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煌不知道江元禄是如何知道他来的,他明明掩饰了修为,也不是从正门进的,没想到鬼鬼祟祟了半天,还是无用功。只能庆幸他似乎当自己是修明真人,而不是檀山君,虽然事到如今这层窗户纸破不破也无所谓了。
江元禄并不住在有沛城中,而是在城郊的一个小山头,比祈煌还朴素,只是一个茅草屋,里面什么宝贝都没有,只有几样木头做的基本家具。
“修明真人喜欢喝什么茶?”
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些油纸包裹,分别给他介绍,“这些都是城里百姓栽种的,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不知道修明真人习不习惯。”
祈煌随意指了指其中一个茶包:“只是来随意看看,没想打扰江真人。”
“可是为了修著江山卷?”
“正是。前不久刚写完六十七窟,便想一并写了。”
“修明真人不仅才高八斗,还如此勤奋。”
“哪里哪里。”
......
两个人在这里东拉西扯了半天,江元禄才切入了正题:“听闻修明真人也是......来自另一个地方。”
祈煌抬头看了他一眼,面上波澜不惊:“江真人指的是?”
江元禄却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继续说:“我避世修炼时还是季明朝代,不知道修明真人那时是何时?”
祈煌没办法,也懒得再掩饰什么了,坦荡道:“那我应当比你要早,我未曾听说过季明。”
“有很多个小世界,你们或许并不在同一处。”
止彦突然插嘴,江元禄这才注意到这个木偶,他恍然大悟一般,就要去拿第三个茶杯:“竟然没注意到还有位贵客,真是怠慢了。”
江元禄修为只是化神,止彦也不奇怪他没察觉出来。
祈煌抬头将这间甚至有些寒碜的茅草房打量了个遍,他瞧着江元禄沏茶,一边道:“我听闻江真人一直以来都避世清修,不问世事,即便是有人千里迢迢求见也鲜少见客,这次却如此热情,可是有什么事情?”
江元禄沏茶的动作一顿,他回头看了祈煌一眼,难免有些尴尬:“修明真人猜得没错,我确实有事想请教。”
“但讲无妨。”
江元禄将三个茶杯都倒了半满,然后便坐了下来,一连叹了好几个气也没能开得了头,最后是抿了一口茶,才面露难色:“实不相瞒,自从我飞升上来以后,几乎每日都在此修行,可是自打步入化神期,这进步就缓了下来,现在更是觉得难以精进半分。”
祈煌摸了摸下巴,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聊柳成荫,他也没有特意闭关修炼,似乎就是顺其自然,顺着顺着就顺便渡了雷劫步入大乘了。他稍加思索,馊主意就出来了:“江真人或许是过于清苦了,若是劳逸结合说不定能有奇效。”
“劳逸结合?”江元禄倒是有些愣神,他抬头看了看四壁,或许也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住的地方实在是太破了点,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祈煌也不知道他在赞同什么。
他思索完了,抬头便道:“这么说起来,召星好几次邀我去容泉,我也不该拒绝的。”
“容泉?”祈煌有些惊诧,他对这一带都不甚了解,但是容泉的名号实在是有些响,主要是因为它似乎更应该在魔修阵营。容泉别名为极乐之城,便是除了享乐不剩下别的,表面上各位名家都对这个地方嗤之以鼻,但是私底下有没有人来过就不知道。
他也没去过,但是回忆了一下容泉的风评,只得缓缓道:“......到也不必去容泉。”
“我知道容泉的名声并不太好,但是在我看来也不过是多有误会,召星真人我见过几次,也是个知书达礼的人。”江元禄也知道这些流言,他叹了口气,“虽然召星真人没有明说,但是我想他这样也确实是有苦衷的。”
即便是在修真界,放浪形骸之人也不在少数,尤其是魔修,乌斐和良慈就是个中之最,标准再放宽一点,连朝歌都能算在内。但是召星也不像他们,要么天生如此,要么有不幸打击,他出身于喜赫的名门望族,自幼接受的也是正统教育,只是突然某一天,他就像疯了一般,跑到了这荒郊野岭搭了个容泉,从此便声色犬马,醉生梦死。
就在话题逐渐转向召星和容泉的时候,止彦突然开口,又把话题扯了回来:“你若是想飞升的话,我有个法子。”
虽然这只是个木偶,但是能和修明真人同行的也大抵不会太差,江元禄回过头来看着他:“愿闻其详。”
木偶扭了扭,活动了一下关节,然后就从祈煌肩上跳了下来,落到了桌面上,它用自己那做工粗糙的手指沾了点茶水,就在桌上画了起来,只是简单的三条线,它指着最下面那一根道:“你已经从这里飞升上来了,渡了雷劫,洗去凡胎。”
它又指了指第二根线:“你现在在这里,想要继续飞升,同样也需要渡雷劫,脱胎换骨。”
它收回了手,叉在腰间:“那么问题来了,两次都需要渡劫,都要脱胎换骨,你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吗?”
江元禄抚须,试探着问:“我的根骨不行?”
止彦摇了摇头。
“是说**凡胎根本不重要,反正都会重塑。”祈煌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自古以来飞升就没有个标准,甚至有白日飞升的,渡劫也不是硬性标准。”
止彦竖起了大拇指。
江元禄皱了眉,有些不明白了:“那这到底要如何?”
“机缘和感悟。”止彦又在三条线旁边画了垂直的一条线,“机缘现在也不可能了,那便是感悟。一直以来便有灵力在各界之间流动,而对于修士而言,灵力在你四肢灵府中流动,你便是和它们融为一体,自然是跟随它们一同流向下一层。”
这个说法实在是太玄妙了,江元禄依旧有些疑惑。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需要你自己去渡过那些乱流。”止彦在两条线之间又画了些波浪线,“你们从下界飞升上来时应当经历过,倘若我没记错的话,此间的通道是在那道天堑,穿过缝隙,到达下一层。难点便是在这缝隙。”
江元禄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大家都觉得需要不断提升修为,也不过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扛住乱流。”止彦看着那些波浪线,“但若是找准时机,筑基期也可以‘飞升’。”
这听起来像是投机取巧的方法,还有一定的危险性,江元禄也有些犹豫。
等了半天也没见什么回应,止彦抬起头看向他:“你想知道如何把握这个时机吗?”
但是江元禄却摇了摇头,朝他笑道:“一开始确实有些心动,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空虚。我清修也只是为了清修,觉得这样能让我更安宁,现在却对飞升有了执念,实在不该,还好醒悟得也不算晚。”
又遇到一个不飞升的,止彦情不自禁地瞥了一眼祈煌,祈煌是老老实实渡了劫的,按理说当时便该飞升,但是他却留了下来,成了这里唯一的大乘。
江元禄要请教的事就这么以另一种方法解决了,祈煌也不再打扰他,告辞后便又回到了有沛城中,止彦乖巧地坐在他的肩上,正在看街边转得花里花哨的风车。
“刚才你说下一层,意思是并不止这三层?”
祈煌的疑问让他收回了目光,似乎太过得意忘形了,止彦低下头,沉声道:“山外有山,自然不止。”
“听上去是个无穷无尽的故事。”
“......”
“岂不是说有更广阔的世界等着我去探索了?唉,看来我的江山卷预定二十卷是不够了。”
“......”
他们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忽然前面一阵骚动,仔细一看不知道是哪家人出殡,白纸飘飘,哭声阵阵,祈煌也自觉地站到一边,给他们绕道。
这前前后后估计有个二三十人,止彦看着他们,有些不明所以:“这是在做什么?”
“这家人有人去世了。”祈煌简单解释了一下,忽然察觉到在修真界里为了一个死人而如此大费周章也是不常见的,他便额外解释了一下,“对于凡人来说,寿命短暂,人生最大的事莫过于婚丧嫁娶。”
“人死后会去轮回。”止彦依旧不明白,“远没有结束之日,真正的死亡当是魂飞魄散。”
祈煌摸了摸鼻子:“是这个理。但是他们并不知晓,就算知道了,轮回过后,前世的一切都烟消云散,无异于结束。”
止彦怔了怔,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变得有些萎靡,坐在祈煌肩头垂头丧气的。
祈煌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他一直看着队伍,直到他们消失在转角处。
他忽然瞥见对面的某个摊贩,兴致勃勃地朝止彦问道:“想不想去捞金鱼?”
但是没等到止彦回答,他就已经朝那边走去了。
“修明真人,请留步。”
一个声音叫住了他,祈煌转过身,看见一个穿着打扮都和这里格格不入的人,说不上好看,但是够花哨。
他快步走上前,恭恭敬敬递上了一个请帖:“我家主人想邀您前去一会。”
祈煌低下头,拿起他手中的请帖,薄薄一张纸,也没有什么其他装饰,像是仓促之间写下的,笔意是龙飞凤舞,潇洒至极。
落款是召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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