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金沙敲定了投资协议细节,就只剩下签约了。施云易的工作量降下来,又在施星野的带动下胃口变好,身量终于有所恢复,双颊看起来也饱满了一点。他今天穿一身淡蓝色的改良中式衬衫,配垂坠感十足的米色长裤,站在那里芝兰玉立,一副宜家宜室的姿态。
这才是好男人该有的样子。子念欣赏地想,笑眯眯地:“你怎么来了?”
“念念,星野的经纪人到蓉城来了,我想请他吃饭,想问你有没有空一起?”
谈子念推脱的话都到嘴边了,突然觉得这是个机会,弄清楚施星野这家伙究竟什么时候走人。而且,虽然不肯承认,她对施星野忍着膝盖的伤还要坚持参加的UFC也产生了一点好奇。
直到进莲叶厅之前,等云易先接完电话的当口,子念才觉得有点不妥。
就算施星野后来没有再继续追问她和云易的关系。也没有就当众拆穿他不信中医、导致他被大家排挤的事找她算账,但不是下决心要远离这个人吗?
算了,来都来了。
莲叶厅是蓉华楼里接待客人的包间,只有薄薄的一扇雕花木门,一点不隔音,老房子就是这点不好。谈子念站在门口,能把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你居然还掉体重了?你今年到底还想不想升级啊?”
“什么叫做膝盖还没好?又受伤了?下周星探就来了,你清醒一点啊!你到底知不知道,星光根本不可能在大陆签一个羽量级的选手!”
正在骂人的应该就是施星野的经纪人。子念想到跋扈的施星野也只能乖乖听训,嘴角简直快压不住地上扬。
“我知道。我心里有数。”施星野回答的倒是四平八稳。
“你有什么数?叫你早点去夏威夷集训你也不愿意,非要待在这儿。这儿有设施吗?你脑袋在想什么?你都住了一个多月了,怎么就离不开了?”
施星野顿了顿才说:“不是。提前去不是要多花钱吗。”非常耐心。
谈子念觉得按照施星野的性格,这已经算服了软,却没想到经纪人的声音又拔高了几度:“你要是不乱花钱,至于会这么缺钱吗?我问你,你这个月是不是又给赵欣欣钱了?训练资金是这么糟蹋的吗?!”
听到疑似女人的名字,还是沈一萱以外的另外一个女人,子念琢磨出来不对。好啊,他和沈一萱分手,在蓉华堂白吃白住,居然省下钱来贴补另外一个女的?!子念逐渐火起,竖起耳朵准备听施星野怎么回答,没想到里头只是一味沉默,直到经纪人忍不住又骂起来:
“什么?居然还真是这样!不是,大哥你别玩我啊。你要是升不了级早点告诉我,别拉着我一起去……”
云易恰好挂断电话,错过前因,就听到这么难听的话。他立即推开门。
“我没放弃……”施星野话被进门的两人打断。
子念今天穿了一件浅黄色立领的改良旗袍,因为要见客人,寥寥的画了眉,越发衬托的一张小圆脸饱满的像是新换了雏羽的稚鸟。一双眼睑清浅的眼,了无痕迹地避开了去,不知道在看哪里,却一定不肯落进他眼里。
接着发觉她胸膛一起一伏间十分明显,连带裹身旗袍下的曲线毕露,施星野移开眼,才后知后觉她似乎在生气。谁把她气成这样的?
如果忽略掉怒气,子念就这么和长身玉立的施云易并肩而立,壁人无双,谁见了也得说一声般配。
施星野不合时宜地想起来子念之前没说完的话。
“我和你哥也只是——”
只是什么呢?这些天他不知道想了多少次。这时看到哥哥拉开椅子,她顺势坐下,两人举止十分默契。拳抵在腮边,不耐的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被遮掩。
只是什么呢?只是青梅竹马,举案齐眉?
“问你话呢,这家伙。”云易见施星野走神,索性代他回答经纪人何隐真的话:“当初是我们订婚才邀请他过来的。”
“哎呀,二位佳偶天成,百年好合。我当时人在国外,没有能参加订婚仪式,实在是太遗憾了。”经纪人何隐真语气恳切,和刚刚训话时的百无禁忌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子念一向不喜欢两面派,此时未免觉得何隐真的两幅面孔反差得过于明显,就撇了撇嘴。下意识看向施星野,却发现这人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眼神里带着一种不肯罢休的审视。她想起来刚刚听到的话,一个心浮气躁,差点带倒酒杯。
云易正和何隐真讲着话,余光瞥到了,将好伸手帮她扶正。谈子念也晓得自己失态了,下意识抬头,正好看到施星野收回目光。
“星野和谈小姐这次还是头一回见面吧?”何隐真又问。
两个当事人没回应,云易遂接话:“其实小时候就见过的,那时候阿野也在蓉华堂住过一阵子。”看一眼面露茫然的子念,知道她没什么印象了,安抚地笑一下,“很多年前的事了。”
“我还担心看到嫂子这么漂亮,星野也想谈恋爱了。他现在还不行,今年压力尤其大。”
刚刚何隐真不是还知道他挪用经费给其他女生吗,但又不准他恋爱?谈子念有点狐疑。
还是说那本来就不是恋爱关系,是随便玩玩,花钱解决的?那简直太下作了。
“我知道星野正在备战升轻量级,也确实是近来忙得疏忽了,关心不够。”云易抱歉的提了一杯,何隐真立马站起来伸长胳膊碰杯:“当然能理解。”
“他体重还升不上去,我一定想办法,让厨房给星野加菜。”云易说到这里,转头看子念一眼。
这种事子念没什么好拦着的:“当然,开个小灶而已嘛,没问题的。”
她那么自然地接施云易的话,和哥哥在一起,简直就像是给不成器的孩子开家长会的一对年轻夫妻。
“谈小姐都发话,我肯定就放心了。”
何隐真人精一个,早发觉子念对他不是很热情,猜到她是不是听见了刚刚的训话,找补着解释说,“其实我有时候对星野凶一点,也是怪他不爱惜自己。比如他膝盖本来就有伤,临到要开始赛季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又加重了,所以才急得很……”
“阿野打职业之后这么多伤病,都是您一直陪着,比我这个当哥哥的还尽心。”施云易举杯示意,将杯中酒敬干净,喝的太急咳了两声。子念把纸巾放到他手边。云易含笑看她一眼,抓过纸巾。
子念抬眼,隔着满桌的菜,看到施星野抱着臂正冷冷注视这这一幕。满桌的好酒好菜,他怎么连筷子也不拿,只是转开眼。说不清为什么,她心里莫名就一沉。
三个人都喝了酒,于是送何隐真去机场只能子念开车。副驾驶自然坐的是云易,当初母亲能同意她学车,也就是云易保证了会永远坐在副驾。
酒足饭饱之际,夏日晚风从洞开的车窗徐徐灌进来,大家又都更随意一些。何隐真于是说起来施星野的少年糗事。
“……当时他都十三了吧,还没这个车高。拳击学校嫌他矮,要他退学。”
子念一直以为施星野身高臂长,天生是搞运动的料,没想到过他原来还曾因为身高差点被淘汰。从后视镜里看到施星野听着何隐真揭底,没有反应,不知道在想什么。从席间出来他就一直沉默着。
“个子小,臂展和速度都没有优势,都叫他别练了吧,就只有李老头说让他再试试。”话被施星野打断:“李良久教练,我的第一个拳击教练。”
自己的糗事被提并不在意,只是不满对教练的称呼。何隐真从善如流改了口:“对,还好有李教练。当时这小子就想另辟蹊径,狂练后手重拳。”
这人倒是不容易消沉,子念想。
“但是吧,小孩子本来不该做力量训练的。差点没把李教练愁死了,怕更不长个子了。哑铃藏起来,这小子还自己用路墩子练。”
哈。谈子念笑出来,盘子打得,车不小心压着虚线。施云易看了一眼她提示平稳驾驶,自己的表情也是忍俊不禁。
谈子念忍不住问:“后来呢?”
“后来是十四岁的夏天吧,他个头一下蹿起来了。”
哦。
“后来就一直挺顺利的,从拳击转综合格斗也顺利,直到开始打职业。打职业其实也算顺利,去年羽量级,虽然一路伤病,也打到了全球第五名。什么概念?十三胜二平二负。前十年没有亚洲选手做到过。”
居然是一路伤病。子念只看到的那些夸他天才拳手的报道,怎么没有提到他的一路伤病呢?她还以为他天生是成功来的比较轻松的那一类人呢。
何隐真是解说出身,讲解起技术来深入浅出的。
“星野的底子是拳击,比起其他选手,地面技就差一些,一开始近地面互博就吃亏。所以他只能增强抗击打能力,什么情况下都站稳,争取出重拳快速KO对方。还有一个最最重要的,你们知道是什么?”
“是速度。星野不能被抱住腿,一被摔就又变成他不擅长的地面缠斗了。他只能快速移动,出击,快速制敌。减少拼地面技的回合,赢面才大。换句话,速度直接影响他的全部表现。”
云易听得很认真:“那他现在速度怎么样?”
何隐真的表情也沉下来。
“他现在乍一看速度没问题,但膝盖始终是隐患。如果被对手知道,直接打爆他膝盖。直接速度就会掉下来。”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车人都沉默了。子念又想起来把他从窗户推下去的那次,感觉到心虚,默不做声车开得飞快,很快到了机场。她留在车上,施星野和云易都下来给何隐真送行。
云易一贯周道,一定要帮忙搬行李。何隐真阻拦不过,索性趁着这功夫,把施星野拉到一边小声责问:“你还没有开掉老李?”
施星野皱眉:“我什么时候同意要开掉李教练了?这个我不同意。”
“那你别给赵欣欣钱了。”
“……这个也不行。”
何隐真语气严厉:“你知不知道你的预算已经很紧张了?要聘请德国的施瓦本教练,还要去参加夏威夷的集训,就算只待两周,也不是小数目。”
施星野耸了耸肩:“反正给李教练开的那点钱也不够。”
“那加上给拳击学校的钱呢?加上给赵欣欣的呢?”
施星野无言以对,索性掏出烟盒:“进去之前来一只?”
玩世不恭的态度让何隐真火起,顾及他哥嫂都在附近,只能压抑住火气:“你这么仗义疏财?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有钱人吗?星光今年不签你,你都得破产。”
谈子念坐在驾驶室,偷偷放下车窗,正聚精会神偷听。听了半天总算听明白分歧在哪。何隐真要施星野量入为出,这不是挺合理的嘛。蓉华堂常年缺钱,她能理解何隐真这种火烧眉毛的感觉。
见施星野沉默,何隐真继续说:“你每年和李教练见几面?还一直给他开工资。你每年能回西北待多久?还每年给那个学校钱。赵欣欣跟咬哥那边更是无底洞。你差不多得了。”
一直没动静,子念都以为施星野终于被说动了,从外视镜看他表情。
只见施星野不紧不慢吐出一只烟圈:
“我其实一年也见不了你几面。”
噗呲。子念在驾驶室笑出来。
施星野果然不会让她失望。
她熟悉的施星野就是这样,只顾着自己痛快,气死别人不管。何隐真果然被堵得脸上一阵发青,半天说不出话,最后才憋出来一个:“好。”
施云易一直把何隐真送进候机楼。
临别何隐真正色:“老实说,他是有潜质冲击轻量级冠军的人。从我解说UFC开始在这行十五年了,有这种资质的人,在国内不超过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施云易当时没有明白,为什么何隐真的声音像是在叹惋。
“还得靠您多照顾。他不懂事,您该骂就骂,我们都理解。”云易说。
何隐真心想我真骂这家伙还真不一定就不跟我骂回来呢,这小瘪犊子偶尔膈应一下人就还挺膈应的。他和云易短暂握了握手就离开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