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做了一个梦,梦中她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广阳城城墙外的将军身穿铠甲,带着士兵冲进城中大开杀戒,柳依依就站在城中,左丞相林寒坐在高头大马上与她四目相对。
“来来来,喝酒喝酒!”
柳依依是被狱卒们喝酒划拳的声音吵醒的,她揉了揉太阳穴,不知是不是近日连夜奔波太累了,这两日晚上总喜欢做梦,梦到的场景都差不多,她记得上次来皇城在林寒府中也做过类似的梦,只不过那时的主角是苏木,这次的主角是林寒。
缓了缓,她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狭小的窗子,喝酒的狱卒,狗都不吃的饭菜,似曾相识的场景……
她以为,只要回到皇城见到皇帝,她就可以当面说清楚广阳城的现状,争取让皇帝和林寒改变想法。不曾想一进城就被丢进不知道是哪里的地牢。
上次回皇城好像也是这样……
好像自从认识了苏木这个天杀的,就没碰到过好事儿……
柳依依好酒,这些日子路上颠簸,没得一口好酒。如今到了皇城,连狱卒们喝的杂酒也是香得很。
柳依依扶着栏杆儿喊,“哥哥们,给我喝一口呗。”
没人搭理她,只引来了狱卒们的一番回头嘲讽。
柳依依不忿“唉,我可是给你们平定边疆的将军,你们就这么对我?”
喝醉的狱卒不怕事儿,大概也不认识柳依依,拎着酒就到柳依依身边,“你叫什么叫?这个是皇家御用监狱,能进来都是你的福气。什么将军不将军的?大官儿我们见多了,太子都来过我们这,还不是像条狗一样?”
当今朝中无太子,狱卒说太子,那就是指上个太子了,他说的是苏木!
柳依依突然心中一动,“你是说废太子曾经被关在这里?”
“关你什么事?我劝你还是老实点吧,别到时候吃苦。”
柳依依在军中看遍了人生百态,这些狱卒想要什么她还是清楚的,她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摸出一些碎银子,偷偷塞到狱卒手里,“大人,您跟我说说,太子关着这里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呗。”
这狱卒闲着没什么事儿干,倒也十分好说话,收了柳依依的钱,靠在监狱门口,跟柳依依说了起来。
“那废太子,当年可是老惨了,受尽了酷刑。当时是左丞相手下的人审的,他一直在描述皇后娘娘被杀那天的细节,一遍一遍地被纠正,可他还是一直坚持最开始说的那样,上头的人说他只要签字画押就可以了,但他非不承认。整整三十八天,一直在重复那天的细节,这一天下来少说不得有七八十次,到最后几天,每说一遍他都要干呕。天啊,那是我见过最惨的事。”
那时候在梨国的驿站里,苏木提起这件事也在干呕,如果当时柳依依知道这件事,她一定不会去开那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所以自从苏木被抓进来,就一直在坚持杀死皇后娘娘的不是他,他在坚持什么?审问他的人一直在修正他细节,那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后来呢?”柳依依追问,“后来他承认了吗?”
“没有啊,到左丞相亲自来这里把他带走都没承认,不过那时候他已经半死不活了。我说姑娘你谁呀,这么关心的废太子干什么?”
没等柳依依回话,一阵奇香袭来,柳依依知道,她不用回答了。下一秒,狱卒稀里哗啦地晕倒一片。
倒是跟她的风格挺像的!柳依依感叹。
狱里走进来一男一女。男的一身黑衣,女的一身白衣,两个人站在一起,乍一看这一身衣服的颜色,像地狱里走出来的黑白双煞。但仔细看就会知道,男的眉清目秀,女的温柔大方,称得上是一对举世无双的璧人。
一看这二位,柳依依想起苏木那句:“我的老师是一位手握尚方宝剑的贵人。”
这两个人中男的姓苗,苗心玉。少言寡语,温润如玉,乃是当朝右丞相,论及官位,这位比林寒还要高一等。与林寒这位出身平民左丞相不同,苗心玉是簪缨世家里出来的后代,他的母亲是景元帝的亲姐姐,自幼深得景元帝喜欢。后来成了景元帝的谋士,官至右丞相,这些年在外游学,临行时得皇帝亲赐尚方宝剑。每次景元帝遇到难题,他都会回皇城替景元帝解决,是景元帝心中真正的亲信。
女的这位,乔竹儿,也是世家贵女,跟苗心玉的爱情故事称得上是一言难尽、荡气回肠。不过这两位属于先婚后爱类型,他们婚后景元帝也给乔竹儿封了个官职,太子太傅,是景国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女官。以前柳依依一直觉得她这个官职只是个虚职,现在看来,好像也不全是。
首先开口的是乔竹儿:“好久不见柳姑娘,当年你拒绝我的引荐,转头让流泠长公主引荐你当将军,现在看来过得也不是那么好嘛。”
柳依依默默叹了口气,她要早知道乔竹儿这太子太傅是真官,还费那么大劲打流泠是擂台做什么,“太傅大人,我以前一直觉得您的学生是这个世界上最毒舌的人,现在看来,还是师傅更胜一筹。”
乔竹儿微微一笑,“彼此彼此。”
苗心玉牵起乔竹儿的手,对她摇摇头,示意她少说话,随即开口:“下人办事不知轻重,苛待了柳将军,我等奉旨来请将军换个地方。”
随即乔竹儿从狱卒身上摸出钥匙,打开了监狱。苗心玉则从袖中掏出圣旨,放在了狱卒们刚刚吃酒的桌上。
柳依依被这波操作惊得目瞪口呆,“所以你俩是奉旨来的。”
“不然呢?咱们很熟吗?”乔竹儿开口就是怼。
“那这?”柳依依笔画着指向了一地的狱卒。
乔竹儿终于没再怼她,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试验一下我新研制的**散啦。”
“再说了,不这样出场怎么能显示出我夫君的排场呢?”她说完牵起苗心玉的手,仰头冲他眨眨眼睛。
苗心玉一脸宠溺地笑了。
柳依依:“……”
苗心玉和乔竹儿带着柳依依来到一座华丽的府邸。
“这是你们的家?”柳依依问。
“不,这是你的家,陛下新赐的将军府。”乔竹儿说,“可以随意出入,但没有皇帝的允许,你暂时不能出皇城。”
“为什么皇帝不见我?”
“别那么着急嘛柳将军,都这么晚了,我见你都得看心情,别说皇帝了,你的事儿不归我们管,我们只是受人之托给你换个地方而已,你还是先考虑考虑怎么跟皇帝陛下解释清楚吧。”乔竹儿说完拉起苗心玉的手,“我们回家吧,夫君。”
苗心玉轻柔地说:“好!”
柳依依翻了个白眼,能不能禁止这两个人秀恩爱?
柳依依推门而入,府内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丫鬟仆人已经站了一排,“恭迎将军回家!”
柳依依挥挥手让他们都下去,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屋顶上,那里半躺着一个青衣摇扇的少年。
“你怎么在这里?”柳依依问。
“来看看你。”苏木说。
其实刚才乔竹儿说受人之托的时候,柳依依就已经了然,一定是苏木听说了她被押送回皇城的事,怕她在狱中受苦,才求了他的师傅乔竹儿和苗心玉帮忙。
“苏木,你下来。”
“你上来呗。”
柳依依笑了笑,使出轻功,落在了苏木身旁。
柳依依坐的地方恰好在苏木脚边,苏木虽然平日里看着懒散,但骨子里也是诗书礼仪,不太习惯脚对着别人,一下子坐起来,难得的坐姿规矩。
今晚月凉如水,屋顶上的视野很好。柳依依开门见山,“你不辞而别,是想回来调查皇后娘娘的事吗?”
“就是单纯地喜欢搅弄风云而已。”
柳依依望向苏木,脑子里全是苏木曾经在狱中经历的那三十八天。一段血腥的故事重复三万遍,重复到只是提及都会干呕,柳依依不敢想象,苏木是怎么度过了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想着想着,忍不住红了眼眶。
苏木见柳依依这个样子,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本能地想抱抱柳依依,但手伸出来又觉得不合适,于是在她背上拍了拍,“别哭啊,对不起,我骗了你,我是回来调查我母后的死因的。”
他顿了顿接着说:“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我前一天出城父皇是知道的,可他还是派母后去了我府中,我是在半路接到了母后要来看我的消息,所以快马赶回来,可我推开府门,里面早已一片狼藉,我母后胸口插着一把刀,尸体已经凉了,我抱住她,把那把刀拔下来,林寒就是在那个时候进来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巧合。”
“柳依依,你信我吗?”
柳依依托腮看着月亮,“以前都不信,现在信了。”
“为什么?”
柳依依反问:“你打算从哪里查起?”
“从你查起。”
柳依依看了苏木一眼,心中了然,是谁在军中散播消息把柳依依引到皇城,一定跟三年前的事脱不了干系,现在又是谁把广阳城的消息传回了皇城,三年来她手下军队大大小小的起义几十次,为什么偏偏这次这件不大不小的事皇帝如此重视,要拿她回皇城问罪,真的像刘琴说的一样只是单纯地看她不顺眼吗?
“那段日子,一定很辛苦吧!你一定非常不想背负弑母的骂名对不对?”柳依依说。
她这句话说得突兀,可苏木就是听懂了她的意思,“都是虚名罢了,我只是觉得,如果我认下,就再也没有人会调查我母后的死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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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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