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宗布下的搜魂阵巨大无比，启动也需要时间，运行的每一秒都在飞速流失灵力，还是能留一点时间给祈煌周旋的。
良慈说着调制迷香，真就日日夜夜不休息地在工作了，连她最喜欢的美人都不能打扰，祈煌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她是有所图谋才会这么积极。
倒是止彦，也略显奇怪，之前他可是一口一个娘，还黏人得很，现在却是一个人在一边摆弄玩具，祈煌有一种孩子终于长大了的荒谬幸福感。
“来试试这一款。”匆忙调制的迷香并没有装在精美的盒子里，她似乎就是从坛里挖了一勺，来到房中就点燃了。
两个人都注意观察着止彦的反应，可是他并没有要睡觉的意思，反而是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嘁，又不行。”良慈一撩头发，起身又离开了。
止彦却是伸手抹了抹掉在地上的香粉，伸到祈煌面前：“香！”
祈煌耐心地抓住他的手，掏出手帕要给人擦干净，但是止彦却挣扎了一下不让他擦，还是在重复：“香！”
莫不是要他也闻闻？祈煌犹豫了一下，看着止彦亮晶晶的眼睛，还是低下头，就着他的手指闻了闻，片刻后他便怒火丛生，但还是等到出了房门才怒道：“良慈！我都说了不要在里面加奇怪的东西！”
阴谋被识破了，良慈的积极性大打折扣，她随手扔了一点原料进锅里，还是有些不服气：“孩子缺的是母爱，你一个大大咧咧的臭男人自然给不了，还是得我这种温柔贤淑的女人。”
她和温柔贤淑八竿子打不着，祈煌知道她的目的可不是“给孩子完整的母爱”，现在止彦的心智幼稚，是最容易趁虚而入的时候，而关于承天宗和真龙的故事，事到如今怕是已经人尽皆知了，作为魔王之一的良慈更应该消息灵通才对。能控制一条真龙，这对于每个人都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只是现在寄人篱下，也算有求于人，他也拿良慈没什么办法，只能盯紧了她放下去的每一份东西。
没了动力，良慈也没那么专心了，她漫不经心地搅动着小火烘烤着的小锅，随口闲聊道：“我听他们说，强龙把归和门的牌匾给砸了。”
强龙是大罗山的掌门，是以煅体为修炼方式的体修，为人耿直，说难听点是没脑子，做事冲动，但也不会平白无故发火，他会上门砸了归和门，多半也是因为洛灵。
“哎呀，那个傻大个，别的不说，也是够痴情的。”良慈又扔了一些枯草进去，“我要是洛灵啊，我早就感动得答应他了。”
祈煌忍住了她的胡说八道，洛灵不可能答应强龙，良慈更不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放她身上就是天方夜谭，她不嘲笑几句已经算难得了。
只有一个人说话当然算不上聊，良慈瞥了他一眼：“檀山君，你今天好沉默啊。你这变化太快了，我还有点害怕。”
祈煌难得和她玩什么字谜游戏：“你有话就直说，不要东扯西扯的。”
“嘿嘿，檀山君你可真懂我。”她习惯性地抛了个媚眼，笑出了花来，“那我就直说了，你们若是能够找到法子去小天外天，能不能捎上我？我保证我会很乖的。”
这种连门路都没有的事，空口承诺可不值钱，骗骗她是容易，但是祈煌还是不愿意撒这种谎：“多几个人都无所谓，还是先找到门路再说吧。”
他不再看良慈制作迷香，转身回到了止彦那边。天知道良慈哪来这么多给孩子的益智玩具，止彦似乎卡在了某个难以攻克的关卡，正拿着这个做工精细的机关苦恼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祈煌一来，就坐在他身边，观察着他的每一个表情，开门见山，直接问出了自己的怀疑：“止彦，你其实已经恢复了是吗？”
止彦好似没有听见一样，还是在摆弄手中的机关。
“我知道你可以听见。”没有回应，但是祈煌还是在继续说，“这么长时间了，没有梦泽香，你身体也没有出问题，说明你的神魂稳定，并无大碍。”
每一处似乎都成了一个死结，止彦转动着那个机关，试图寻找到一个还没有被发现的小机关。
“我也知道你很抗拒真龙的元神，抗拒真龙的龙珠，抗拒真龙的筋骨。”
祈煌伸手握住了止彦的一只手，止彦也没发再转动那个机关了，他只能静静地看着，巡视着上面每一处细节。
“我并不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情，对于你所顾虑的问题也不太了解，所以我也不会强迫你去接受。”止彦没有反抗，祈煌握得更紧了，他试图撬开止彦一直以来都闭锁的心房，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我只想要你明白，这世间并非没有人在乎你，你想要去看的江山，无论如何我都愿意带你去看。”
止彦依旧没有说话，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个机关上，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看的。话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用力过猛反而是适得其反。祈煌松开了握着他的手，站起身：“我就在门外，你要是需要我的话，可以随时叫我。”
门轴转动，门扉开合，过了好一会儿，止彦才动了一下，他放下了那个研究了很久的机关，平静地抬起头，看着前方，久久都没有动作。
说是借良慈的庇佑，但是真要打起来，祈煌觉得不一定是谁庇佑谁，只是就算打起来，也是他招来的，理亏在先。希青城里，外貌优先，修为其次，平日里最大的活动就是一起喝酒唱歌跳舞，就算是雄心壮志的修士来了这里也会逐渐沉溺，渐渐适应这种悠闲的生活。
他的本命法器是江山卷，不是可以和人对决的武器，因此他也备了不少其他武器，刀剑枪棍，五花八门的，虽然没决定好用哪一种，但是还是先提前确认一下武器都在可使用的状态。他又瞥见了那把戟，本是云将的法器，据说熔炼了真龙鳞片，论威力，应当是其中之最，但是想到止彦的状况，他又放下了。
良慈端着新鲜出炉的迷香来的时候，就看见祈煌坐在门外，手里是一把锋利的大刀，他正在挥舞着试试手感，随手一挥，却杀气腾腾，良慈停了脚步，生怕他这刀是朝向自己的。
祈煌见到她来，收起了刀，却没有起身让开，他现在看起来有些疲惫，也懒得调整自己的姿势：“劳烦城主了，这香或许并不需要了。”
不知道他们又在搞什么鬼，但是并不妨碍良慈一撇嘴：“你不早说，害我辛苦熬了这么久。”
她也不是真生气，祈煌也就说起正事了：“若是承天宗的大长老全部都来了，你能挡住多久？”
“看你。”良慈将手中的小坛放下，也学他席地而坐，也不顾忌坐姿，“你若是能带我一起去小天外天，就算整个希青城都献祭了，也无所谓。”
她说起这话的时候，不带任何犹豫。世人都说良慈是多情种，才会风流债无数，但是祈煌却觉得，她就是心里什么都没有，才会如此潇洒。
觉得是觉得，祈煌还是问道：“连你辛苦收集的那么多美人也不要了？”
美人和珍宝，她这毕生都在收集的东西，难道在她心中也是一文不值？
“最后都是枯骨一堆，有什么好留念的呢。”良慈却是摇摇头，她忽然问起了祈煌：“天堑妖魔浪潮来临时，檀山君在何处？”
“我困于昔觉城，没能亲临其境，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错过也算是好事，那场面确实让人作呕。”良慈捂住了眼睛，那些梦魇一般的东西，长相丑陋，散发着恶心的气味，被它们触碰到，皮肉会像烂泥一样迅速**然后脱去，同样也会发出恶心的气味。和美人白皙的肌肤和身上的清香是完全相反的东西。
“我在其中看见了熟悉的人。”她将那梦魇般的场景抛之脑后，说起了正事，“他应当已经飞升了才对，却变成了这种怪物......”
关于飞升相关的问题已经不是第一次提及了，祈煌不由得想起之前在有沛时止彦的话，那些层层叠叠的世界，还有其中的......缝隙。
“小天外天的人将自己隔绝起来，而且从未见过里面的人飞升。”良慈看着自己的手指，白皙纤长，“或者提一个更明显的问题，它为什么要叫小天外天，是不是说，还存在一个大天外天？”
这个问题，祈煌是有自己的猜想的，当然会有一个真正的天外天。真龙也好，那在垂天幕下安眠的朱雀也好，这些存在于传说里的生物应当来自于那里，而这些层层叠叠的世界，似乎也与之有关。
在六十七窟里的落霞城里，真龙第一次显现面貌开始，祈煌就觉得其中必定有猫腻，直至误打误撞地见到了真龙元神，那一句若有若无的“报应”，让他肯定了他们一定做了些什么。
当初救治止彦时，是不问仙阁的恨情真人出的主意，似乎从那时起，阴谋就已经在盘算了，而后来的问江只是突然撞破了它，才起了自私的念头。
可惜他猜想再多，也得不到验证，也难得去徒增烦恼了。
一道流星一样的金光从天空中划过，且越来越多，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巨大的轰鸣。
良慈脸色一变，立马站起身：“搜魂阵启动了。”
刻有“彦”字的玉牌静静地悬浮在阵中心，问江盯着它看了许久，这是琳君为止彦刻下的命牌，本是一个平安的念想，却因为里面注入了一丝神魂，成为了追踪的凭借。
“宗主，已经找到了。”
弟子喊了三次，问江才从出神中回过神来，他心中有些不适，无论是想起了自己亲手抱过的那个柔弱的婴孩，还是朝歌讥讽的笑容，但是事到如今，就算是错，也只能错下去了。
“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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