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
吴遥听得眉头紧锁,一挥手将掉在地上的玉碟撰住,灵力波动一闪而过,数排鲜红的字体浮现在空中。
“主宗遭袭,护宗大阵已破,清德大长老、卿云、阙竹……十三盏长命灯熄灭,七峰塌陷,断剑焦木下覆五字:
“杀人者——罗刹。”
腥气腾腾的话冻结了思绪,吴遥愣愣看着,红字似乎化作血液融落,滴答滴答。
玉石开裂的细碎响动唤回神志,她深吸一口气,抓住游梅儿连声问:“谁发过来的消息?确定是真的吗?说不定只是想引我们离开秘境编造的谎言,你先别哭!”
吴遥根本不相信这条通讯里的信息,二师兄应该在两仪宗,大师姐居无定所四处游历。
就算他们回了须弥宗,护宗大阵又不是纸糊的,它至少能在渡劫期修士的手下撑过三息,整整三息的时间,清德真人他们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孔雀羽正安静地躺在袖中,毫无动静。
游梅儿眼睛通红,满是惊慌地抓着吴遥的手:“师父感应到了,他说那个人周身都是黑气,只露出一张青铜面具,从化成废墟的主峰里走出来后,才、才击碎了护宗大阵。”
罗刹一开始就在须弥宗里!掌门最小的亲传弟子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几乎无法思考。
吴遥也好不到哪去,罗刹怎么能如入无人之境般在应国秘境和须弥宗来去自如?
醉光流归心似箭,听不进任何劝阻,不管罗刹是谁,有多强的修为,战神杀意滚滚,想立刻冲回去弄死罗刹,替师姐师兄报仇。
“老头,你太碍事了,滚开!”
“以你如今的修为,去了也是白费功夫。”须弥宗掌门冷静开口,劝这个最杰出的弟子,“不要冲动,等你重回巅峰,想替谁报仇都可以,到时老夫决不再阻拦。”
现在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醉光流离开,不仅不放,老人还劝她继续参加仙盟大比,拿到魁首,获得三件强大的法宝后努力修炼晋升。
吴遥只听出了他对死去弟子的漠视,游梅儿的视线在几人间徘徊,茫然无措。
“装模作样!我看你只是想告诉修真界,须弥宗仍能东山再起,还是最显赫的大宗。”战神冷着脸道,“你把师姐师兄和长老们当成什么了?你心里有一丝悲痛吗?”
“老夫千年积蓄毁于一旦,怎会不痛?”须弥宗掌门咬着牙,“但死者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得为自己打算。”
锋利的尖端划破空气,战旗卷起阵阵烈风,如龙腾飞直冲老人面门,醉光流眼里满是怒意,四周涌现无数金戈铁马,瞬间将老人拉入硝烟战场。
面容沧桑的老人叹了一声,背手而立,脚在地上轻轻一踩,巨大的冲击轰然扩散,铁甲战马四处横飞,战旗被猛地弹开,他往前一步,身形一闪,突然出现在踉跄后退的醉光流右边。
“你太年轻了,哪怕身怀小世界,威力也几近于无,省省力气吧。”
说完,老头伸手扼住弟子的手腕,但一层黑盾挡在了他面前,闯入者戴着没有五官的面具,踏进苍茫战场,黑雾滚滚如潮水,将整片天地染成无光地狱。
那人偏头看向醉光流,语气是无法撼动地坚定:“我带你回去,今天没有人能将你我拦下来。”
不知怎的,转世战神心里泛起一阵激荡,好像见到了一个早该遇见的人,于是毫不迟疑应下:“一言为定!作为报酬,改天我请你喝最好的酒。”
“不,酒就免了。”吴遥连忙拒绝。
黑雾将她的身形模糊成大片,只留木质面具,须弥宗掌门眼中掠过一缕沉思,他收回手,周围神识众多,大部分修真者都听见了动静,因不好插手别宗事务,正旁观须弥宗的内斗。
见这场战斗以老人的退让作为结束,众人终于现身,净台教和丹砂宗掌门自然更关心老朋友,纷纷问起他的意思。
不过,他们没想冒犯吴遥,所以就只是问问,没打算帮老头做点什么。
并非三打一打不过她,而是某个绝对会拉偏架的神过来了,炼天宗仙尊从未把是非黑白放在眼里,指责或辩解都毫无用处。
席玉果然略过了所有细枝末节,直奔主题。
“你要走了?那我也去。”他对吴遥说。
众人习以为常,包括令狐盛在内,向来负责收拾烂摊子的炼天宗掌门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尊上,能否请您留一个身外化影坐镇此处?
“罗刹行踪不定,此前曾现身秘境,如今又出现在须弥宗内,属下怀疑那人可能拥有某件空间秘宝。万一罗刹调虎离山,再次折返秘境,有您在,我们便能守住这里。”
吴遥也是这么想的,看样子,其他人并不打算因为须弥宗遇袭一事放弃仙盟大比,奖品里正好有一片封神榜碎片,罗刹想凑齐封神榜,就算只有一片,也不会放过吧。
事情很复杂,席玉想得很简单,既然对方要封神榜碎片,那他就全部拿走,让罗刹来他手里抢,不管对方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招数,打不过他就都是白费功夫。
“……想拿走,不一定要打得过。”炼天宗掌门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尊上,骗子是很狡猾的。”
吴遥哽了一下,假装没听见。
“总之还是回归最原始的办法,先在藏物阁里设下九十九重封印,再由您的身外化影坐镇,这次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重蹈什么覆辙?
令狐盛说的事情发生过吗?席玉只听说破虚印丢了几年,是被鬼界之王抢走的。
传闻里,“到处送东西的冤鬼”因为被抢劫了太多次,于是怒从心起趁他伤势未愈捅了他一刀,抢走破虚印作为抵债物品,打开魔界封印,又把它还回来了。
因为那条流言里,鬼是正面打倒自己的,再加上他隐约记得自己确实是从鬼界抢了一些东西,席玉并没有报复回去。
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老实养伤,还去了一趟凡界,收回净魔琉璃水。
谁强谁有理,上次输了,下次再打回去就是。
想不起来令狐盛在说哪件事,失忆上神干脆就不想了,他每天无所事事,除了泡池子祛除魔气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在吴遥旁边打转,看着她会很快乐,能贴贴会更快乐。
“真热闹。”意味深长的话语在远处响起,“都在聊些什么呢?”
现在席玉不是很快乐,碍事的家伙抱着猫凑过来,一只眼睛忽然变成了绿色,另一只则和之前一样是红的。
那双异瞳很快就吸引了吴遥的注意力,乐然笑了笑,淡定道:“只是想换个风格,正事要紧,不必在意。”
银渐层喵了一声,作证他确实没受什么刺激。素来随性的男人将猫还过来,收手前用小拇指勾了勾她的掌心。
“你觉得那样的秘宝真的存在吗?”
他唇边的弧度愈发明显,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愉悦地眯起双色眼瞳,没骨头一样慵懒地倚过来,长发倾泻而下,落在她肩头。
吴遥对乐然的靠近已经习以为常,更在意他话中隐含的意思:“如果没有一件能任意穿过结界的秘宝,罗刹是怎么在应国秘境和须弥宗之间往返的?”
心里确实觉得很奇怪,因为她从未听说过世上有这种“万能.钥匙”,理论上每个大型结界内部的阵法都错综复杂,而且感应敏锐,任何尝试解阵的波动都会被传送到施阵者的手里。
无论是出现在应国秘境的那次,还是现身于须弥宗的这次,罗刹的潜入都是悄无声息的,没有惊动任何人。
吴遥很难相信阙竹师兄他们就这样陨落了,比起伤心,她脑子里更多的其实是迷茫和恍惚。
须弥宗真的遇袭了吗?罗刹是怎么做到的?世上真有能打开所有结界的法器吗?
她太年轻,令狐盛也是一样,活了上万年的修士们心中另有猜测。
须弥宗掌门扫了一眼乐然,若有所思,很快老人推测出他们是在一唱一和,赶紧先发制人:
“这里有内应,营造出罗刹潜伏于此的假象,真正的罗刹仍在修真界中。如果打开应国秘境上的结界,才是正中其下怀。”
罗刹在典礼殿公然袭击众人,恐怕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以为祂在秘境中,诱使须弥宗掌门担心自身难保,转而将封神榜的地图托付给弟子。
醉光流发出啧的一声,绕来绕去地,全是阴谋诡计,战神听得烦躁头疼,若非想找到杀害师姐师兄的仇人,她一个字都不想听。
净台教掌门梵灯佛者忧虑开口:“道友说出这番话,可是心中已有猜测?”
“除去年轻弟子,诸位都是老夫的旧相识,只除了……”老头顿了顿,目光落到戴着面具的魔修身上。
他不是第一次和吴遥接触,但前几次老人的怀疑方向和现在完全不一样,此刻他怀疑两人早已为了封神榜合作,典礼殿的那场袭击出自她之手。
突然被扣了黑锅,吴遥并不生气,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啥也没干,不过老头的推论有可取之处,如果有人和罗刹里应外合,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但有个绕不开的人在这里——席玉,那天他出手击散了云雾巨人,如果那是在场的人干的,他肯定能发现……
怪不得他们会怀疑到她头上,吴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藤蔓精明晃晃地偏向她,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不是她干的。”银发上神面无表情地道,“你们猜来猜去真的很烦,为什么不直接占卜?”
很快席玉想起,他们境界不够,算不出结果,还得他自己来。
他一算,算出罗刹已经死了很多年,然后不久前自己还和罗刹见过面,顿时陷入淡淡的疑惑。
“可以走了吗?”懒得思考,席玉立刻选择放弃,“我们去须弥宗,直接占卜那个袭击者的身份。”
得将应国秘境上的结界撤去,才能离开,吴遥摸着脸上的面具,深知自己确实挺可疑,该怎么解释呢?
上神见她为难,银眸扫过众人,周身星芒绽放。
都打一顿,就不需要解释了。
一言不合就动手!吴遥大惊,赶紧制止他:“停!”
她心累地叹了一声,然后想了一下,发现确实没必要解释,忽然冷漠:“算了,动手吧。”
刚觉得逃过一劫的众掌门长老:???
埃及吧信不信,她真是内应的话,早就让席玉去抢封神榜了,在这儿溜达干什么,就得叫席玉揍他们一顿,他们才会彻底地领悟这个道理,乖乖闭上嘴。
看别人被揍,乐然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过分,直到发现浩瀚的星海往这边扩散、似乎想“不经意”间抽他两下,他才懒懒散散地直起身,佯装劝架实际祸水东引:
“别打了,各位掌门虽然在质疑上神您的眼光,但不是有心挑衅的,他们只是担心您年纪大了,看不清……”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众人就齐刷刷叫他滚,吴遥也嘴角抽搐。
论心理年龄,乐然比经常失忆重启的席玉成熟得多。当然,她觉得自己也很成熟,短短几十年便历经沧桑,练就了一颗强大的内心。
成熟的人在大家都被打了一顿后终于开口:“我理解须弥宗掌门的疑虑,如果摘掉面具能让各位安心的话,我现在就摘下来。”
人群外不知所措的令狐盛愣住了,狼狈逃跑的其他人也愣了,愿意展现真容怎么不早说,现在好了,大家都挨到打了。
老头被银色星海重点关照,差点连头都被打掉,一肚子想说的话都憋了回去。
游梅儿猛地抬头,差点忘了呼吸,她不知道内心的紧张来自何处,直觉令须弥宗掌门最小的亲传弟子攥紧了手。
银渐层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发现看不到宿主的表情,遂问道:[你又有什么坏主意了?以前不是完全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是谁吗?]
“以前是不想让卿云师姐牵挂我,现在嘛……”吴遥叹息,瞒住其他人没有太大的意义,也没意思。
木质的面具在刹那间崩解,化作黄色的颗粒,纷纷扬扬落到地上,微风吹过,拂开两侧的发丝,一张从容淡定的脸逐渐清晰,毫无掩饰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平静地扫了须弥宗掌门一眼,眼神不见半分波澜:“还记得我是谁吗?老头。”
视线齐刷刷聚集到老人身上,他狠狠闭了一下眼睛,接着睁开,颤声道:“原来……是你!”
“是谁啊?”至少有一半的人还蒙在鼓里,醉光流伸长脖子瞧了瞧,对面具下的脸没有任何印象,却感觉后背被人扒拉了一下。
游梅儿踮起脚,挤开三师姐往前看,看清那个经常欺负自己又在今天冲过来帮忙的家伙的脸后,整个人如遭雷击,不由张开嘴唤道:
“……吴遥?”
卸下面具的人点了点头,忽然挑眉,像多年以前第一次见时一样,腔调散漫。
“哟,未婚妻,这么多年过去了,想不到你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我,真令人感动。”
那时候,新任掌门亲传弟子跑到她面前,抬起下巴骄傲地问“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吗?”;刚穿越过来的人想了想,肯定地说“你是来退婚的!未婚妻。”
游梅儿当场就被气哭了,含着屈辱的泪水恶狠狠地把这张脸记在心里,直到今天,眼泪再次在她眼眶里打转,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飘忽:“又是你……”
乐然眨了眨眼睛,悠悠道:“什么未婚妻?”
席玉的目光犀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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