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渐层苦大仇深地盯着被绑架的人质，身后忽然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它回头，宿主的脸上满是高兴的笑意，唇角弯弯，神采飞扬。
[你和谁聊天去了，为什么这么开心？]系统凝重地盯着她，[你是不是有别的猫了？我们才分开多久，你就找到了新乐子！]
“没有。”吴遥难得没有生气，给了它好脸色。
毛线团子似的猫战术性后退一步，猫脸上的警惕非常显眼。
这只猫一天不被怼心里就不舒服，她懒得理会，对书贩道：“你再去合欢宗一趟，告诉他们——今日午时三刻我将拜访贵宗，取走一件在万年之前留于贵宗内的法宝，让他们不必惊慌。”
书贩听得云里雾里，银渐层瞪大眼睛，同样一头雾水：[宿主，你不是说自己已经破产了吗？哪还有宝物？]
吴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有时候真不怪她怼这只大胖猫，系统一天天地尽说些戳心窝的话，又让她想起自己身无分文的现实。
黑玉刀被容黎毁了，鬼域小世界被席玉捏碎了，席玉给的那些东西又被鬼王全部烧毁。
两眼一睁，几年白干；一数家当，全部完蛋。
她坚强地维持起高深莫测的气质，目送书贩登上云梯，消失在山门内，才扭头拎起银猪的后颈。
“没有宝物，就创造宝物，听明白了吗？”
[你要去合欢宗抢劫？！]
系统怎么都想不明白她什么时候有这个实力了，明明现在还是个要靠背后偷袭干倒别人的菜鸟，明天就能单枪匹马从合欢宗大本营全身而退？
“那不是还有你吗？”
某人笑眯眯地用另一只手抚摸“饕餮”的脑袋，系统心里却只有懵逼，它只具备那一点点能力，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能把那些能力玩出花来。
[我……宿主，本系统难道就是你的金手指？！]
银渐层越想越膨胀，一改之前自觉废物的做派，昂首挺胸，狮子小开口：[要本系统办事，一定要给我好处，至少要烤一条比手指更长的鱼，亲手供奉给我！]
吴遥疑道：“你甚至都没问我要让你干什么，这么信任我？”
那还用问？系统想得几年前萧瑟谷外的那个夜晚，那是它第一次冒充饕餮，也是第一次打赌输给了宿主。
悠久的回忆里，白纱舞动，底下轻描淡写的笑容若隐若现，比起慌张的它，那个身影镇定地站在凶兽的尸体面前，像是完全不在意失败，又像知道自己一定会成功，语气平静地和人交谈着。
她很奇怪，有时候欠揍极了，令人除之欲快；有时候又散发着特殊的魅力，将所有的目光都吸引过去，牵动心跳；然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怎么看，她都像个没有锐气的普通人。
哪怕将吴遥和自己的历任宿主比较，系统也觉得她是最特殊的那一批，像藏在山涧里的灰贝壳，平时一直伪装成石头，偶尔才会带着珍珠出来透气。
[怎么办？宿主，我觉得咱俩都好了不起，快告诉我这是幻觉。]
属于幻觉的是哪一部分？她还是它？
吴遥不屑于探究这只笨猫的幼稚内心，因为还要使唤它做事，所以忍了，态度和蔼地命令道：“给我变。”
[变啥？]一听到要工作，银渐层猛地从陶醉里清醒过来。
吴遥指着自己的样子：“当然是变成我，找几个能接近的合欢宗修士，潜进他们的识海，假装我真的拿了那里的东西。不然还能是我自己去攻破那些人的识海吗？
“第一次见，你就会入梦吧，全世界最厉害的爬虫系统，攻破几个识海屏障应该不成问题。”
系统说不出话，担心过一会又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剩余价值被宿主发现榨干。
伪装能力被用来冒充饕餮，数据库被用来教高数，现在爬虫技术也开发了新用途，她真的有能力把虚张声势做到极致。
“……虚张声势吧？”
从书贩那里听说某人午时三刻要闯合欢宗时，合欢宗修士们如此想道。
如果能闯进来，她早就来了，何苦在外面抓人拷问，四处徘徊？
无人在意这个“礼貌”的宣告，午时三刻日头最盛，阴气退散，何况有宗主在，装神弄鬼之辈搞不出什么名堂。
他们本来是这么想的。
烈日升空，合欢宗九九八十一座山脉中的修士们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或闲逛或修行。
除了少数几个秘地，其它地方都能看见他们的身影。
这让宗内秘地的位置变得很好锁定，不过没人在乎，合欢宗修士们都深谙保命和保节操的道理：
一旦有人打上门，立刻火速逃往宗主闭关地，就不信那些人敢在闭关地外面动手动脚。
所以，他们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自家宗主闭关地在哪，甚至动过将其设置为大型参观点的念头。
因为怕宗主醒了后第一个锤自己，最终没有合欢宗修士敢在外面挂牌子。
不过，外人只要稍微打听就能知道，合欢宗宗主的闭关地在该宗的群莲瑶池底下。
瑶池位于合欢宗最高耸的九座山峰环绕之中，纯白无瑕的云倒映在浅蓝明净的湖面上，悠悠忽忽。
日轮攀升到那个特定的位置时，最外围的合欢宗修士正打着哈欠，眼前忽然晃过一个影子。
头戴帷帽的女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识海中，平静地走过，没有留给修士半个眼神。
“谁？！”
合欢宗修士大叫一声，边上却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喝，数个同门俱都面色慌乱，一脸不可思议地抱住脑袋。
比思考更快的是脚下的动作，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腿已经自动抬起，众人顺着熟悉的逃跑路线奔向群莲瑶池，但前方的惊叫声越来越多，抱着脑袋紧急修补识海防御的人越来越多。
那个神秘的身影好像……也正朝着瑶池前进！
受害人们的举动很快引起了长老的注意，身着艳色轻纱的澜诗飞到瑶池前，赤足刚刚落地，识海中便掀起浪潮。
那人缓缓走来，破开万丈海浪，将其一分为二，脚步分明平稳但速度极快，瞬息之间已走到澜诗面前。
合欢宗大长老如临大敌，神识化海为冰，裹挟着寒气迅速合拢，但冰墙合并的速度终究慢了一步，闯入者光明正大地穿过她的识海，消失在瑶池的水中。
自投罗网？澜诗屏息静待后续，然而湖面下什么都没有发生，连水花都没有。
一刻后，识海再次异动，这次那个戴着帷帽的女人直接像影子一样穿过冰墙，澜诗无论如何都抓不住对方的实形，几乎要以为这个闯入者只是幻觉。
在离开之前，重重白纱下的面容微微偏侧，目光似乎穿透帷帐和澜诗对上。
那人开口：“东西我已经取走了，原本无意打扰贵宗安宁，不过我现在要将它送给须弥宗掌门，所以不得不登门拜访。”
“什么东西？”澜诗茫然问道。
空气。
头戴帷帽的神秘修士最后什么都没说，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淡定地走了。
“帷帽女”几乎是沿着来的路将众人的惊吓重演了一遍，这次澜诗扩大神识将整个合欢宗内的情形收入眼底，骇异发觉对方行进的路线完全是一条直线！
她就像一把尖刀一样直直刺进合欢宗腹地，又在取走某样神秘的法宝后旁若无人地离开，宛如将匕首从腹部抽离。
而她到来之前，甚至提前打了招呼，只是没有得到他们的许可，也不在意他们的回应。
何其嚣张！狂妄到合欢宗大长老错愕无声，只能下意识去看瑶池。
水面一如既往地平静，澜诗不能理解，为什么闭关地外的护卫法阵没有反应？为什么一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大能到访了合欢宗，宗主却没有被惊动？
万年来一直没有渡劫飞升的动静，宗主一动不动，难道是死了？
她左思右想，最终试探着往瑶池中投去一条浅粉的轻纱。
即将接触到湖面的那一刻，水中睡莲刹那绽开，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将轻纱丢回澜诗手里，接着给了她一巴掌。
被无形的力量拍进土里的合欢宗大长老又把自己拔出来，拂去身上的沙土，松了口气：挺有劲，还没死呢。
既然宗主仍在闭关，那个擅闯闭关地又全身而退的“帷帽女”的实力至少……至少也是接近渡劫期的境界！
细思极恐，澜诗一时无措，因为如果连瑶池都不安全，那世上就没有任何安全的地方了。
好半晌，她冷静下来，想起“帷帽女”临走前的话，手忙脚乱地联系起须弥宗的掌门。
外形苍老精瘦的修士接到来自合欢宗的通讯前，正在和亲传二弟子交谈。
“……真的，对方说着什么‘以物换物’就过来了，还带着一只伪装成猫的饕餮，想要老头你和她交换法宝。”
老人为他轻飘飘的语气微微皱眉，不过还是先关注了正事：“她有提到要送来什么法宝，又要交换什么？是不是想用残破小世界换封神榜碎片？”
须弥宗掌门困于求道，始终停滞在问尘境初期寸步不进，所以渴望得到那个残破小世界，以此参悟渡劫期修士的境界，寻求突破，这并不是秘密。
阙竹笑道：“我早就想到了，所以也这么问了，她却说不是，是要用另一件法宝换你手上最珍贵的东西。我用这双耳朵听见的，千真万确。”
另一件法宝？老头不懂对方在故弄玄虚什么，直到合欢宗澜诗尊者发来传音，听完对方来意，那张皱巴巴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凝重。
“老夫确实收到了一个邀请，不知是否与此有关。”
须弥宗掌门将帷帽女一事简短地告诉合欢宗大长老，果不其然和对方见到的那个神秘人对上了。
得知对方曾经搅得炼天宗大乱，素来不问世事的澜诗惊了；听说对方还当众捅了炼天宗仙尊一刀，而且全身而退，她更是说不出话来，心中唯留震撼。
“恐怖如斯。”
两个位高权重的大佬同时发出感叹。
越是了解，老头和澜诗越是觉得帷帽女实力深不可测，一举一动又满是谜团，令人捉摸不透。
“……话说回来，帷帽女拿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万一宗主醒了，我要怎么和他汇报？”
澜诗想得抓耳挠腮，表示如果值得那就换吧，让老头不要考虑那么多，实在不行请务必帮她打探出那件法宝的名字。
须弥宗掌门犹豫不定，将其敷衍过去，然后静坐在须弥宗内，等对方上门。
他等啊等，从白天眼巴巴等到晚上，日升日落，几个月眨眼过去，合欢宗那边却先传来消息。
帷帽女不来须弥宗，而是决定重新拜访合欢宗。
那件被她从合欢宗宗主闭关地取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究竟有没有和封神榜碎片交换的价值？老头想得辗转反侧都没想出结论。
在系统和二师兄的辅助下从大门光明正大地走进去，吴遥只有一个字：爽！
没了真正的那顶可以遮挡气息的帷帽法器，这次她只戴了普通的帷帽。
合欢宗修士一眼就识别出了她身上的魔修气息，脑子转得快的立刻就想到了大长老分享的八卦：对方曾经成功拿下了炼天宗那位生人勿进的仙尊，又冷酷地把人甩了，潇洒跑路。
这这这！大长老没说她其实还是个魔修啊，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踏进合欢宗山门才一秒，吴遥就收获了一堆崇拜的目光，这里全是穿得花花绿绿的男男女女，放眼望去俱是俊男美女。
但陆陆续续，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诡异起来，脸上写满了“妈呀是大佬！大佬快教教我”，表情极其狂热。
什么鬼？
她满腹疑惑，面上不显，带着系统从他们面前走过，为了维持大佬的格调，愣是一句都没问，一个眼神都不给，高冷极了。
银渐层倒是趾高气扬，之前来这里把他们吓了个遍，它很得意，虽然最后被宿主以“别用我的样子摆出那么愚蠢的表情”为由，被迫变回无害的猫，但它感觉自己已经是个大佬，和宿主加起来天下无敌。
来到合欢宗大长老面前时，它依然骄傲得不得了，然后就被宿主拎着后颈皮抱起来，还被她提醒好好演饕餮，别惦记着装人了。
吴遥警告完系统，抬头和眼前容颜艳丽衣着清凉的女子打招呼。
自己的修为一探就能探到底，她没办法掩饰，干脆就不掩饰，绕一大圈装大佬，让真大佬去脑补。
有须弥宗掌门的佐证，澜诗愣是没起半点疑心，只以为帷帽女是故意隐藏了修为：藏得挺好，一点大能的样子都没有，真是低调。
合欢宗大长老态度恭敬地问吴遥拜访这里的目的，某人信口开河，张嘴就是：“我和你们宗主是故交，相识已久，这次来是想为他护阵，助他早日飞升。”
澜诗呐呐道：“飞升啊……这个……这个不能着急，就是……再等一等……”
吴遥不懂她为什么支支吾吾，但合欢宗大长老态度没有变，还是很小心恭谨，那就不用多想。
反正自己嘴里没有一句真话，不是来护阵，而是毁阵的。
只是以吴遥的实力无法毁去群莲法阵，需要很多准备，她知道这是个长期的工作，可能要花上几年，慢慢积攒爆破符，最后搞出几亿张符纸一次性把瑶池炸上天。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她不打算和合欢宗的人打交道，除了偷运爆破符的材料，就是在里面制作符纸，深居简出。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在密闭的空间里待久了，她偶尔有种冲动，想去瑶池边转转。
转完回来的当天，本以为自己不需要睡眠的吴遥罕见地起了睡意。
迷迷糊糊的梦境里，耳边有人低低笑着，无比轻浮又懒洋洋地哄道：“……为什么不肯睁眼看我？难道这几天背着我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嗯？”
那声尾音像钩子一样，耳朵一听就酥酥麻麻，脸上好像也滚烫起来，像被火烧了似的。
那个陌生的声音笑得更开心了，仿佛猫抓老鼠一般悠闲，语气拖得极长，慢悠悠道：“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又看写我的那些小黄本了？”
什么小黄本？
吴遥猛地惊醒，下意识左顾右盼，什么都没有，除了那只路过的银渐层外，四周没有任何活人。
她松了口气，又想起那个古怪的梦境：说的什么话！我是会看别人小黄本的人吗？
好吧，还真是，猜得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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