习武，射箭武功自然也相当了得。但要连中五靶，还要在无妄面前做到，斐慈忍不住有些紧张起来。轮到第三发就已经忍不住射歪了。
斐慈心想道：“我的小无妄就在一旁看着，我若办不到不是太没面子了？不如还是花些钱把彩头都买了算了。”他侧身朝丹枫耳语几句，丹枫得令后马上帮忙传话，可摊主只是摆摆手，“客官，我这些彩头不卖的。若是每个人都来买，我的箭摊就不用开了。”
无妄耳朵灵敏，悄悄听到了丹枫和摊主的话。他掩唇偷笑，来到斐慈身旁耳语：“慈哥哥，不如我来帮你吧。你拉弓前我让灵鸢看着，若是有瞄不准的地方，我帮你调整一下。”
斐慈兴奋地说：“我们俩联手，天下无敌！”
无妄笑道：“贫嘴。快瞄准吧。”
斐慈抬手拉弓，食指正瞄着靶心。无妄站在一旁观察，随后伸手覆住斐慈的手调整弓弦的高度。斐慈因射箭戴了金丝手套，两人不会直接接触到肌肤，无妄便大胆起来，轻捻着斐慈的手指为他纠正射箭的姿势。二人几乎贴在一块，斐慈只觉脖颈处扑来一阵独属无妄的药香味，并不苦，有一点冷冷的甘甜。斐慈一时心神俱醉，险些想环住无妄的身子。
见斐慈发呆，无妄疑问道：“慈哥哥，快射箭吧。嗯？”
两人距离如此之近，令斐慈心如擂鼓，侧目时只觉鬼迷心窍，竟死死盯着无妄的唇。他根本听不清无妄说的话，只觉得那些只是模糊不清的呢喃，好像有什么鬼神在教唆自己“快亲上去、快亲上去！”
无妄二度询问，斐慈感到一抹带着药香的吐息打在鼻尖，这才回过神来松开弓弦，箭矢果真正中靶心。两人配合无间，直接连中十靶。摊主乐呵呵道：“公子箭法了得，实在令在下佩服吧。请挑选你们想要的彩头吧，可以任选两个。”
斐慈笑盈盈看向无妄，帮他选了最开始看中的那条贝壳明珠项链，“还能选一个，你来挑吧。”
无妄俯下身，好让灵鸢能近距离观察每个饰品的模样。他指尖扫过每一串珠链，最后食指在一个琉璃珠串上停下。斐慈将珠串拿起细看，只见项链的末端有一个雕刻精致的白玉小犬。
“这……可是我？本公子的生肖恰好是犬哦。”斐慈故意在无妄耳边轻笑。
无妄的脸腾地红了：“你胡说！这、这、这小狗是……豆花！对，是豆花！我喜欢豆花，所以想要它经常陪在我身边！难道这也不行么？”
斐慈见到无妄轻轻咬唇，拇指来回摩挲食指关节，神情显然并不自然，很快猜出来他在撒谎。他捏了捏无妄的脸，“无妄，你在骗我对不对？”
无妄本就不懂得撒谎，被斐慈这样揭穿心事，被捏得连连后退，差点撞到路上行人。斐慈担心无妄被人撞到，赶忙把无妄一把拉到身边，可力气用得太大，竟将无妄拉到怀里，让他撞了个满怀，摊主和丹枫几人见到他们搂在一块，一个个都装作没看见，四处张望街上花灯。
摊主：“呃……今儿天色真不错！”
丹枫：“那边的戏曲真好听！姑娘也漂亮，我过去瞧瞧！”
夕岚：“刚刚公子射箭太英勇威猛了！我明天也要好好练箭！”
西岑：“那边有好吃的，我去给无妄少侠买点儿！”
唯有泉儿不识趣地问道：“公子，无妄少侠，路上宽敞，你们为何挤在一起？不热吗？”
栗子见状赶紧拉着泉儿离开，指着远处的羊肉饼摊子：“莫问，你快去那边买给饼给无妄少侠。”泉儿听了点点头，屁颠屁颠往饼摊跑去。
无妄感受到鼻间飘来熟悉龙涎香，心里倏然一跳，本想赶紧推开斐慈双手，可斐慈灵巧得很，直接将无妄挑的玉犬项链戴到无妄颈上，用指尖挑动把玩起来：“你戴上可真好看。要一直把小狗带在身边喔。”
无妄感觉自己心跳如雷，有一瞬的失神，过了一会儿他抓住那串珍珠贝壳项链塞到袖口暗袋藏好，狼狈道：“你管我！我们还是去找别的好玩的吧！”话音未落，头顶忽然传来“轰”地一声，把耳朵灵敏的无妄吓了一跳，本已离开斐慈温香柔软的怀，又再度没羞没臊地投怀送抱。
回过神来，原来今晚有百姓为了庆祝观音诞，在河岸上燃起了烟花。那烟花五彩斑斓，在黑夜中绽开一朵朵异色丽花。无妄下山以来第一次见过这般绚烂，一时看得眼花缭乱。灵鸢也看傻了眼，小脑袋随着烟花绽放的轨迹一上一下。
趁着无妄看得入迷，斐慈在一旁偷偷攀上无妄的肩，美其名曰“人多，以免你摔倒”，无妄被眼前美景迷得头脑晕眩，根本无暇顾及斐慈的小动作，也就随他去了。丹枫在一旁感觉多有不妥，可又苦于身份低微，难以劝阻，只好忍下一切，想着只能待有机会见到赵骁再行禀告。
烟火的彩光在无妄脸上跳跃着，此刻他的粲然一笑能让价值连城的夜明珠都黯然失色。斐慈神秘凑到无妄身旁，耳语问道：“无妄，你那串贝壳项链是打算送谁？我看那款式像是给女子戴的，你莫非喜欢哪个姑娘？你怎地悄悄钟情谁家姑娘？是谁，快告诉我？到底是哪个神仙妹妹让你如此着迷。我可要吃醋了……”
听到斐慈的话，无妄的神思终于从远处的烟花回来，他摇摇头回道：“我哪有什么喜欢的神仙妹妹？你吃什么醋？那项链自然是送给我的桦娘！以前桦娘有一串类似这样的项链，我小时候不懂事给弄坏了。今日见到有类似的项链，我想以后有机会见到的话，就送给她作礼物。”
提起母亲这一身份，斐慈遥望星空面露哀色。“我也想送母妃许多礼物。可惜已经没有机会了……”斐慈看着漫天绚烂，心想自己竟没有和母妃一齐欣赏过烟火，忍不住悲从中来。
无妄读懂了斐慈的落寞，隔着袖子轻拍他的手背安慰道：“慈哥哥，你莫要悲伤……”
无妄继续安慰道：“你若是找到七星人，送凌霄百姓一世平安，她在天之灵定会感到开心的。她是将军，最大的心愿肯定是保家卫国。”
斐慈沉默片刻后开口道：“无妄说得对，这个时候我应该要振作起来……母妃一定在天上看着！我们回濯玉府吧，明早起来便去宫里找江国师！”
……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