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静雯举着相机蹲在灶台边，镜头对准苏念沾着糖霜的指尖："快拍快拍！顾屿你看她把单词腌糖里了！"顾屿正往灶膛里添柴，闻言回头，肩头的雪落在火钳上，"滋"地化成水汽。他破洞手套里的冻柿子滴下红汁，在青石板上洇出小印，像极了他藏在油纸包里的语法总结——扉页夹着的陈皮糖，此刻正把纸页染得发潮。
赵明宇突然从院门外冲进来，棉鞋在冰面上打滑："废品站的大爷说，顾屿上周翻走了所有带'糖'的旧报纸！"话音未落，顾屿手里的火钳"哐当"掉在地上，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苏念低头看复习册，发现第37页背面用铅笔描着道月牙形划痕，旁边画着捧方糖的槐花，糖纸纹路里还嵌着细小的糖渣——那是她上周低血糖晕倒时，从校服口袋掉的桂花糖碎屑。
奶奶往苏念棉袄内兜塞金箔桂花糖时，陈静雯举着相机凑过去，镜头里老人粗糙的指尖碰着苏念手腕："这孩子脉搏跳得跟糖纸拆开时一个动静。"顾屿突然递过沾满浆糊的刷子，刷毛蹭过苏念腕间红绳，绳上串着的医用棉球"糖豆"轻轻晃动，最新一颗用银粉写着今早血糖值。而他后腰露出的褪色勒痕，在陈静雯的快门声里，和苏念字典里的血糖记录叠成了同一个形状。
年夜的台灯蒙着薄雾，陈静雯把荧光棒缠在灯罩上，赵明宇则蹲在桌边给顾屿的钢笔灌墨水。苏念把包红糖的饺子推到顾屿碗里，饺皮捏成他说的"衔月小熊"，熊眼睛嵌着防低血糖的方糖："奶奶说槐花蜜配第37页完形填空，正确率能涨。"糖汁从饺皮缝里渗出，在白瓷碗里晕成小小的甜池。
"苏念你红绳松了！"陈静雯突然指着她手腕惊呼。那串"糖豆"晃了晃，有颗裂开掉出纸条："某年1月28日，顾屿往我兜里塞水果糖。"赵明宇凑过去看，发现纸条用透明胶带粘了多次，边角起毛。顾屿低头改错题，钢笔尖在"arrhythmia"旁画糖霜花，墨滴落在苏念袖口，恰好晕开护心糖铁盒渗出的粉末，像极了他给陈静雯画的语法树上飘落的叶子——上周她还缠着顾屿教她画"定语从句苹果"。
跨年钟声敲第七下时，赵明宇举着孔明灯往院子跑，陈静雯跟在后面喊："慢点！灯面的金粉还没干呢！"苏念帮顾屿托着灯底，指尖在"愿槐香满堂"的金字上停顿，指腹残留着揉麦芽糖的糖渍。孔明灯升起时，她后腰的护心糖铁盒硌着肋骨，铁盒上的刻度在月光下泛着银白，像极了顾屿铅笔盒里按日期排好的葡萄糖片，每片标签都写着"做对阅读时吃"，糖片边缘沾着赵明宇偷吃时留下的牙印。
正月初二，陈静雯翻出苏念母亲的旧糖罐时，赵明宇正往玻璃罐里装医用棉球染的"糖豆"。"这小熊糖纸跟我奶奶给的桂花糖一样！"陈静雯把糖罐举到窗前，阳光透过玻璃，让泛黄的糖纸泛出暖光。苏念捏起颗糖，玻璃纸发出细碎的响，突然想起昨晚顾屿说"我在废品站见过一样的糖纸包装"。
顾屿进门时，手里抱着从槐树洞挖来的铁盒。"给你的语法总结，"他把铁盒搁在桌上，盒盖内侧用糖霜画着糖豆，"赵明宇说你缺生僻词笔记。"陈静雯立刻把相机对准铁盒，镜头里露出分好类的复习纸："见你笑时背""槐花开时背"。最底层压着张泛黄的纸，苏念认出是自己上周揉成团的血糖曲线图，低血糖的谷底被顾屿用红笔描成了槐花。
"我帮你们拍张照吧！"赵明宇抢过陈静雯的相机，镜头里苏念捧着糖罐，顾屿的铁盒摆在旁边，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中间隔着堆写满单词的糖纸。陈静雯突然指着铁盒角落："顾屿你看！糖纸内侧有字！"苏念凑近，看见每片糖纸都写着不同的单词，"perseverance""courage"，而她母亲糖罐里的糖，不知何时都被换成了这样的"单词糖"，糖纸边缘还留着顾屿特有的、用力捏过的痕迹
正月十五的月亮升上槐树梢，赵明宇举着荧光棒在树下跑，陈静雯追在后面喊："别踩了顾屿埋的铁盒！"苏念把糖纸叠的硬币塞进顾屿手心，硬币边缘刻着她低血糖时的齿痕："焐热了背单词最灵。"顾屿低头，看见硬币糖纸上用金粉写着"念"，字尾的点做成糖豆形状，像极了他藏在铅笔盒里、她第一次给他的陈皮糖糖纸。
"快看照片！"陈静雯突然举着相机冲过来，屏幕里顾屿的影子捧着糖纸硬币，苏念的影子用外套裹住他，两人脚下的雪地上，有串脚印通向路灯下的书桌。赵明宇指着照片里的书桌："桌上的糖纸我都数过了！每张都写着'给顾屿'，糖纸边角的牙印跟苏念咬糖的力度一模一样！"顾屿看着照片，想起昨晚埋铁盒时，后腰的绷带被树枝勾住，而树坑旁散落的诊断书碎片上，还沾着他偷偷攒的、苏念每次发作时用过的糖纸。
苏念顺着顾屿的目光看向槐树，树洞里不知何时多了朵糖霜槐花，花瓣上用银粉写着"等你"。陈静雯的荧光棒光照过去，照亮树洞深处的铁盒——那是顾屿今早埋的，里面除了复习笔记，还有枚糖纸硬币，币面刻着"屿"，字边嵌着槐花蜜。赵明宇突然指着树洞底部："看！有行小字！"众人凑近，看见用糖霜写的英文："Every sugar is a memory"，糖霜边缘晕着淡淡的白，像极了苏念护心糖铁盒渗出的粉末，也像顾屿每次给她听写时，笔尖落下的、带着温度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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