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三人踏入庄家地界。庄家并非修仙门派，也非武林世家，却地处中原腹地、八方通衢。早年老庄主处世圆滑，广结各派善缘，在江湖上攒下不少声望 —— 正因其不构成任何威胁，反倒一度成了各方都认可的无形领袖。
当然，这都是柳台乌发难之前的事了。
三人站在庄家府邸 “天都封寒” 门口，望着那朱红大门配鎏金门环的气派模样，姜景天忍不住咋舌：“好家伙！庄家不愧是家底丰厚，连大门都透着股‘有钱’的劲儿！”
左灵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冷静：“毕竟是商人发家，排场自然少不了。不过上次药阁会议，庄星垂的态度就暧昧不明，没明着站队。”
“那他也该拎清吧！” 姜景天皱起眉，“柳台乌可是把买凶杀人的脏水泼到庄家头上了，摆明了要把他们从这个位子上拉下来，庄星垂总不至于这么能忍吧？”
“那可未必。” 左灵指尖轻点掌心，“说不定我们来之前，柳魔头已经先一步找过他了。”
“什么意思？” 姜景天追问。
闻人穆在一旁若有所思，接口道：“左灵说得不无道理。说起来，庄星垂前辈的姐姐曾嫁入柳家，两家也算有姻亲关系。柳台乌若想拉拢庄家，未必没有可乘之机。”
姜景天瞬间垮了脸：“这么说来，我们这次又是白跑一趟？一点收获都没有？”
“倒也未必。” 闻人穆摇头，语气沉稳，“至少摸清了梵音寺、翟家的态度，即便庄家不肯联手，我们也能提前做好应对。若战事一触即发，总比毫无准备要强。”
姜景天掰着手指盘算：“梵音寺和翟家是铁了心置身事外，庄家本身又没啥武力，不管他们站哪边，好像也影响不大啊。”
“你想简单了。” 左灵反驳，“庄家的号召力不容小觑。他们若肯站出来发声，必然能影响一部分人的态度，尤其是那些容易被舆论带动的民众。”
“众口铄金，民心所向的力量，确实不能小看。” 闻人穆点头附和，目光落在庄府大门上，“不管怎样，先登门见见庄前辈再说。”
正说着，庄府朱红大门 “吱呀” 一声开了，一个小厮探出头来。三人刚要上前，一道紫衣身影已迎面而来 —— 男子头戴玉冠，身着绣着暗纹的紫色华服，手中摇着一把折扇，笑意盈盈地立在阶前。眉眼间竟有几分像庄锦弦，只是眼尾微微上挑，眼角一颗泪痣，又添了几分说不清的媚态。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 他边走边扬声吩咐身后的仆从，“茗玉，快沏上好的茶来！”
闻人穆上前一步，拱手行礼：“想必阁下便是庄锦瑟小庄主？”
紫衣男子摆了摆手，折扇轻敲掌心，笑道：“‘小庄主’三字太生分，诸位唤我锦瑟兄便是。”
姜景天悄悄凑到左灵耳边，压低声音：“原来这就是庄锦弦的亲哥哥庄锦瑟啊。”
左灵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点淡讽：“你们这些世家子弟，不总爱聚在一起吗？怎么，第一次见人家？”
“哪能啊！” 姜景天连忙辩解，声音压得更低，“庄锦瑟常年在庄里打理庶务，极少在外露面，我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庄锦瑟热情地邀三人入内，穿过庭院时，三人余光都瞥见不远处的假山回廊上，立着一道白衣身影 —— 那人穿的白衣绣着金边，身姿挺拔，仪态轩昂，正是庄锦弦。
姜景天又凑到左灵身边，嘀咕道：“你看你看，那个小祖宗还是这么傲娇，不想出来迎接，又忍不住躲着瞧咱。”
左灵与庄锦弦本就没什么深交，上次沙漠同行，只知他本性不坏，就是少爷脾气重了些，倒也不甚在意。他淡淡扫了回廊一眼，没接姜景天的话。
倒是庄锦瑟耳尖，听了个正着，笑着打圆场：“哎呀，我这弟弟性子就是这般拧巴，得知是你们来，我本想拉他一起来迎接 —— 毕竟你们也曾出生入死过。” 他说着，折扇 “啪” 地合在手里，“可他偏不，如今倒在这儿远远看着，让诸位见笑了。”
闻人穆顺势接话：“庄小公子的性子，我们上次同行时便有所了解，直率得很。对了，不知我们称他‘小小庄主’，是否妥当？”
庄锦瑟挑了挑眉，眼底笑意更深：“无妨，你们私下里怎么叫都行。只是在他面前可别这么喊。自从父亲让我打理庄中事务，他便一直憋着股劲，就怕别人说他不如我。你们这么叫，怕是要惹得这小孩子又闹脾气了。”
姜景天偷偷跟左灵咬耳朵：“比起他弟弟，这大哥的脾气可好多了，会来事。”
庄锦瑟闻言，只是爽朗地笑了两声，没多计较，继续引着三人往大堂走去。
而那回廊上的白衣身影，又静静立了片刻，见三人越走越远，才转身负手离去，衣摆扫过回廊的栏杆，带起一阵微风。
踏入庄家沉心楼大堂，只见堂内陈设雅致，红木长桌后，一位身着墨色锦袍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品茶。他面容与庄锦瑟兄弟有几分相似，只是眉眼间更显沉稳，下颌线绷得紧实，正是庄家家主庄星垂。堂壁东侧挂着一幅仕女图，画中女子眉眼温婉，发间簪着一支银质海棠簪。
“闻人大侠、姜小友、左小友，久仰。” 庄星垂放下茶盏。
闻人穆上前一步，拱手说明来意：“庄庄主，想必您已知晓我们来意，恳请庄家出手，与我们联手对抗柳台乌。如今魔刀现世，若任其发展，江湖恐遭大难。”
庄星垂指尖轻叩桌面，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柳台乌买凶嫁祸庄家，这笔账，庄家定是要跟他算的。但联手之事，需从长计议，我们庄家不如你们修仙世家门派，贸然行事只会徒增伤亡。”
“太好了！” 姜景天立刻兴奋起来，“就等您这句话呢！”
闻人穆欣然道谢。
左灵静静立在一旁，环顾四周，目光锁在仕女图上，那幅画的落款模糊，像是反复擦拭过，画轴边缘的木质都被磨出了包浆，显然是常年被人翻阅观赏。
庄星垂见状，对庄锦瑟道：“锦瑟，安排三位小友在西跨院住下，晚膳备好，我们边吃边谈。”
晚宴设在后院水中阁楼里，屋内升起了暖炉倒也不觉冷，桌上菜品琳琅满目 —— 水晶肘子油光锃亮，清蒸鲈鱼铺着姜丝，汤汁清亮回甘。
庄锦弦被庄锦瑟半拉半劝着入座，脸上满是不情愿，眉峰拧得紧紧的。闻人穆见他坐定，颔首示意问好，他才勉为其难地抬了抬下巴，算是回应。
庄锦瑟见状，摇着折扇打圆场：“听说三位在焦木沙城一行，可是惊险万分、出生入死。锦弦回来后，怎么都不肯跟我们细说，不知道闻人小兄弟可否给我们讲讲其中始末？”
“此事说来话长，却与柳台乌脱不了干系。” 闻人穆温声道。
“哦？” 庄锦瑟眼睛一亮，来了兴致。
姜景天早就按捺不住，立刻接话：“说到这柳魔头，那心思可太歹毒了！不光他，他爹柳轶也不是好东西，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这话怎么说？” 庄锦瑟往前倾了倾身，急急追问。
左灵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目光不经意扫过主位 —— 庄星垂依旧一言不发，指尖却不自觉握紧了酒杯，指节微微泛白。
姜景天继续自顾自说道：“你们知道乌牧灭国之战吧？就是柳轶派人借着老鼠，给乌牧散播了瘟疫！一城人被困在城里活活饿死病死，城门口的尸骨堆积如山！后来柳台乌那个畜生，又把城里的鬼邪唤出来，引我们这些世家子弟过去，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这么说来，这些邪祟本就存在？那为何现在才被柳台乌唤起？” 庄锦瑟扇了两下折扇，追问得毫不含糊。
“乌牧城里的鬼鼠与邪祟相互纠缠，不死不休，硬生生活到了今日。” 闻人穆解释道，“曾有一位驱魔人，借紫线萝施法布阵将整座城封印。想来是柳台乌破除了封印，才引得邪祟躁动。”
“哦？不知是哪位驱魔人这般厉害？” 庄锦瑟眼底闪过一丝探究，饶有兴致地追问。
左灵心中暗忖，这庄锦瑟看似玩世不恭，问出的问题却个个戳中要害，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此事我也是从玄清长辈口中听闻，真假尚未考证，不便妄言。” 闻人穆避重就轻地回应。
左灵抬眼，给了闻人穆一个隐晦的眼神 —— 是对他隐瞒东郭子身份的肯定。
这细微的互动，却被庄锦瑟捕捉到了。他转而看向左灵，笑道：“左灵小兄弟入座后便一言不发，我记得当时你也随他们一同前往了焦木沙城，不知可否分享一二？”
左灵勾了勾唇角，语气淡然：“我手无缚鸡之力，不过是个拖油瓶，全仰仗各位少侠庇护才得以活着回来，实在没什么值得分享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 姜景天立刻反驳，“我们被柳台乌手下追杀时，还多亏了左兄敏锐，发现了密道，咱们才能险象环生！”
“哦，”庄锦瑟还想继续追问，此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现在谈论这些有何用？柳家父子心如蛇蝎，残暴不仁，既然要联手，就该立刻调派人手，联合门派主动出击，总这么拖拖拉拉，像什么样子！”
说话的正是庄锦弦，他一甩袖，脸色满是不悦，显然对 “从长计议” 很是不满。
“锦弦，此事需谨慎。” 闻人穆连忙打圆场，“柳台乌手下高手众多，我们需摸清他的兵力部署，才能一击制胜。”
庄锦瑟也摇着折扇笑道：“弟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父亲和诸位长辈自有考量。”
“考量？” 庄锦弦猛地拍了下桌子，“你也听到了，柳台乌父子的手段，你想想当年姑姑是怎么死的？我现在怀疑就是有蹊跷！老子欺负我们庄家，儿子又来欺负我们庄家，我们还要忍？！”
“住口！” 庄星垂猛地沉下脸，他胸口剧烈起伏，平日里沉稳的嗓音都带着颤音，“你姑姑的事，轮不到你置喙！”
庄锦弦愣了一下，显然没见过父亲如此失态，随即红了眼：“难道我说错了？姑姑嫁给柳轶，到死都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如今柳家后人又来作恶，我们凭什么还要退让！”
“你…… 你放肆！” 庄星垂气得浑身发抖，抬手直指祠堂方向，“立刻去祠堂跪着！给你姑姑的牌位磕头认错，没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他说 “你姑姑” 三个字时，喉结滚动了两下，像是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眼角竟泛起一丝红意。
庄锦弦哼了一声，猛地站起身，甩袖就往祠堂方向走去。众人面面相觑，晚宴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让诸位见笑了。” 庄星垂缓了缓语气，伸手想去端茶盏，却碰倒了旁边的醋壶，酸液洒在桌布上，他慌忙去擦，动作竟有些慌乱。
“庄庄主不必介怀。” 闻人穆温声道，“我们之后去祠堂看看吧，或许能劝劝锦弦。”
晚宴散场时，天色已彻底沉透，刚踏出水榭，细碎的雪沫子就飘了下来。左灵三人跟着庄锦瑟往祠堂走，脚下的石板路被雪浸润得发滑，脚步声在空荡的庭院里格外清晰。
祠堂隐在庭院深处，黑黢黢的像尊沉默的石像。几人走到门口便停住了脚步，没人提议进去。门楣上 “慎终追远” 四个鎏金大字，在雪色微光下泛着冷寂的光。
雪越下越密，落在庄锦瑟的紫袍上，积起薄薄一层白；姜景天拢了拢衣襟，往闻人穆身边凑了凑，却没像往常那样说笑；闻人穆望着祠堂紧闭的木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柄，眉峰微蹙；左灵则抬眼望着漫天飞雪，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他却浑然不觉音。
四人并肩站在雪地里，身影被月光拉得瘦长，整个祠堂静得能听见雪片坠地的轻响。
一会，就听见里面传来庄锦弦的风凉话：“怎么，来看我笑话的？还是想替我父亲说教我？”
忙到炸裂~~
后面的故事大纲已经梳理完了，就是没时间写，希望在2026年前能完结吧
保佑[药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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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庄家旧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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