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瓷接了笔糟糕的生意。
今天来棚里录歌的流量小生林淮不仅唱功不行,态度还极其散漫,始终坚持着自己独特的颓懒式唱腔。
价值百万的录音棚,硬是被他唱成了卡拉ok的效果。弄到后来温瓷也不再纠正,只冷着声让他一句句一遍遍重录。
林淮唱了几遍就没了耐心,走出录音室,懒懒散散地倚在门口,对着控制台前的女人露着招牌式的邪魅笑容,“温老师,这遍可以了吗。”
暖色的灯光下,那张白皙明艳的面庞上没什么表情,眉眼精致而淡冷。
熟悉温瓷的人都知道,这就是不行的意思,拥有绝对音感的人对音准一向敏感,糟糕的是林淮几乎就没唱在调上。
“不行,有几个调还是不准。”温瓷取了耳机,鬓边带下几缕碎发,她顺手往后捋了捋,俯下身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指着录音师的显示屏小声说着话。
林淮目不转睛地看着女人无可挑剔的侧颜,突然想起来时经纪人在车上聊的闲话,“这个温瓷神秘得很,从没公开露过面,估计是硬件条件不行,要不以她的作词编曲能力早就被包装出道了。”
这不扯淡呢嘛。
不过这女人也实在高傲,他现在就站在她面前,她竟然就这么晾着他。
林淮有些不悦,凭他的商业价值,去哪个录音棚录歌都是抬举,“我看这就可以了吧,每个人唱歌风格都不一样。我就发售单曲做做粉丝福利,她们只要听到我的声音就好了,没必要那么吹毛求疵。”
这话一出,气氛越发冷凝,就连旁边一直笑眯眯的录音师也板了脸。
以Venus Studio的门槛,这位怕是托了大交情才能进得来,更不用说让温瓷来监棚,可惜他并不珍惜。
林淮的经纪人Sara赶紧出来打圆场,“各位老师都累了吧,今天林淮状态也不太好,要不就录到这儿吧,走,我请大家吃宵夜去。”
“我还有事,你们随意。”温瓷站起身,拎起包推门就走。
林淮还从未见过如此不给他面子的人,“她怎么这样?她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录音师心里暗笑,面上波澜不惊道:“我们老板家规比较严,忙到现在已经很晚了,她大概急着回家吧。”
这个借口实在敷衍,不过Sara也只能无奈讪笑。
她今天也算领教了这位天才音乐人的脾性,思忖着能滋养出温瓷这样恣意性格的家庭,绝不会是一般人家。
-
温瓷连夜从京海开回了德城。
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心绪躁动,迫切地想要回去。
她需要给自己一点奖励,安慰一下今天受尽折磨的耳朵。
德城最富盛名的一条陶瓷街,深夜沿街一排茶室古玩店大多落了锁,难得有些冷清。
她在尽头那栋古色古香的楼前停了车。
门口几棵高大的景观松几乎将瓷坊半掩住,颇有几分大隐隐于市的古雅,正中央挂着的牌匾上,龙飞凤舞两个烫金大字。
温窑。
她在过往路人惊讶的目光中,熟门熟路地刷了卡,进了这座德城里唯一不对散客开放的瓷坊。
穿过店内一排排摆放考究的博古架,目之所及都是光泽温润的单色茶器,她没细看,径直往里走。
里面工作间的门缝里还露着光,走近了就看到里面有道矜冷身影还在忙碌。
她踮着脚尖放轻了步子走过去,正要从后面捂住男人的眼睛给他个惊喜,却不知墙上的影子早已将她暴露。
男人刚转过身想戳破她无聊的恶作剧,温瓷立刻顺势扑进他怀里。
孟旸青抬起裹着瓷泥的手,低眸看着像考拉一样挂在他身上的女人,拧着眉无奈道,“脏,快下来。”
温瓷在这个男人身上一向懂得见好就收细水长流,立刻不闹腾了,静静看他接着修手里的瓷器坯胎。
一件纯手工瓷器的诞生需要经过数十道工序,修坯是关键一环,把手工捏出的瓷器坯胎再用刀具做精修处理,让坯体表面更为光滑有型。
一点一点刮,再放慢了坯机慢慢地修,最后修出了一个鹅颈瓶坯体。
整个过程精细而枯燥,却神奇地带走了温瓷今日的所有烦躁。
孟旸青忙完了手上这一个,温瓷立刻发问:“你不好奇我怎么这么晚回来吗?”
男人掀了眼帘,淡淡道:“这是你家,想什么时候回是你的自由。”
温瓷托腮望着他,很轻地叹息了一声,感叹道:“孟旸青,你可真不会聊天。”
孟旸青漠漠起身,把修好的瓷坯摆好,下一秒就听女人用一种很烦恼的语气说道:“可是我就是好喜欢你啊,怎么办呐?”
他手上微顿了顿,转身正对上女人像猫一样灵动魅惑的眼睛。
他错开她的视线,“自己找地方坐,别在边上闹,我还要忙一阵。”
温瓷自觉冤枉,很不满道:“我一直都很克制,哪有闹?我又没有过来偷亲你。”
孟旸青默了半响,她也不是没有这方面的前科。
望着眼前明艳恣意的小魔女,他很无奈地同她商量,“这批瓷器很重要,你乖一点,别闹。”
温瓷见他一脸沉肃,略收敛了些,安安静静坐到一边旁观。
面前的拉坯机不停转动,像时钟钟摆,看得人发困。
恍然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她也是这样百无聊赖地等着父亲忙完瓷坊的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温瓷实在困了,打着哈欠道:“你什么时候回去啊,我没带钥匙,翁姨年纪大了我不想半夜劳烦她起来给我开门。”
“钥匙在休息间的桌上你自己去拿,把车钥匙给我留下就行。”
温瓷指了指后面的钟,“这都快十一点了,你又不是个机器可以歇歇了吧,我爸平时就是这么奴役你的吗?”
“坯体要半干的时候修好,等到全干了就不好修了,这批作品是要展览的。”孟旸青小心翼翼地取了新的坯胎放在拉坯机上,又开始新一轮的利坯。
男人兢兢业业又没什么情绪起伏的样子,真像是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
温瓷静静看着他,也不知道这人忙成这样是为了躲她,还是真的热爱制瓷这项工艺。
毕竟不管是她温瓷还是汝瓷,都不是他自己从心选择的结果。
-
多年前孟氏资金链断裂,面临破产危机,多亏了温瓷的父亲温濮远出手相助。
但他也不是不求回报的,挑了孟家这一辈里最有天赋的来传承他的制瓷手艺。
孟旸青就是那个温选之子。
如果孟家没有在他16岁那年遭遇破产危机,孟大少爷这双手恐怕更适合去谈钢琴。
而不是住进温家,跟在温瓷的父亲温濮远身后逐渐开始接触制瓷。
不过很多事情温瓷不太愿意细想,她收敛了思绪,走进隔壁的休息间,歪在沙发上小憩。
方知微突然打来电话,她是温瓷的经纪人兼合伙人,平时代她打理Venus Studio的一切商业事务。
“我的祖宗啊,林淮可是聚星娱乐的太子爷,你总要给几分面子嘛。”
温瓷打了个哈欠,“我已经够给他面子的了,周五还给他加班呢。”
“是是是,他们那边也是理亏。我刚和他经纪人通话,她的意思是林淮也就这个水准了,棚里录一遍,后期给他修修音,差不多能听就行了。”
温瓷眉间轻蹙起,“他的音准很差,吐字拖音完全打乱了整首歌的节奏,修出来的效果恐怕也不会太好。我是不会为这样的作品背书的,你换个人接手吧,反正他也想换了我。”
方知微也知温瓷的脾气,也不强求,“好吧,我再和Sara沟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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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瓷挂了电话迷迷糊糊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被孟旸青叫醒。
他似乎刚洗了澡,头发上还带着湿意,凑过来的时候还能闻到松木调的沐浴露香味。
她最喜欢的味道。
“回家睡,明早职工来上班看见你躺在这里,不太合适。”
温瓷眯着眼,半梦半醒地看着男人冷峻锋利的轮廓,本能地伸手勾住了男人的脖颈,在他唇边印上一个吻。
孟旸青毫无防备地被扯进沙发里,女人像小猫一样缠上来,在他怀里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地方,继续安睡。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间,孟旸青周身骤然紧绷。
在场面彻底失控之前,他迅速起身,平了平气息道:“这里有监控,快起来,回家睡。”
温瓷闭着眼,小声地呢喃,“那你抱我回去,我很困,不想走路。”
“为了回来见你,我晚上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今天工作又好烦,我真的好累啊,一点儿都不想动。”
孟旸青默了一阵,幽深的墨眸静静看着女人的睡颜。
僵持几分钟后,温瓷猝不及防地被人扛上了肩头。
霎时间头脑倒悬着,她下意识紧攥住男人的衣服,颐指气使道:“公主抱不行吗?你怎么这么不怜香惜玉啊,我要是摔了,你得做牛做马照顾我一辈子。”
“我哪天不在为你做牛做马?”
男人紧紧抱住动来动去永不消停的女人,一步一步走得很稳,一到瓷坊门口,他就把人放了下来。
温瓷立刻捂着脸说被他晃晕了,抓着男人的衣角贴着他身上不放。
孟旸青把人扶直了,沉声道:“站好,我去把车开过来,两分钟。”
“那你快点,我一个人怕黑。”
孟旸青深吸一口气,还是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进温家那天他就明白,他要担的不仅是温家的汝瓷传承,还有这位骄纵恣意的大小姐。
而温大小姐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折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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