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筝见付夫人不说话，也不言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付家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不要说宫中的茶水了，就连郑家在凉州喝的都不如。
付夫人看着郑筝，见她稳稳地坐在那里，人还是那个人，但是通身的气派和以前有一些不一样了。她越发觉得应该让自家姑娘们也进宫住些日子，就算不被太子看重，能被太后教导一下也是好的。
可是郑筝一下把话说到绝路上，她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接话。
郑筝虽然坐得稳，但是若是仔细看去，她的手指略微有些发抖。一直以来，她都是跟在郑夫人身后的小姑娘，第一次正面对上自家亲戚，心里慌得很。
方氏在一边见了，趁人不注意，轻轻地抚了一下郑筝的后背。郑筝回头，感激地看了方氏一样。
“大姑娘，宫中的公主金贵，相处起来自然不如自家姊妹和气。”
付夫人锲而不舍，想要继续游说郑筝。
付夫人在闺中的时候，就是个掐尖好强的主儿，又有几分机灵。要不然她娘家莫家这么多姑娘，怎么就单单她能嫁进付家。
反正郑筝听郑夫人说，当年外祖母看上的是莫家三姑娘，最后嫁进来的却是四姑娘。
郑筝温温柔柔地笑了一下。
“舅母，筝儿在宫中与公主们相处得很好，这样话，可不要再说了。传到贵人耳朵里，舅母怕是担不起责任。”
郑筝说完，砖头看了一眼方氏，见她点点头，袅袅婷婷地站了起来。
“今日雪大，筝儿要早点回去。往后有事情，舅母尽管让人去郑家送帖子。”
“这都晌午了，大姑娘不如用了饭再走。”
“舅母爱惜赐饭，筝儿本不应该辞的（1）。只是家中祖父、父母俱不在府上，很多事情还等筝儿回去处理，回去晚了，是要耽误事的。”
郑筝说罢，看了一眼在旁边的侍女。侍女会意，捧来了鹤氅。
付夫人知道留不住郑筝，很是懊恼。她若是知道这样情况，应该一上来就让付岫和付岐过来做陪客，兴许她看在姊妹的面子上，不好意思推辞呢。只是现在再叫两个人过来，已经晚了。
郑筝走出院子，雪越发大了起来。
“舅母请留步，筝儿是小辈，送到这里已经是舅母抬爱了。”
郑筝说完，也不等付夫人回话，带着侍女继续往前走。到了西北的侧门，马车在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她踏出付家的大门，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她这位舅母，很是有些难缠。
这时，她忽然觉得有人朝这边看过来。郑筝下意识地抬头，就看见一个青年骑着高头大马迎面走来。虽然他面容白皙，眉眼俊俏，穿着也很华贵，但是他的眼神带着一丝轻浮，让人见了，就心生反感。
郑筝上了马车，拢好车帘，坐定之后就让车夫驾车离开了。丝毫不知那个青年一直在后面看着他们。
那青年见马车走了，这才翻身下马，进了付家。
付夫人送走郑筝，很是生气。她坐在正厅喝茶，就看见小儿子付嶂走了进来。
“这大雪天的，又去哪儿玩去了。快坐下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付嶂眉眼肖母，深得付夫人喜爱。
“今日与同窗约好了去茶楼，谁知道他临时有些事情，就回来了。”
付嶂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碗，顺手就从侍女的手上滑过，冰冰凉凉的触感让侍女一激灵，险些砸了茶碗。
“怎么这么不小心！”
付夫人瞪了那侍女一眼。
侍女赶忙认错，退到了一边。
“娘亲，刚刚咱家来人了？”
付嶂想到在门口碰见的姑娘，赶忙询问起来。
“是，你姑母家的姑娘，本想着让她带你两个妹妹进宫见见世面，可谁知道那个死丫头鬼得很，一句话都不接。跟她那娘亲一模一样。”
付夫人越说越生气，捏着茶碗的手指越发紧了起来。
付嶂见状，挥手示意让侍女们都离开，自己凑到付夫人跟前，摇着她的袖子。
“娘亲，这般貌美的姑娘，不如说给我做媳妇如何？”
付夫人看了付嶂一眼，忍不住抬手在他的额头上戳了一下。
“你这小子，若是能与郑家做亲，娘亲怎么会不想着你，只是京中管姑太太的孩子嫁回来，叫骨血回流，不吉利得很。”
付嶂闻言，想了想刚才看见的郑筝，眼睛一转，又有了一个主意。
“若是不嫁过来呢，做小总没那么多讲究了吧。”
“你想得还挺美，你别忘了，姑太太嫁的是郑家，让她姑娘做小，郑家老太爷和老爷恐怕得上门把咱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都斩杀了。而且依着他家和太子的交情，兴许连大理寺的监牢都不用进。”
付夫人说完，抬手就照着付嶂胳膊掐了一下。
“有这个功夫，你好好念书才是正经，别想这些成不了的事。等你得了功名，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还会看得上郑家那个小死丫头？”
付嶂撇了一下嘴，讪讪地把嘴闭上。不得不说，郑家的那个姑娘，可真是漂亮。
“姑娘今日说得很好。”
马车里，方氏把手炉子递给郑筝，笑着表扬她。
“妈妈不知道，我说这话的时候，这个心都要跳出来了，若不是我强打起精神，手怕是要抖得更厉害呢。”
郑筝第一次与付夫人正面交锋，就有如此成效，方氏觉得她日后不管嫁进谁家，凭她自己，就不会吃亏。更何况，郑筝身后还有郑家和太子呢！
雪越下越大，马车越越来越慢。郑筝坐在车里，渐渐有些困了。忽然，车身一歪，郑筝瞬间就清醒过来。她扶着车壁，发现整个车身是斜着的。
“姑娘莫慌，奴婢下去看看。”
方氏说完，就掀开车帘走了下去。郑筝坐在车里，心道今日可真是不顺，下次去舅父家，定要先看看黄历，若不是诸事大吉，就不要去了。
没一会儿，方氏回来了。外面极冷，她进来的时候，带着一股寒气。
“姑娘，是马车拔了缝。车夫说看看能不能修，不行的话，就要先回家里，驾另一辆马车过来。”
“也只能这样了，好在舅父这里离着家也不远，多等一会儿就是了。”
郑筝说着，又把手炉子抱得紧了一下，今天可真冷啊。
“那老奴这就去和车夫说去。”
方氏说完，刚要退出去，就听见外面有马蹄声传来，到她们这里，停了下来。
“敢问这可是郑家的马车？”
外面传来一个后生的声音，有些耳熟。
郑筝想了一下，掀开了车帘。
外面，章航骑着马，正在往她们这边看过去。
“原来是章公子，”郑筝笑着与他打了个招呼，“我家马车坏了，车夫正准备回去叫另一架马车过来。”
章航见是郑筝，翻身下马。郑筝见他这般，刚要下马车，就被他拦住了。
“郑姑娘不要出来了，外面冷得很，咱们就这么说话吧。我家就在前面，不如坐我家的马车回去，如何？”
“是不是有些太麻烦了？”
章航见她这么说，爽朗一笑。
“这有什么麻烦的，不过就是出门一趟的事。若是郑姑娘不好意思，多打赏些银子就是了。”
郑筝想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方氏。方氏点点头，坐章家的马车回去，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那就劳烦章公子了。”
章航得了郑筝的话，牵着马就进了前面的院子。郑筝看过去，果真这里就是章家。她还真是命好，要不然天寒地冻的，等到家里的马车来了，恐怕人都要被冻坏了。
没一会儿，章家的马车就从侧门出来了，郑筝整理好衣服，扶着侍女的手下了车。
外面的雪可真大啊，这会儿都没了车辙。
“多谢章公子。”
郑筝走过去，朝着章航行礼。章航喜不自胜，脸都红了。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的。赶快回家吧，这雪得下一阵子呢，看天色，兴许还要刮风，冷得很。”
郑筝吩咐了车夫几句，就带着方氏与侍女上了马车。她坐定之后，车夫一扬鞭子，马车就动了起来。
她掀开车帘，见章航还在外面守着，笑着朝他招招手。娇俏的样子，让章航眼睛仿佛钉在了车上一般，舍不得移开。直到马车消失在风雪之中，他这才回去。
好在两家离着近，没一会儿就到了。郑筝进了门，让方氏准备荷包给章家的车夫。
“辛苦他们了，这些就说让他们回去喝盏热酒，暖暖身子。”
车夫接了方氏的荷包，用手一捏，发现是薄薄的一层，面上笑容越发真诚起来。荷包里面，肯定是银票，这位郑姑娘，出手可真大方。
郑筝回到院子，喝了盏热茶才暖和起来。她想了想，让仆妇把旧年的礼单子拿来。
“妈妈，按规矩，是不是咱们要往章家送谢礼？”
郑筝有些不懂，只好去问方氏。
“姑娘说对了，确实是要送的。”
方氏见郑筝处理事情越发顺手，很是欣慰，看来夫人留姑娘在京城，是对的。
（1）出自《红楼梦》林黛玉进贾府，邢夫人留饭，林黛玉说，舅母爱惜赐饭，本不应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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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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