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明低低地盯着手机上缓慢移动的小圆点。脸上又出现了,那种令人看着惊骇的、快乐的、又用力过度导致扭曲的笑容。嘴角向上不可抑制地扬起,又因为内心残存的道德感强行压制它的喜悦。心在极速地跳动,在舞蹈房忍住站住的膝盖,回到家里终于脱力,跪倒在地。她趴在地板上,缓了好一会儿。又把朝下的手机翻开,LCD屏幕无害的荧光。
她想了很久,又害怕起来。冷静下来,抱着膝盖神游发抖。地板潮湿的。妈妈出差很久了。
茶几下躺着零落的挂牌。从前家里养露娜的时候,露娜总是到处跑。于是唐一明给她买了一个挂牌。可是没有用,露娜不喜欢脖子上带东西。只好作罢,露娜最后也只好走丢了。挂牌就一直无用地搁在最下方的抽屉里,昨天她把它拆掉了。
她想,她真不应该。
可是她不想这样的。她只是太想抓住偶然的恩赐了。如果一定要怪罪一个人的话,那就怪任性的老天吧。她阴恻恻地想。最后还是哭了。
其实梁时在学校里有多出名,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唐一明只是不想接受“她的”梁子实际上是为大众所有的“梁时”这个事实,事实上稍微在走廊竖起耳朵就会听见:“你看见了吗,就是那个。对啊,好黑。但是就是说不上来。”诸如此类的对话。
高二年级的女神。或者说全校的女神。唐一明在她很出名之前就注意到她了,所以她总悉心地想,她所认识和憧憬的人,和大众认知里的她,是不一样的。她所狂热喜爱的这个人,是只为她所有的。
梁子出名是为什么呢。
一来她长得实在漂亮,不是大众认知里的白幼瘦的美,而是明艳,带点野性,又高傲高贵的漂亮。
二来她对所有的追求者最多维持两个星期的关系。在她冷艳地拒绝了留学部中英混血Sam的追求以后,可谓一炮走红。人人都好奇最后是否有人能够打破她的规则,这让对她的追捧掺杂着八卦的愉悦,满足了无聊同学平淡学校生活的精神需求。
可是唐一明眼中的她不是这样的。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她,她刚入学第一年运动会的时候,她还没有如此名声斐然。青涩稚嫩,不擅长用社交面具来游刃有余。脸上与其说是高傲不如说是对陌生环境的害怕。但是即使是那时的她,也已经具备了“女神”的风范。
唐一明在遥远的栏杆后,灰暗地充当她本该充当的观众席背景板。她隔着十一月份淡淡的薄雾,远远地看着号令抢响,起跑线的选手箭步起飞,像一排气势汹汹的鹰。
但一只小鹰却落后了,或者说刚起跑就摔倒了。没有任何人围观,大家紧张地盯着自己内心已经下注的顺利起飞的鹰。400米比赛比的就是时间,没人会把赢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在起跑线就已经浪费太多时间的选手身上。
那场比赛她输了,可是凭借着前10的排位跻身了加赛,最后到了决赛,直至第一,直至每年的第一。
站在颁奖台上的她面颊红红,开心地挥舞手中的奖牌。直到那时她才是后来一直的人群簇拥的状态。可是唐一明永远记得没有人群关注支持——除了自己在暗中默默观察——的时候是怎么自己站起来,最后拼尽全力跑完三天比赛,独自——周围人问起只是玩笑糊弄过去——打了一个星期的石膏的她。那时她隐忍着膝盖的伤爬起来,精致的小脸上的倔强美得惊心动魄。
美丽,坚韧,绚烂。所有女神的品质。
她于是时成为了唐一明的女神,直至今日,至很远的以后。而唐一明必须接受的可能是,她从来不是她一个人的女神。像极地探险,先发现者不代表拥有所有权,甚至旗都没插上,就冻死在冰原上了,任凭后来人如何娴熟地提高技术,完善探险,超越尸体。
可她偏偏要放不下,她要一直攥着。如果有什么能是这个老鼠人的积极品质,大概是倔强。她的倔强帮了她,也要把她推向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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