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沈今生抽出了腰间软剑。
白发在风中猎猎飞扬,她的眸子赤红一片,握着剑柄的手背青筋凸显,手腕处黑芒缭绕,剑尖斜指地面,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剑吟声。
她眼皮微垂,一字一句地说:“是吗?你想打断我的腿?”
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杀意。
这是……
这是什么妖法?
徐大福吓得一哆嗦,几乎要站立不住,双腿发软,瘫坐在地。
徐见山更是直接吓尿了,根本站不住,撑着地往后退,想跑回家,但慌不择路下,摔了个狗吃屎,匍匐在徐大福脚边,怎么都起不来。
沈今生身形一动,随着雷光掠过,人已经冲到了徐大福面前,抬起软剑就向徐大福刺去,动作之快令人根本反应不了。
眼看剑就要刺到徐大福身上,一道身影挡在了他身前。
凛冽的杀意被拦了下来。
沈今生漠然抬眼看去。
小姑娘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死死地握着剑,咬牙抵抗着,虎口都开裂了,血顺着剑身流下来,滴落在地。
“不要……不要杀人……”洛水的目光带着卑微的请求,几近于乞求。
可沈今生又怎么可能答应,依旧面无表情。
她剑尖一挑,洛水飞了出去。
一声惨叫传来,洛水重重砸在地面,扬起一地的浮尘。
同时一道闷雷凌空炸开,几乎将整个地面照亮,雷电锁死了沈今生。
沈今生被雷光笼罩,整个人如同落入雷池,白光大放,她身形踉跄,脚步虚浮,抬剑对着空气虚空画圆,似乎想要摆脱什么,大喊道:“闭嘴!我就是我,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凭什么要抛弃自己?我想做我自己!我有什么错?”
她疯疯癫癫地,仿佛着魔一般,嘴里大喊大叫,但这个问题在徐大福看来,莫名其妙。
在这发什么疯?
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来人高喝:“妹子!”
来人赫然就是洛勇。
他快步来到洛水跟前,将人搂在怀中,去查她的伤势,在看见洛水双手鲜血淋漓时,心疼不已,随即转头恶狠狠看向沈今生,“你敢伤我妹子,老子扒你皮!”
由于失血过多,又被强劲的内力震到心脉,洛水整个人晕晕沉沉的,身体都瘫软了,她半闭着眼,虚弱地呢喃:“哥,我……我没事,别……别怪他。”
说着,她神思不聚,倒头在洛勇怀里。
雷光开始弱化。
但沈今生看起来并未恢复,依旧目露凶光,一手持剑,另一只手不停地划动,仿佛要杀尽天下人。
这是蛊虫的反噬。
控制宿主的思绪,放大宿主内心最真实的感受,最原始的**,做出有违常理之事,从而导致陷入癫狂状态,而且越强烈,作用越大,功力也越强,越难以压制,直至精疲力竭,精神也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最终,宿主将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毫无意识。
沈今生,已经被反噬两次,体力和灵魂已经到了极限。
再这样下去,她必死无疑。
徐大福如梦方醒,赶紧去喊人。
不一会儿,整个村子都被惊动了,村民们举着各种农具,锄头,铲子,大榔头,甚至有人举着菜刀,他们一拥而上,将沈今生团团围住。
徐见山提议:“直接打晕,把他绑起来。”
其他人附和:“对,打晕,绑起来,不然等他恢复过来,就是个大祸害。”
徐大福又提议:“他都被雷劈了,肯定已经没力气了,干脆直接杀了,永绝后患。”
“对对对,不然等会儿打雷劈完,谁知道他会不会继续发狂。”
“他发的疯,手起刀落,把他头砍掉就好了。”
“对,杀了他,一了百了。”
洛勇反对:“杀了他,萧宁以后要是找我们的麻烦怎么办?还是把他关起来,好好审问。”
“也对,关起来,以后也能赚一笔赎金。”
“关起来,关起来!”
村民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没有人上前。
开玩笑,谁敢当出头鸟?
单看沈今生那一张死人脸,就令人胆寒,更何况她那一手诡异的剑法,简直神鬼莫测,若是冲上去,一个不小心就要交代在那里。
当然也有不怕死的。
几个半大小子,就着人多,气势汹汹地往前冲,抡起胳膊就要绑沈今生。
但就在他们即将靠近时,沈今生随手一挥,一道剑光闪过,三颗人头滚了下来。
热腾腾的液体喷涌而出,溅了她满脸。
血腥味顿时弥漫开来。
竟是随手杀了。
“啊……”剩下一人吓得屁滚尿流,跌坐在地上,双腿颤抖,瑟缩着往后退去,眼底满是恐惧。
“不是吧,真杀了人?”
“快报官!快报官!”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尖叫声。
他们四散逃窜。
官自然是没法报的。
因为这村子太偏僻,一来一回要几个时辰,等赶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而且沈今生杀的三人,都是村里出了名的流氓,十恶不赦,这是他们自己的报应。
洛勇趁乱抱起洛水往村尾而去,临走前大喊:“大家别怕,我们躲进屋里,关好门窗,等他没力气了,自然能解。”
他此去,是去找何承。
何承是村里唯一的先生。
懂风水,懂医术,懂阴阳,懂五行,是十里八乡出名的先生。
只要是有什么疑难杂症,或是怪力乱神之事,他都能找到原因,然后解决。
而且何承精通巫蛊,养鬼,破阵,等等。
他一定知道,沈今生是怎么回事。
但他性格怪异,喜欢独来独往,平日里深居简出,村里人很少能见到他。
好在何承家离洛家不远。
洛勇一路狂奔,大概跑了半里地,终于看见何承的家。
那是一处二进的小院。
门口拴着一条大黑狗,院墙内隐约可见两间厢房,正对着大门有一间厅堂。
周围种了地,养了鸡,屋前屋后,栽满绿树,环境清幽,确实是养性修身的好地方。
洛勇来到院门前,喘着粗气,用气声喊:“何先生……何先生……”
“汪汪——”大黑狗摇着尾巴,脖子上的鬃毛乍开,凶狠地叫了几声,喉咙里发出低吼。
洛勇懒得和狗对视,避免它叫得太吵,惊扰到洛水,又补充道:“何先生,请你救救我妹子。”
“汪汪汪——”大黑狗叫得更凶。
洛勇心里一阵烦躁,捡起一块石头,作势要砸,他准备吓唬吓唬这狗,也给它一点教训。
何承就是在这时候出来的。
他约莫四五十岁,头发半白,身着一袭青衫,看起来仙风道骨,腰间挂着一个黑漆漆的葫芦,也不知道是何物。
他喝退大黑狗,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洛勇连忙回答:“何先生,沈今生不知道怎么了,发了疯,他连杀三人,连雷都不怕,求你救救我妹妹。”
天生异象,何承也不是没察觉,但他一心只想着要修得长生,对其他事情并不关心。
“可我也无能为力。”他摇头。
长生啊,谁不想要?
若能青春永驻,羽化登仙,便是抛却一切俗世也无妨。
洛勇顿时急了,扶着洛水踉跄几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恳求:“何先生,那你先看看我妹妹,她现在危在旦夕,你救救她,我给你磕头。”
看着洛水那苍白的脸色,何承迟疑了一会儿,说:“好吧。”
他解开腰间葫芦,从中取出一颗小小的丹药,递到洛勇面前。
一股奇异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何承养鬼,行的是邪术,他炼制的丹药,自然也不是什么正经药,洛勇双手颤抖,去接那丹药:“何先生,这是何物?”
何承答:“此药名为养命丹,可活死人肉白骨,你妹妹伤了心脉,服下此药可保她无恙。”
洛勇咬着牙,犹豫再三,捻着丹药就往洛水嘴里塞去。
反正也没其他办法了。
说来也神奇。
洛水吃了丹药,红肿的双眼慢慢恢复正常,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过片刻,便完好如初,不见一点伤痕。
不一会儿,她就睁开了眼。
洛勇终于放下心来,抱着洛水,泪如雨下,连忙道谢。
何承说:“不必。”
他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去喊其他人来,把这里封锁起来,不能让一个村民出去,否则血光之灾。”
洛勇点头:“何先生放心,此事我一定做到。”
起身时,他想起沈今生,忙问:“何先生,那沈今生怎么办呢?”
何承不假思索:“去把李山叫来,用锁魂阵锁了她。”
李山是村里有名的猎户,天生怪力,寻常三五个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擅长追踪和捕猎,家中有一副锁魂,据说是李家祖传,不知有多少猎物死在他手里。
锁魂阵,顾名思义,可锁世间万物,无论是人还是兽,只要被锁中,逃不出,逃不掉,只能乖乖等死。
沈今生此刻发了疯,随意能连杀三人,便是说她是野兽,也无不可。
野兽,自然是该用锁魂阵。
“不行!锁魂阵只适用于猛兽,对人是行不通的,沈今生还是活人,怎能将他困于阵中?”洛水立马反驳。
锁住沈今生,就是彻底断了她的生路,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洛水如何忍心?
何承怒道:“无知!”
他告诫洛水:“锁魂阵可杀一切生灵,何况是区区一个沈今生,再说,她本就该死了,这是她的命数,又何来杀生之过?你若妇人之仁,不愿行此之事,只怕全村都会死。”
洛水还是不同意:“先生有所不知,沈今生虽为恶人,却也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倘若就此将他关进锁魂阵,那他不就彻底失去机会了吗?这不是断了他向善的路吗?”
何承睨了她一眼,意味深长:“怎么?你对她有私心?”
洛水难得固执,执拗地注视着他,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是,我喜欢他。”
“妹子!你莫不是糊涂了,他想杀你,你还要护着他?他就是个天生的畜生!”洛勇大喊,没想到洛水这个时候居然说喜欢沈今生,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他连忙喝止:“何先生,我妹子现在受了惊吓,神志不清,她说的话不算数。”
何承锐利的眸光来回在洛水身上打量,见洛水不似作伪,嗤笑一声,讥讽道:“愚昧,真是愚昧,何某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荒唐之事,洛水,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你喜欢上一个要杀你的恶人,还是个女人,你脑子被驴踢了?”
“……女人?”
何承的话像是一根针,扎在洛水心间,她神色恍惚,思绪乱作一团。
沈今生第一次喊她“洛水妹妹”,那时候她害羞得不行,心里跟抹了蜜似的,她喜欢他对她的亲昵称呼,喜欢他对她与众不同的态度。
他是那么完美。矜贵的姿态,那细致如美人的脸庞,温柔含笑的眉眼,连声音,也是缱绻动听的。
她怎么可能怀疑他是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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