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婉从皇后寝宫走出来的时候,手还在发颤。看着宫闱四周厚厚的围墙,她着实有些迷茫。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被一团迷雾所笼罩着。
她就像一个一无所知的局中人,却又不得不破局,否则就要被困在迷雾中无法动弹。
“太子妃可走远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世界。
谢清婉定睛一看,竟是太子。
太子见了她,二话不说,将她揽入怀中。
不仅是她,周遭所有人都惊呆了,忙于干活的宫婢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傻傻看着这一幕。
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谢清婉困窘开口:“殿下?”
回应她的,只有漫长的沉默。
良久,赢玺才放开她。
她在他眼里,看到一丝挣扎,“殿下怎么了?”
“无事。”他对自己的遭遇避而不答。
今日他与朝中大臣正商讨要事,心底突地像是被什么东西剜了一下,刺痛急速蔓延全身。
这熟悉的心绞痛,他想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太子妃今日进宫见母后,应该还在宫里,所以他便来了。
身体的疼痛得到缓解,但心里那颗怀疑的种子却不断壮大,已迸发而出。
他的太子妃有问题,他不能再当做若无其事,是该找个时候见见国隐寺的慧清住持了。
*
太子商讨国事中途离场去找太子妃的事情,在宫里宫外都传开了。
“当真?”皇后满脸不可置信。
“千真万确啊皇后娘娘。”
“怎么可能。”
她的玺儿少年成才,聪颖早慧,向来秉节持重,怎么会行此孟浪之举。
皇后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儿子了,她不过就是找太子妃说几句话,也没怎么她。太子竟然就将一众大臣丢在一旁,来寻太子妃。
他就如此挂心太子妃?
一向清心寡欲的儿子突然开窍,这...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事对其他人来说不一定是好事,但对谢延玉来说,却是天大的好事。就连沈相那个老匹夫,近日对他也恭敬了许多。
他还特意传话,告诉谢清婉他会多去她母亲房里,让她安心侍奉太子。
这话自然是素秋传来的,她与父亲之间靠什么传递信息谢清婉没有兴趣知道,但得到这个消息她还是有几分安慰的。
她与太子的事情近日传得沸沸扬扬,外人都当太子爱惨了她。
但其实...太子除了突然发疯来抱她,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任何进展。过去她还偶尔敢与太子嬉笑打闹,现在连话都不敢与他多说一句。
这感觉就像是,身体的距离近了,心却离得更远了。
赢玺则是被这心疾折磨得脾气都没了,初时还觉得羞愤,特别是在众人暧昧的笑容里抬不起头。
但他的内心是强大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现在已经能做到目空一切。
但是习惯不代表他接受,他不能接受未来需要依附于别人过活。
所以当他听闻慧清住持云游回来,便即刻上门。
国隐寺的慧清住持,是紫微王朝史上最年长,活得最久的人。
慧清住持满头银丝,苍老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却有一双如明镜般的眸子,透着智慧与深邃,仿佛能看穿一切。他身姿挺拔,宛若松柏,举手投足间也都流露出一股仙风道骨的气质,让人不由心生敬仰。
“太子殿下,可是在找贫僧。”
赢玺到来,并没有提前告知,他就像提前预知似的,早早备下茶水款待贵客。
赢玺也有些惊奇,慧清住持像是知道他会来一样,见到他便从容不迫地喊住了他。得道高僧,果真不同凡响,他稳住心绪道:“慧清大师,可否为我解惑。”
“缘起缘灭,皆是因果。太子殿下可否将人带来给我瞧瞧?”
“依您所见,此人是否...是否为妖物。”赢玺受梦境所扰,再加上这些不能用常理解释的事件,总觉得太子妃是不是被某种妖物附了身。“它若真是妖物...只要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还望大师放它一条生路。”
“生死无常皆是幻象,唯有真法永恒不变。”慧清住持莫测一笑,“殿下身边之人是妖物的可能性非常小。”但具体是何缘由,还得见上一面才知晓。
赢玺脸上的困惑之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释重负般的神态,“多谢慧清大师。”
赢玺见过慧清住持,心情明显好转,连带着对太子妃也和善了许多。
又恢复正常了?谢清婉战战兢兢地替他端茶递水,就怕太子突然发疯。
“明日随我去一趟国隐寺。”他一双黑眸看着她,眉梢好看地扬起。
国...国隐寺?
谢清婉打了个寒颤,支支吾吾:“公主明日要举办赏花宴。”
“那后日。”
“后日...后日我与友人相约...”她眼神游离,不停扫视着周围。“总...总不能食言吧。”
“那再过一日呢?”今日他定要得到一个确切的时间。
实在推脱不掉,谢清婉只得硬着头皮应下,“好...”
“你怕什么?”
谢清婉一个激灵,连连摇头,“我没有,我不怕,一点都不怕。”
赢玺被她这一惊一乍的模样逗笑了。
他勾着轻浅的笑,“放轻松。”随即又抬眸打量她一番,淡淡道:“你又不是什么妖精,这么怕去国隐寺作甚。”
谢清婉只觉头皮一麻,浑身的血液都往脑袋上涌,她现在真的怀疑自己是什么妖怪。
*
百草萧瑟、万叶飘零的冬季,并不是赏花的最佳时期。
但梅花凌东怒放的品格,为文人士大夫理想人格的象征,所以赏梅也成了雅事一桩。梅花的美属于冬季,它永远绽放在风雪中。但这份傲雪临霜,灼灼其华的景象,颇受文人雅士赞誉。
公主的赏花宴,宴请了众多名流雅士,达官显贵。沈丞相家的沈婉汐,赵将军家的赵景天、赵景甜,还有周武王家的周云霆,皆在受邀名录中。
绫华公主是皇上最小的女儿,尚在豆蔻之年,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
她与沈婉汐是同一个夫子授课,所以关系比旁人更加亲近,此刻她正拉着沈婉汐在梅林四处乱串。
“公主殿下,您要带我去哪啊?”沈婉汐被绫华公主拉着到处走,连着呛了好几口寒风。
绫华公主回头冲她一笑,“带你去找太子哥哥。”
“那...那抓紧。”这下不用她拉着跑了,沈婉汐提起裙摆,疾步快走,紧迫中带又着优雅。
“婉汐...”这下轮到公主傻眼了,“你慢点!”不是那个方向!
赢玺受妹妹绫华公主所托,要替她在巳时将福袋系到院里最大的那颗树上,说是这样便可觅得像他一样的如意郎君。
小女孩的请求,又是自家妹妹,赢玺便没有拒绝。
现在就等巳时一到,他将福袋系在树上,便可完成任务。
巳时到了,赢玺施展轻功上树,却在树上遇到另一个人。
“赵景天?”
赵景天不懂赏花有什么乐趣,早早就找好了睡觉偷懒的地方,没想到在这还能撞上太子。
“太子殿下...”他挠了挠头,几根枯枝条从他头顶掉落。
“你在此处作甚。”赢玺平日与他无交集,但却经常与他父亲讨论战事,所以对他的一双儿女也有印象。
“臣...臣不会吟诗作对,就在此处躲个懒。”赵景天是个老实人,太子问他什么,他都实话实说。
“嗯。”赢玺尊重臣子的闲暇时光,“注意安全。”
赵景天激动地点点头,“嗯嗯。”父亲大人!太子殿下竟然关心他安不安全。
完成任务,赢玺也不久留,不消片刻人便消失在梅林中。
几经波折,沈婉汐终于来到大树下。
她跑错了路,经过公主殿下指点,才转了回来。
她一个深闺女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寒风中奔走,使得她一停下便头晕眼花。
朦胧中,她看到树上一男子的身影。
绫华公主告诉她,她托太子替她挂福袋。树上那人,应该就是太子。
“太子殿下!”
赵景天还在感动,突然又听到有人再喊什么,注意脚下。
谁?是谁又在关心他的安危。
赵景天眼力极好,他朝下望去,就看到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正仰头看他。那双眸子竟比满天繁星还要璀璨耀眼,还透着隐隐爱意。
爱意?对他吗?
赵景天黑黝黝的圆脸一红,压低了嗓子,难得沉稳道:“我没事。”
这是太子殿下第一次与她说话。
沈婉汐激动地手都不知道摆哪好,她鼓起勇气,对树上人喊话:“我心悦你已久,就算不能做你的正妻,当你的妾,我也愿意。”
赵景天闻言,有些不敢相信,小娘子这话是对他说的?他四处张望,这里只有他们二人,所以小娘子的话当真是对他说的?
他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深受震撼,仿佛枯枝荒地瞬间有了生机,冒出鲜嫩的绿芽,他被花团拥簇着,感受着生命的美好与绚丽。这还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有姑娘主动对他示好,还是这么好看的姑娘。
他想说,他不用她做妾,她这个正牌大娘子,他娶定了!
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美貌的小娘子便扯下自己身上的贴身玉佩丢了上来,赵景天也是习武之人,很轻易便接下玉佩。
“接下我的玉佩,就是同意了!”
这是沈婉汐这么多年以来,最勇敢的一天。说完这句话,她也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头也不回地跑了。
赵景天心如牛撞,震耳欲聋,犹如波澜不惊的湖水里被投入万吨巨石,掀起滔天骇浪。他捂着快要炸裂的胸口,无法平息那快要胀满溢出的一团团热气流。
他一个跃身,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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