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3
高铁上。
程文钦睡着了。
这是一次彻底放松后的深眠，一次没有噩梦侵扰的安睡。
从接到黎灼野的电话起，程文钦一刻都没放松，现在，失联了十年的弟弟终于真真切切回到了自己身边，这让他感到非常安心。尽管还有很多想说的话、很多想做的事，但此时，他只觉得身心俱疲，于是就任由困意吞噬，握着程释的手坠入梦乡。
程释呆呆地看着程文钦的脸。
他再呆呆地看了看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
手握得那么紧，就好像从来没有松开过一样。
……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接着，程释感到有一个人坐到了自己旁边的座位上。他偏了偏头，正好迎上来人戏谑的目光。
——是黎灼野。
怎么又是他……
程释知道自己应当感谢他。可是，他莫名觉得，黎灼野是个随时会把他哥抢走的主。一想到这人自居是“文钦最好的朋友”，他心里又是一阵不服，哪里还记得这人立下的什么汗马功劳。
程释很不客气地扭开头，权当旁边是团空气。
所谓恩将仇报，大概就是这般。
黎灼野腹诽着这小崽子怕不是吃错药了，但转念又觉得程文钦醒了肯定会关心一下自己的，索性懒得跟小崽子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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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子鉴和骆然已经回到滨原。
滨原市局。
走着熟悉的路，骆然跟在奎子鉴身后，当看见行动二队办公室紧闭的门窗时，心中幽幽升起一片不详。
步伐顿在门前，奎子鉴旋下门把手。
果然，室内黑灯瞎火的，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奎子鉴面上晦暗不明，骆然自然也没胆儿去偷瞄。他咽了口唾沫，只觉寒气从脚底往上冒，心为两位同僚提到了嗓子眼。
程哥和小霖哥该不会是……翘班了吧？
骆然正暗戳戳想对策，这时，走廊那头传来脚步声，随着声音的靠近，交谈也随之响起——
“这个范围还是太大了，如果可以缩小排查范围当然是最好的。”
是付昀廷。
“我尝试过，这已经是目前能做到的最大程度，如果还要缩小就建议调整侦查方向。总之先在这一块区域架网布控应该是没错的，等会儿你派人重点在这几个路口设卡，虽然希望不太大，但也说不准会有意外收获……”
是林朔荫。
“还有什么忙是我可以帮的吗？”
听到邱震霖声音那刻，骆然吁了口气，心中默默替行动二队的锦绣前程得以幸存响起一片喝彩。
“不用了，这个时间子鉴他们应该快回来了，你就待在办公室老老实实等着，”林朔荫语调轻快起来，“哦对，你小子嘴巴严点噢，我和付队长这可不是拉你去无偿做义工，只是看你们队人都走光了就你没人要，可怜可怜你给你找点事情做，懂否？不要去子鉴那里乱说……”
林朔荫话音未落，三人已然过了拐口。
林朔荫：“……”
邱震霖：“……”
“挺好啊，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钢铁直男付昀廷看了看旁边僵住的两人。
林朔荫哽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自欺欺人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亲亲热热上前打招呼：“子鉴，小骆！你们怎么就回来了？真够早的哈哈是吧震霖……”
邱震霖一脸复杂地看着林朔荫。
“那个……昀廷这会儿还有个案子，一队的弟兄们都在外头等着呢，就先不聊了啊。”林朔荫推着付昀廷开溜，弃邱震霖一人于战火中心。
林朔荫和付昀廷走远了，奎子鉴那张扑克脸也看不出心情到底怎么样，骆然只好赶紧舍己救场。
“小霖哥，程哥去哪儿了？”
“请假，”邱震霖忙不迭搭腔，似乎他现在要是不赶紧帮着程文钦解释，有朝一日不是程文钦被奎子鉴煮了就是他会被程文钦炖了，“好像说是……
“找到他弟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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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刚送完你们，我队长就下出差通知了，我看正好要去滨原，就想着跟你们赶一趟车。”黎灼野表情十分欠抽，“怎么，不欢迎我？”
程释：算你有自知之明。
程文钦：“怎么可能！那……反正都去滨原，要不你干脆住我家吧，替组织省点开支。”
“就等你这句话。”黎灼野唇角上扬，余光嚣张地射向程释。
程释：“……”
“查的什么案子？”程文钦问。
“一个电诈案。”黎灼野摸了摸下巴，“从匪定沿线索查到了滨原，具体有些东西还得在滨原确认一下，事大事小现在都还没定论……”
程释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心里已经暗暗扇了黎灼野百八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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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要说回来，十年前，程释才十岁。
他的家没了，人生也从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被迫过早地进入社会，在社会里摸爬滚打讨生活，这一讨，就是十年。
当然，这么久也不算白混。程家灭门案因为某些原因一度敏感，加之高层的施压，程文钦的调查进展缓慢。比起程文钦面对的一群三缄其口、机关算尽的人，程释这边总归是轻松许多。江湖上消息灵通，而且讲究兄弟义气，换句话说，只要人脉广，没有查不出的事。
……
程文钦的公寓里。
“我没看过卷宗，不过这种事情在道上打听一下也不是什么难事。当年灭门案纵火犯是一个叫梁孔奇的人，梁孔奇在警方前去逮捕时‘畏罪自杀’跳楼身亡，最后是以普通仇杀结案。”
程释回忆时这样说道。
程文钦点了点头，这和他看到的调查结果是一致的。
“后来我去找了梁孔奇的妻女，”程释理所当然地说，一派“道上人”作风，“母女俩告诉我，当年梁孔奇死后，每月有人匿名给她们送一大笔钱。”
程文钦和黎灼野这种时候也没功夫追究程释获得消息的途径究竟妥不妥当。他们只是对视一眼，两人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程释见状闷闷止了话音。
程文钦毫无察觉，以为他在等回复：“嗯，然后呢？”
看在程文钦面子上，程释只好酸溜溜继续说：“她们一开始也不敢收钱，而且相信梁孔奇不是那种因为怨恨就杀人全家的人。
“但是她们还没来得及去替梁孔奇申冤，就有带枪的蒙面人上门，警告她们不要声张此事。就算她们再傻，这下也大概猜得到，梁孔奇这是被生活逼得走投无路做了死士，受人委托，替人办事后自尽，委托人为他的家人提供优厚的生活保障。
“不过，钱就送了一年，一年后音讯全无……”
程释再次闭上嘴，气鼓鼓地看着程文钦和黎灼野又意味深长对视了一眼。
——“哥！”
“嗯？”程文钦听这一声煞有介事，目光从黎灼野转向程释。
程释面上一下阴霾全无，为此还颇为得意：“你知道罗戬案吗？”
“当然。罗戬是特大贩/毒团伙头目，当年他被捕的消息可以说是轰动全国，我们入警后也略有耳闻。”程文钦说。
黎灼野在一旁附和：“罗戬势力庞大，罗戬案的网络很复杂。警方几次派进去的卧底同志牺牲的牺牲，失联的失联，不少调查这个案件的警员都成了烈士，损失相当惨重。
“据说是后来先后安插了两个特殊的卧底同志介入，这才破了局，行动代号execution。那两位同志身份修改得很彻底，加之社会关系相对简单，知情人被控制得非常少，暴露的风险小了很多。虽然听有人说这个决策史无前例而且非常冒险，但最终是成功的，闲言碎语自然无处滋生。后来罗戬被捕，正是多亏了那两个同志。”
黎灼野说着说着这才想起原话题来——“所以，罗戬案跟你们家……那个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程释刚想说话，程文钦盯着程释，忽然明白了什么：“罗戬被捕，就在灭门案之后一年，也就是梁孔奇自杀后一年。”
黎灼野秒懂：“梁孔奇妻女的匿名财富来源切断的时间和罗戬归案的时间基本吻合，所以罗戬很有可能就是那个背后委托梁孔奇纵火的人！”
程释见他们一人一句就把自己辛辛苦苦的调查成果基本说完，哽了半天。
“可是，”程文钦皱皱眉，“这种程度……怕是连巧合也算不上吧。小释，你是不是还查出了什么？”
“对。”程释马上接话，生怕又被某人抢了台词——
“父亲生前最后调查的案件，就是这个罗戬案。他是这个案子的核心警员，听说灭门案正发生在这个案子调查的关键时期。
“我认为这两点结合起来看，就不仅仅归于巧合，而应当说是一次精心的计划。”
“原来是这样。”程文钦叹了口气，一手攥拳在膝上敲下，“若不是那两个卧底同志，恐怕罗戬到现在还逍遥法外……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但还是要感谢他们，帮我们报了家仇。”
给他人以戕害的人就应受困于缧绁，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如今，罗戬早已受到法律的制裁，吃下死刑的苦果。他的死无法解千千万为他所害家庭的心头恨，这是固然。但不论如何，这条命、这份公道，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最基本的交代。
“所以……”黎灼野看了一眼程文钦，“大二那场车祸的肇事者，很可能也是罗戬残党派的死士。”
“看来是这样。”程文钦点点头，“倘若不是小释换了假身份勉强糊弄过去，他们怕是也会对小释下手。”
程释听得一愣一愣的，根本无法想象程文钦之前遭受的那种事情，同时为自己之前与找死无异地在外面乱查感到一丝丝后怕。
还有那个背后施压结案的势力。程文钦和黎灼野同时想到了车祸后，邓淏警官来访时提到的一点——警方高层渗透了罗戬的人。
“那这么看来，安全起见，”程文钦扭头看向程释，“小释，江一杰的身份先不用换回来了，明天哥带你去办一个正规一点的。虽然这样说不上有多大用处，但多做一点总比什么也不做要好。”
程释愣愣地点点头。
“好吧，看在你们正饿着肚子，本人又是一家之主的份儿上……”程文钦觉着该说的都差不多说完了，于是站起身来，潇洒地挽挽袖子，“就纡尊降贵勉为其难地，下个厨吧。”
程家纵火灭门案指路：Chapter 7,Chapter 18
程文钦车祸指路：Chapter 17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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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浮现(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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