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已然入秋。
秋夜的晚风带着凉意,轻轻穿过竹院,拂动竹叶沙沙作响,月光如水银泻地,将石桌、人影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银边。
乌迁照例饮得酩酊大醉,伏在桌上,含混不清地絮叨着世间痴男怨女的种种情状。
一旁的沈今生也饮了不少,酒意上涌,脸颊微烫,她安静地听着,直到乌迁的声音渐歇,才在一片沉寂中轻声开口:“你说,我和她之间,会有结果吗?”
她口中的“她”,自然是萧宁。
乌迁费力地掀起沉重的眼皮,浑浊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反问:“你想要什么结果?”
沈今生幽幽叹道:“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她贪恋着与萧宁日益升温的亲密,心里却比谁都清楚,萧宁是翱翔九天的凤,永远不会为她敛翅停留,更違论放下所有。
即便现在在一起了,那以后呢?
她们之间的身份差异,就注定了无法永远相伴同行。
这是一道横亘在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乌迁斜睨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发出一声短促而意味不明的笑:“至少……呵,至少你现在得到了她的身子,不是吗?”
沈今生的嘴角扯出一个极淡、极苦的弧度,是,萧宁的初次,确实交付于她,肌肤相亲的灼热记忆犹新。
但这并非她所求。
她渴望的,是能与萧宁并肩而立,共看山河浩渺,而非永远只能仰视她的背影、做她光芒之下的一道暗影。
乌迁接着说:“沈今生,你是个顶顶矛盾的人。”
“既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痴缠,又放不下建功立业的野心,鱼与熊掌,岂可兼得?”
“你得学会舍弃。”
他说的分毫不错。
既放不下萧宁,又渴望挣脱枷锁,成就一番天地。
贪心至此,岂能两全?
无论选择哪条路,都注定要剜心割肉。
沈今生颓然地垂下头,纤白的手指提起酒壶,又为自己斟满一杯。
清冽的酒液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她托着酒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的凉意,送到唇边,浅浅啜了一口,那熟悉的清冽滑入喉咙,留下的却是满口化不开的苦涩。
就在她指尖微松,欲将酒杯放回石桌的刹那。
一道身影挟着夜风骤然闯入。
萧宁。
脸色在月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她一言不发,劈手夺过沈今生手中酒杯,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冷风,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而后空杯倒扣在石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紧接着,那只带着凉意的手猛地攥住沈今生的衣领。
沈今生甚至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萧宁拽离石凳,踉跄着被拖向屋内。
竹院里的月光和乌迁含糊的嘟囔声被甩在身后。
“砰——!”
木门被萧宁一脚狠狠踹上,隔绝了外面的月光与风声,屋内只剩下跳跃的烛火和两人急促的呼吸。
在门闩落下的瞬间,她整个人欺压上来,将沈今生掼在冰凉坚硬的门板上。
这姿态,充满了绝对的掌控和掠夺的意味。
沈今生被迫低下头。
她没有反抗,浅淡的眸子里荡漾着酒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微哑:“夫人,您弄疼我了。”
萧宁却恍若未闻,依旧不松,甚至还用力往沈今生的唇上咬了一口。
厮磨间,她嗓音暗哑,带着某种压抑的情感:“为什么要躲着我?”
“为什么不能看看我?”
她眸底有泪光涌动,撑起身子,离开沈今生的唇,缓缓往脖颈处转移,“沈今生,我快要死了……”
“你……当真一点都不在意吗?”
沈今生忽地弯唇,明媚的笑了,还带着梨涡。
“夫人,是您不信我。”说着,她轻抬了腰,与萧宁更贴近了几分,“我只是想少受些委屈。”
两个人对视着。
她们之间只有一寸的距离。
只差那一寸,便抵死缠绵。
“欢颜年纪尚小,不懂事,你多担待一些。”萧宁的声音听起来有无奈,也有难过,还多了几分隐忍,“你离开那么久,我时常会梦见你,梦见你站在我面前,笑着说要带我走。”
“可是醒来之后,却什么都没有了,沈今生,你教教我,我该怎么面对你?”
面对我?
醉意渐渐消散,清醒的思绪灌入脑海,沈今生缓缓地伸出手,轻轻抚过萧宁的脸庞,在眉间落下一吻。
一触即离。
她是心尖发颤,眼底也湿润起来。
走得太近,只会让她看见彼此内心蜿蜒攀爬的伤疤。现在,这些伤疤牵扯着,交缠在一起,快要将她们捆缚在一起。
她半掀眼帘,轻声道:“我想要的是平等,是尊重,是独一无二的爱。”
“不是作为奴,而是作为你的妻子。”
妻子……
萧宁默默地松开了手,眸光黯淡下去,垂下头,苦涩地笑了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今生整理好衣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慢慢地喝完。
她缄默着。
外面夜风阵阵。
屋里烛火摇曳。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萧宁,我想离开。”
萧宁猛地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底透着寒意,声音也冷得像冰。
“沈今生,你想都别想,这辈子,你永远只能待在这里。”
“就算是死,你也只能死在这里。”
沈今生说:“你困不住我的。”
矜傲的骨子,仍然在。
哪怕是用锁链捆住她。
她也还是会挣脱。
萧宁彻底被激怒,走上前掐住她的脖子,冰冷的手,贴在裸露的肌肤上,无声地收紧,一字一句地问:“沈今生,你再说一遍?”
窒息感袭来。
沈今生抬眸,直直地看着萧宁,面上露出笑来,凄冷而苍白,带着几分释然。
“萧宁,我想要离开。”
“我困了。”
“太累了。”
“想回家。”
她本是天高海阔的鹰。
却被萧宁圈养成了笼中鸟。
倦了,累了,想要逃走了。
这些话,犹如针尖般扎在萧宁的心里,刺得她血肉模糊,饶是以前她无论怎样折磨这人,这人都没有露出过这服模样,没有露出过这幅卑微又绝望的嘴脸。
那种了无生趣,死了一样的神情。
她的手开始松动,惶恐地倒退两步,大声地说:“沈今生,你耍够了心计了吗?”
“能不能不要一次次地挑战我的底线?”
“我把一切都给你了,包括我自己。”
“为什么还不满足?”
她声音里透着哀求,祈求沈今生:“你别逼我。”
她受不了沈今生离开她。
无论怎样都可以。
哪怕只是装一装也好。
可沈今生偏不。
像破笼而出的鸟,扑扇着翅膀,向窗外飞去,飞到心心念念的大自然中。
她失魂落魄地看着沈今生的侧脸,喃喃自语:“沈今生,是你说要跟我永生永世在一起的。”
是她。
许下那些永远,写下一道道誓言,立下一道道规矩。
制定这一切的,是沈今生。
可逃避、躲着不敢见的,也是沈今生。
“萧宁,我后悔了。”沈今生说,“那些誓言,我收回。”
她顿了顿,接着说:“那些规矩,也一并作废。”
这些话,对萧宁而言,无异于五雷轰顶。
可是却是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她眼前。
心头那种酸胀又苦涩的感觉,像是被蛇顺着血肉,攀爬入心头。
它们开始撕咬。
开始吐出鲜红的蛇信子,和黑黢黢的毒液。
将她的五脏六腑,都腐蚀出连绵如灼烧的疼痛。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许久,才试探着靠近沈今生。
那张红润的、漂亮的唇渐渐逼近,几乎要落在沈今生唇间,浓长睫毛的阴影覆盖下来,犹如蝶翼,朝着她慢慢低头,只剩一丝微妙距离。
萧宁在最后一刻停下。
她的视线落在沈今生眼中。
总是平静冷清的眼眸里,有淡淡涟漪,仿佛隐忍,让人想起柴房那一日,沈今生趴在地上望过来的眼神。
心中忽而掠过一丝不忍。她的视线仍紧紧盯着沈今生,将吻的动作停了下来。
“沈今生。”
她低声喊她的名字,勾起一抹嘲弄,“你看。”
“哪怕你想要离开,我都觉得你是欲擒故纵。”
“我又怎么肯放你走呢。”
话落,只听砰的一声响。
碎裂声伴随着瓷器破碎的声音。
以及被打翻在地的烛台,灯烛昏黄的光亮在这一隅晕染开,照得她们身上到处是一层薄薄的血色。
房里很快陷入昏暗中。
萧宁扯着沈今生肩膀覆下来,黑压压的笼罩过来,顺势整个人都压在了沈今生身上,用力按在了桌面。
她有些癫狂,情绪失控,眼中透着疯狂的执拗,一只手死死掐住沈今生的脖子,用力到几乎要掐断,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掴了沈今生一个耳光。
清脆响亮,震得人心口发麻。
沈今生被打偏了头,脸颊迅速红了一圈,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明明身体各处都在疼,却在笑得肆意,好像这是种惩罚,是解脱,是她苦苦寻找的出口。
她唇边是艳红的血,五指轻柔地攀上萧宁的脸颊,说:“夫人,打得好。”
她是真的觉得萧宁打得好。
她从来都不是个好人,亦从未想过要做好人。
为了活命,她可以放下自己的自尊,委身于人,也可以放弃自己的骄傲,甘愿给自己套上锁链,待在萧宁身边。
可等一切都回归平静后。
她还是会难过。
会悔恨。
会痛恨自己。
会厌恶自己。
她们彼此对视着。
萧宁以为自己还算冷静,心脏却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那抹不受控的绯红漫上脸颊,一路烧灼至耳根。
分明是她占了上风,此刻却反被沈今生拿捏着,伸手想拉开些距离,又贪恋着对方,怎么都不肯撒手。
沈今生垂眸凝视她,唇角勾起,溢出两声低笑。
这样的笑只持续了片刻。
她很快不笑了,神情淡下来,掐着萧宁的脖子,狠狠地将人压了下去,解那条赤色腰带。
腰带落下的一瞬。
没有任何铺垫,也不见一丝柔情,全然不顾对方的感受,只一心想要发泄,孤注一掷,誓要抵达最深处。
身体被带动,萧宁浑身战栗,又羞又恼,想喊出声,想挣脱,却被死死摁着,她压制的情感一下子奔涌出来,眼中有泪珠打转,哑着嗓子喊:“沈今生,你……你给我出……”
沈今生的动作蓦地停住。
眼尾红得像是濒临崩溃的边缘,单手紧扣着萧宁的腰肢,微微抬高腰线,让两人贴得更近,鼻尖相抵,甚至连呼吸都交错相缠。
比刚开始时温柔了许多。
良久,她说:“不。”
这是她的回答。
一/夜欢愉,又是无声无息的,不留半点痕迹,犹如海市蜃楼。
越写越懵逼,明明我是想写爽文的,感觉从头到尾女主都是苦瓜工具人[愤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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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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