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炎热,太阳照得油柏马路上返出一层亮亮的光,秦戍眯了眯被晃的眼睛,对电话那头说:“快到了,门口等你。”
电话那边的人又说了几句,秦戍盯着对面的红灯,突然感觉有几滴水落到身上。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大太阳,是阳光雨。
秦戍的语气染上些不耐烦:“你赶紧的,我就在门口等你。下雨了,不说了。”说完挂掉电话。绿灯正好亮起,秦戍小跑穿过马路,找到那家叫“开落年”的酒馆,站在屋檐下捋了捋被雨淋湿的头发。
秦戍正烦躁着,突然听到一阵“叮铃叮铃”的清脆声。他循声望去,透过全透明的玻璃墙才发现酒馆的天花板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风铃。只要一开门,有风进去,所有风铃都会发出此起彼伏的清脆响声。
酒馆设计成小清新风格可不常见,秦戍开始观察酒馆的客流情况,应该是天气太热的原因,客人不多,而且大多聚集在内部的吧台附近,靠近外面玻璃墙的一排桌子几乎没有人坐,除了——她。
女孩的右手正奋笔疾书,左手抚摸着蜷缩在腿上的猫,手边还有一杯堪堪盖住杯底的白葡萄酒。脸上的表情生动,仿佛不是在写字,而是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对话。最后一个字收尾,她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仿佛打了一场胜仗。
女孩抬头,两人视线交汇,秦戍忽然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但为什么自己的呼吸更急促了。热气上涌,他甚至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声音越来越大。意识自甘沉沦,但求生的本能在另一边呐喊,希望有人救他。
“到这么快,发什么愣啊,快进去。”这一声加上后背一巴掌的痛感将秦戍从内心的狂风暴雨中解救出来,稀里糊涂地跟着许翮进了“开落年”。
秦戍踏着一片风铃声进来,许翮向他介绍道:“这是程漾忧,我们出版社信息技术部的。”转脸又向程漾忧介绍:“秦戍,我朋友,目前是无业游民一枚。”
程漾忧点头问好,看着秦戍这张脸再次惋惜:帅的是帅的,但刚才在店外盯着里面发愣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像脑子很好的样子,人无完人啊。
双方打了招呼落座,许翮猛喝了一口服务员上的柠檬水,问程漾忧:“你怎么坐这儿啊,这么热。”
程漾忧摸摸小猫的脑袋,说:“陪它,它喜欢这儿。”
许翮一看是小猫,边伸手边说:“原来是糯糯呀,让我抱抱,看看你重了没?”又逗着小猫,抱怨道:“这天儿也太神经了,还下阳光雨。哎,秦戍,你说你是不是没苦硬吃,要不是我拉着你进来,你还在外面站着吧。”
秦戍简直要气笑了,回嘴:“如果不是你要去酒窖,还非要我来接你,我早到地方了。”
许翮一听自己理亏,立马道歉:“哎呀,你看这事儿整的,不好意思哈,辛苦戍哥了。”话锋一转又道:“我呀,昨天到处发消息问周末去哪儿玩儿,您猜怎么着?一个你,说去酒窖;一个漾忧,说去酒馆。我一合计,这不巧了嘛,正好一起,人多热闹。”
秦戍看她这副插科打诨的样子,也没什么气了,看了一眼程漾忧面前的酒,问:“程小姐喜欢白葡萄酒吗,我那里刚好有一批白葡萄酒到时间要开箱了,可以一起去尝尝。”
程漾忧看了一眼猫,想着不方便,正准备回绝。许翮就开口说:“糯糯没事儿,秦戍也养猫,车上,酒窖里都去过。”秦戍也颔首点头,程漾忧也不好拒绝了,应了下来。
一上秦戍的车,许翮立马感觉怀里的糯糯不太对劲,安抚着问:“糯糯怎么了,上车就开始发抖?”
程漾忧将糯糯抱过来观察,秦戍从后视镜看了糯糯一眼,想到昨天自己开车带猫去打了疫苗,明白过来,打开中控台边找猫条边说:“应该是被我家猫留下的气味吓到了,我代它向你赔礼道歉。”说完将猫条递给程漾忧。不知道糯糯是听懂了,还是闻到了猫条的味道,立刻就不抖了,抬头蹭程漾忧拿猫条的那只手。
许翮点了点糯糯吃猫条吃得忘乎所以的脑袋,说:“还真是个小馋猫。”
等到了酒窖,没想到糯糯又不愿意了,这次连猫条都没用,挣扎着要往外跑。
程漾忧不好意思地说:“它好像不太喜欢陌生又昏暗的地方,我先带它出去吧。”
许翮倒是看得开,接过糯糯,说:“没事儿,我带它出去吧。这酒窖我都来了好多次了,秦戍带你喝好玩儿好就行,我在客厅等你们。”
越往下木质香气越强烈,但程漾忧却无心细品。许翮一走,沉默就在她和秦戍之间蔓延。程漾忧,平时插科打诨的从容去哪儿了?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程漾忧绞尽脑汁想到一个最近的热梗,正准备开口,却被秦戍开口止住:“程小姐的漾忧是哪个漾,哪个忧?”
这么正经的话题打得程漾忧措手不及,缓过神里回答:“荡漾的漾,忧虑的忧。”
秦戍停下脚步,看着昏黄灯光下的程漾忧,说:“云漾无忧?”
程漾忧的眼睛立刻亮起来,点头道:“是的,邱机处的词。任红尘,白日忙如火,但云漾无忧。但这首词好像没啥名气,知道的人不多。”
秦戍看着她有些丧气的样子,说:“我小时候一闯祸就被外公罚抄古籍。我又不喜欢兵书策论,就专找古诗词。可在家里就连古诗词都是一些金戈铁马,戍边守疆,壮志难酬。除了这首邱机处的词,全是潇洒自在。所以在闯祸的前提下,我抄了一遍又一遍。”
他的言辞恳切,反倒让程漾忧不知道作何反应,最后半认真半玩梗回应:“很高兴你也喜欢这首词,并有自己的见解。”
秦戍愣住,没预料到是这样的回答。程漾忧心想:完蛋,他没有网瘾,他不懂。也只能打着哈哈把话题翻篇。有了秦戍的开头,接下来就进入程漾忧的聊天舒适区了,俩人边走边聊,气氛很不错。
秦戍开箱拿酒,程漾忧忍不住出声:“哎,事先说好,我也就在‘开落年’喝点儿,你要想我喝完之后给些专业意见,我大概率是给不出来的。”
秦深一手托着两只高脚杯,一手拿着一瓶酒走向酒台:“我也没那些讲究。”
程漾忧走到酒台前,看秦戍开酒,先用开瓶器的小刀划开瓶口侧边的酒封,小刀贴着口壁旋转取下酒封后将开瓶器旋转进酒塞,将开瓶器的第一节卡住瓶口,往上提刀柄,再换第二节继续向上提,最后轻轻晃动将酒塞拔出。想到自己开酒时的生拉硬拽,程漾忧不禁感叹:专业啊。手也好看,手掌宽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指甲圆润,用力时指甲下的淡粉色褪去,手背青筋凸显,力量感十足。等等,打住打住,怎么跟个变态一样,程漾忧立马转移视线。
秦戍将倒好酒的酒杯放到程诺面前,说:“先醒酒,这个酒以果香为主,大概十五分钟就好。”
程漾忧点了点头,开始研究四壁的木质酒箱。秦戍见她很认真的样子,说:“我给你介绍一下?感兴趣的话,以后可以自己收藏。”
程诺闻言连忙摆手道:“我要有这资本,也不会去弄酒窖。”
秦深来了兴趣,问:“如果是你,拿这资本去干嘛?”
程漾忧转过头,眼里全是兴奋,边说边比划:“当然是做藏书室啊,四面墙上全是书架,摆满我喜欢的书,中间放一个懒人沙发,躺上去整个人都陷进去,就像躺在云上看书。这才是神仙的日子啊!”
秦戍觉得很有意思,点头赞赏道:“很有想法啊,弄好了请我去参观?”
程漾忧爽快答应:“一定一定。”转头继续研究酒箱。
秦戍也不打扰她,看着程漾忧的背影,听着她哼出的陌生曲调,闻着酒窖里弥漫的果木酒香,一片安宁。
时间在静谧中悄悄流逝,“酒差不多可以喝了吧。”程漾忧朝酒台走来。秦戍收回目光,转向杯中的酒:“嗯。”
程漾忧拿起酒杯微微抿了一口,液体划过舌尖,留下果香,流过喉咙后,柔和的酒香又从喉咙返回舌尖,最后还夹杂着一点单宁的味道。伴随着果酒香,“缱绻”这个词出现在程诺的脑海中,也从她的嘴中吐出来。
秦戍看着程漾忧因为这杯酒而愉悦的神情,想到酒馆里那样生动的她,在心底补了一句:这也是我见你第一面的感觉。
几杯酒下肚,话匣子打得更开了。诗词歌赋也聊,网络热梗也聊,天南地北地聊。
程漾忧发现秦戍真的很少看娱乐板块儿的东西。秦戍虚心请教,话题不断延展,程漾忧越聊越兴奋。出酒窖的她跟进酒窖时已经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状态了。
客厅里,许翮坐在沙发上打电话,嘴里好声好气地答应着,脸上却是少见的气愤神色,趁电话那头讲话,嘴里还会无声骂几句。
许翮挂了电话,看见程漾忧和秦戍出来了,张开双臂,一脸生无可恋地扑到程漾忧身上,大叫一声:“忧忧!沈斗不是人!”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沈斗这个名字从许翮嘴里说出来不下一百遍,程漾忧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毫不夸张地说,许翮对沈斗的怨气可以养活十个邪剑仙。
还没等程漾忧安慰,许翮又猛地松开双臂,一只手比了一个数字“一”,咬牙切齿道:“沈斗就是故意的!一个月了,整整一个月!我何德何能碰上拖一个月的稿!”
秦戍明白过来,但看热闹不嫌事大,走过去把沙发上的糯糯抱起来,问:“你这张能把上至八十老人,下至八岁小孩儿哄得服服帖帖的嘴还有不起作用的时候?”他可知道许愿靠着这张嘴从小逃了不少打。
许翮双手抱头,仰天长啸:“不论我好说歹说,他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拖稿理由!不是这个邀约,就是那个病!再拖下去,我也要病啦!”
程漾忧看许翮越说越激动,连忙安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智,劳其筋骨。再说,工作也不可能一直开心,就当打怪升级吧。”
许翮丧气地点了点头,转身逗弄秦戍怀里的糯糯,叹气道:“唉,不说鸽子精了!秦戍你呢?从人人羡慕的大平台辞职,精算师一夜变成无业游民,有何感想啊?”
秦戍笑道:“感觉良好,配上一首蓝莲花,我就能仗剑走天涯了。”他俩属于“互相看着长大的”,许翮见识过他家的精英教育,完全不相信他会“仗剑走天涯”的鬼话:“说正经的,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秦戍神秘一笑,说:“创业,做数据分析和风险管理咨询。”
许翮算了算时间,了然道:“也对,三年之期已到。你们这些富二代,富三代的就喜欢创业,要是我有这钱,我早开躺了。忧忧,你要是有钱,你会创业吗?”
程漾忧想了想,笑得没心没肺:“不会,创业当然有成就感,但责任太大了。我要纯粹的快乐。我要看书,看电影,看世界!”
“英雄所见略同。”许翮对她表示了肯定,转头又跟秦戍说:“老何不是做风控的嘛,你的想法可以问问他。”
秦戍笑着看完她俩一唱一和,说:“嗯。趁这几天老何也休息,我打算约他和澜哥明天上山露营。澜哥估计要带他对象,你去吗?”
“去,当然要去,澜哥可算是谈上恋爱了。"许愿看着旁边逗猫的程漾忧,说:“忧忧也去呗,介绍老何和澜哥他们给你认识。”
程漾忧的社交能量已经快到底了,明天想一个人待会儿,笑着推辞:“你们去吧,我的体力顶不住了,下次有机会再认识。”
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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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遇是一场葡萄酒味儿的阳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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