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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焦糊气味、草木灰、燃烧后的灰烬……种种杂乱的感官碎片混杂在一起,更显得眼前这一幕空荡的残酷。所有人,无论是拥有神之眼元素力的战士,还是虔诚的牧师,抑或神秘的异乡旅行者,此刻都成了舞台上的小丑。一个看不见的导演用最粗暴的方式撤走了道具,留给他们一个可笑又恐惧的空台。

就在这时,空还保持着僵硬的掀盖动作的右手,突然高高举了起来。他的动作带着一种突兀的张力,像是一支指向虚无的标杆。他侧着头,似乎在极力捕捉某种极其微弱、难以辨别的信息流。

“嘘——!”他用那根竖起的手指示意所有人,“听!”

他的表情极其古怪,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眼神却是全然的茫然和难以置信,像是听觉捕捉到了某种完全悖逆理智认知的信号,大脑却无法处理这种信息轰炸而陷入混乱的宕机。

所有人都被他这反常的举动强行按下了暂停键。愤怒的尖叫、低语全都卡在喉咙里。

派蒙悬在空中,因为紧张和急速呼吸而微微颤抖的小身体也猛地一停,大眼睛惊恐地望向四周密林:“……听?听什么?”

沉默降临。

除了风声?不,不仅仅是风声。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异常清晰、仿佛直接在每个人颅腔内响起的、带着浓郁沙尘气息的音调?

声音很低,低得像蚊蚋振翅。那调子……怪诞极了。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走调了的、被沙子塞住了喉咙的古老歌谣?断断续续,夹杂着风掠过空旷沙漠的呜咽声……

“……你是……风儿……”几个含混的音节在风中挣扎着飘荡,仿佛垂死之人的呓语。

空的眼睛瞪大了,脸上肌肉不自然地微微抽搐。

“……我……是……沙……”声音似乎更清晰了一点点,但那拖长的、颤抖的尾音,让它显得愈发诡异扭曲,像条冰冷的沙蛇缠上心头。

派蒙倒吸一口冷气,用小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眼里的惊恐几乎要溢出来。琴团长和迪卢克同时侧耳,面色凝重到了极点,他们显然也捕捉到了这不祥的、非自然的声源!两人几乎同时开始引动体内澎湃的元素力——琴的风元素在周身形成无形旋涡,迪卢克的火元素让附近的空气温度骤然升高,狼末的剑锋也隐隐泛起灼目的红芒!威胁!比偷宝箱更诡异、更无法解释的直接威胁!

“……缠缠……绵绵……”那怪异的声调陡然拔高!像是被强行灌入了某种奇异的力量!不再是微弱的呓语,而是变得异常清晰、饱满,甚至带上了一股……荒诞得让人头皮发麻的深情?!

诡异的节奏感突然抓住了每一个字!

“……到——天——涯——!”一个雄浑激昂、充满了用尽全身力气般投入感(也极其难听跑调)的男性吼声,如同平地惊雷般,骤然撕裂了低语森林死寂的空气!

这声音?!所有人惊悚地,齐刷刷地扭过头——

目光聚焦处,猩红色的眼眸里烈焰熊熊燃烧,仿佛要将这诡异彻底焚尽;俊美的侧脸上每一寸肌肉线条都因极度的震惊和一种荒谬绝伦的怒意而僵直、扭曲;微微开合的薄唇边缘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强行吼出最后一个音调时的震颤余波——

吼出这惊天动地、深情咆哮的人,赫然是迪卢克·莱艮芬德!

风起地,七天神像之下。巨树庞大的树冠遮蔽了大片天空,形成一大片静谧的绿荫。空气里弥漫着古树特有的草木芬芳和泥土气息。

空瘫坐在裸露的巨大树根上,后背靠着粗壮的主干,长长吁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胸腔里所有的憋闷都吐出来。派蒙有气无力地飘在他旁边,小脑袋耷拉着,嘴里还叼着一小片琴团长分给大家的行军干粮面包。

篝火噼啪作响,火焰在临时搭起的石灶中跳跃,给这略显阴郁的树荫下增添了些许暖意。迪卢克背对着众人,站在离篝火稍远的地方,身影笔挺如松,但那微微握紧的拳头和绷紧的肩线显示着他内心的极不平静。琴优雅地坐在另一侧清理得干干净净的树根上,慢慢用一小块绒布擦拭着手中的风鹰剑剑身,动作从容镇定。芭芭拉则小心翼翼地在篝火上架起一个小铁皮罐,煮着能提神的薄荷热茶。

“……迪卢克前辈,”芭芭拉看着迪卢克冷硬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小声开口,“您……您最后唱的那个……是蒙德新流行起来的酒……诗歌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巨大的困惑。

空气瞬间凝结。

迪卢克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右拳的指关节似乎因用力而变得更苍白了一些。连篝火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噗——”派蒙实在没忍住,小嘴里的面包屑喷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咳咳咳……对、对不起!但是……哇!真的好大声!感觉树林都震了!而且……调好奇怪……”后面几个字她飞快地吞了下去,在迪卢克背影散发的寒气中缩了缩脖子。

琴擦拭剑身的动作微微一顿。她看向迪卢克,虽然也震惊于那惊天一吼,但作为代理团长,她更明白现在需要的不是八卦。“调跑得太远不是关键,迪卢克。”她清冽的声音打破了尴尬,“问题是,你真的‘主动’唱了吗?”

迪卢克缓缓转过身。火光映照着他半边英俊却紧绷得如同石雕的脸,那表情混杂着难以置信、暴怒以及一丝羞恼的耻辱。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琴。

“……有东西……抓住了喉咙。”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股力量……带着沙尘味……硬塞进来的音符……和歌词……反抗……但无效。”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似乎需要极大的自制力才能克制情绪,“……那不是我发出的声音。”最后一句斩钉截铁,带着被亵渎般的怒火。

“被强行……塞进去的?”空猛地坐直了身体,瞳孔骤缩。在须弥,他曾听过艾尔海森分析过一些古老文献中关于精神控制的只言片语。“和宝箱消失一样?”他喃喃自语,“都不是物理层面的东西?”

“我们也都听到了。”琴的神情极其凝重,“并非只作用于迪卢克一人。那种扭曲的旋律……直接冲击意识。”她环视众人,“在迪卢克……发声之前,我们都听到了前面几句模糊的引导。然后,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整个空间都回荡着那跑调的噪音。”琴的语气依旧沉稳,但眉头深深锁起,“芭芭拉,你是否也有类似被……触动的感觉?你体内流动的元素力最为敏感。”

被点名的芭芭拉吓了一跳,手中的木勺差点掉进茶罐里。“我、我?”她努力回忆着,小脸微微发白,“在迪卢克前辈突然……唱出来之前,我确实……心跳很快,脑袋里像有什么东西嗡嗡响……耳朵里也……灌满了沙沙的声音……”她有些语无伦次,“特别想捂住耳朵,或者……或者尖叫?那种感觉很难受……但最后迪卢克前辈的声音盖过来的时候……好像……那股劲儿一下子就……松了?”

空恍然大悟般一拍大腿:“对对对!我也是!迪卢克吼出来之后,我反而……好像不那么难受了?”

迪卢克:“……”

琴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她收起风鹰剑,站了起来,踱步到七天神像前。微风拂起她金色的发梢,她伸出手,轻轻触碰着石像冰冷的基座,闭上眼睛,似乎在尝试沟通什么。片刻,她睁开眼,缓缓摇头:“……风……平静如常,并无异常扰动。但刚才那现象……绝不正常。”

她转身面对众人:“两个现象,一个目标。第一,目标具有空间遮蔽能力,能瞬间挪走我们当面接触的物体而不留任何物理痕迹。第二,目标具有精神干涉能力,能强行引导个体行为,并制造大范围精神不适。两者结合……这已远超寻常魔物或‘盗宝团’的范畴。”她看向空,“荣誉骑士,你再详细回忆一次,使用罗盘定位誓言岬宝箱和定位丘丘人营地宝箱时,尤其是指针发生变化和消失的临界点,罗盘本身或你注入元素力时,有无任何细微差异?”

空立刻拿起放在身边的罗盘,紧皱眉头,指尖摩挲着上面的晶石和纹路,努力回忆每一个细节。

誓言岬,高崖之上。

时间回溯至一刻钟之前。风比森林中更烈更急。

你站在崖边不远的一块避风巨石旁,眉头紧锁。手中那个风之寻宝罗盘的表盘正疯狂旋转跳跃着,各层指针和齿轮乱得如同一锅沸粥,不同步地急旋着,仿佛承受着某种狂暴的撕扯力,冰冷的机械嗡鸣声变得急促而混乱!核心投射出的光影地图也像是信号不良的旧电视屏幕,不断闪烁着雪花和扭曲的线条,那个代表宝箱位置的金色光点更是一阵狂闪!

“干扰源很强!”苏行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空间坐标在激烈地闪跳……要失序了!小子,稳住罗盘!核心坐标点!注入你的力量!锚定它!”他语速快得像弹幕,“不然定位就废了!快!”

“哈!才这么点小风浪就扛不住了?这可是仙舟工造司的老底子!”厉九嶷的大嗓门压过风声在脑子里炸开,充满了粗豪的激励(或者说激将),“别像个未出阁的小娘子!气沉丹田!意念灌进去!按住它!让它知道谁才是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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