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年年,杏花落下,江边的夹竹桃开得烂漫,又是一年初夏。
“爹爹,父亲,爹爹爹爹!”门板被小姑娘拍得震天响,:“你们起了吗?该起了,这都天亮啦!今天刘婶婶早饭蒸了槐花饭,可香啦,爹爹父亲,快起床呀!”
小姑娘一身粉色绫罗衫,需要垫着脚才能摸到门栓,绿色的发带在身后飘着,倒是清清脆脆的一把好嗓子,把院里橘子树的叶子都震得抖了抖。
没拍几下,里头门栓被人拉开,顾潭渊沉着一张脸穿外袍,点着宋慵归的额头骂了一句冤家:“槐花饭好吃不去厨房抱着你的小碗等着,一大早拍什么门。”
“爹爹早安,我想爹爹啦,想和爹爹一起玩,父亲起了吗?”小姑娘抱着他的腿撒娇,不知道是顾潭渊生得太高,还是宋慵归长得太慢,费尽心思养了两年,还是只到顾潭渊的膝头。
她绕过顾潭渊向里望,还想喊宋月朗起床,嗓门比大公鸡还吵:“父亲,太阳都……哎哟……”
一声惊呼,顾潭渊一手捞过她单臂抱着,转身顺手把门关上:“你父亲还没起,别吵他。”
“哦。”宋慵归倒是不再闹了,父亲总是很忙,过节前两天总是要天亮才能熄灯,第二日又早早起来对账簿,那几天屋里全是浓浓的用来提神的茶香。
“爹爹,”宋慵归趴在顾潭渊肩头,惋惜的看着那扇重新关上的门:“我用木头雕了两只大锤子,还没给父亲看呢,爹爹,待会你偷偷放在父亲床头,给他一个惊喜好不好。”
“不好,”顾潭渊抱着她到石桌前坐下:“你一个小姑娘,别整天锤子榔头的,像个什么话。”
宋月朗始终觉得女孩子得文雅些养,对于宋慵归喜欢的那些锤子斧头,他一直试图纠正,没事喜欢给小宝买一些颜色鲜亮的衣裙首饰,给人家打扮得像个小花孔雀似的。
但是宋慵归也没有放弃改变宋月朗对锤子斧头的不好看法,有事没事就雕一些送给他。还想偷偷的讨父亲的欢心,所以宋月朗老是在衣柜里,枕头底下,书架上找到一根棒子穿着一颗球的东西。
父女两个互相折磨得反而乐此不疲。
“很可爱的,爹爹,真的很漂亮,父亲肯定喜欢,”宋慵归两只手抱在顾潭渊脖子上,晃来晃去的撒娇:“爹爹,爹爹,你给父亲拿去看一眼。”
这个小破孩看得出来宋月朗对她的小锤不感兴趣,但是她不死心,最近缠着顾潭渊让他送给宋月朗当惊喜。
“乖宝,昨天晚上你父亲已经很恼我了,你安分一点,”顾潭渊拍拍小姑娘的头顶:“不要让爹爹去送死好吗?”
小辫子都被拍下来了,宋慵归眯着眼睛在顾潭渊掌心下蹭了蹭:“父亲又生你气啦,没事的爹爹,等会小宝去给父亲捶背捏肩,哄哄他。”
“真是我们家好孩子,长得又好人又机灵,”拍完人家头又去揉小姑娘的脸,顾潭渊给小孩的脸像个面团子那样捏来捏去:“等会你父亲起来,要是给他哄开心了,我去铁匠铺子给你打一个金锤子。”
顾潭渊想了想:“锤子顶上开小花的那钟。”
“噢噢噢~”是会开花的锤子,宋慵归都不敢想那样有多好看!
小姑娘在顾潭渊膝头欢呼雀跃:“爹爹真好,爹爹好厉害,爹爹最英俊啦!”
“你父亲要是笑了,我再去把主屋那张金丝楠木桌子砍一截下来,给你雕小宝剑。”顾潭渊再加码。
“天呐!真的吗!”宋慵归小手捧着脸,看顾潭渊的模样好像再看一个崇敬的天神:“爹爹,你好……”
“不可以。”
蓝衫的清雅少年端着托盘,将早点一一摆放在石桌上,顾晓星先给宋慵归盛了一碗鸡汤:“那张桌子很名贵,不可以用来雕小宝剑”
宋慵归苦着小脸,看着鸡汤里面绿油油的小青菜。
闺女委屈的小脸惹人疼,顾潭渊试图辩解两句:“那个……”
“那块木头从海上运回来花了三天,上面的花纹十个木雕师父刻了一个月,四周还镶了珠宝金银,”顾晓星给顾潭渊盛了满满一碗槐花饭:“小宝可怜可爱,但是爹爹也不能太过溺爱,日后长成娇纵的脾气,不成。”
“哪家的刁蛮姑娘天天抱着大锤子睡觉……”顾潭渊含糊一声,最终还是在顾晓星的眼神下偃旗息鼓。
这段时间年岁渐长,顾晓星长高了不少,身姿挺拔一身正气,行事做派很有一番老学究的味道,有时候就连顾潭渊对上他的目光,也要莫名其妙心虚半晌。
现今就是如此,父女无言低头,啃青菜的啃青菜,扒拉米饭的扒拉米饭,绝口不提那金丝楠木桌的事。
没过多久,日光落了满院。吃完饭,顾晓星收拾碗筷去厨房,灶台上还温着留给宋月朗的鸡汤。宋慵归在院子里舞者细长的小木剑,哼哼哈哈的,顾潭渊给她请了位武术先生,看起来有那么些花架子。
所谓饱暖思□□,顾潭渊吃饱喝足摇着折扇进房门想抱着宋月朗再睡个回笼觉,床上的人已经坐起来了,正在系外袍。
“醒啦?”世子爷脸上立刻荡漾着不值钱的笑,扇子随手一扔,人就凑过去了:“我就在外头,怎么不喊一声,我来给你穿衣裳。”
顾潭渊手伸过去,本来是穿衣服的,但是看见宋月朗胸口的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很是晃眼。拐了个弯,手指一挑,差点把宋月朗的里衣扒下来。
宋月朗肩上一凉,抬手抵着顾潭渊靠过来的头,嗓音微哑:“窗户还开着。”
“一个耍大铁锤,一个看书呢,没人看见。”
顾潭渊倒了杯温茶递到宋月朗唇边:“喝点水,怎么哑成这样,昨天晚上你可不是……”
宋月朗嗓子疼,手上还是有劲的,揪着顾潭渊手肘内侧的嫩肉拧。
……
“我不说我不说,宋大少爷先喝水,大早上别和我动气呀。”
早上刚醒不太想吃东西,宋月朗只喝了一口,顾潭渊熟练又顺嘴的把剩下那点杯低儿喝了,老老实实给他穿衣裳。
知了在树杈上此起彼伏的叫,院里太阳越来越大,顾晓星从屋里出来,站在台阶上朝宋慵归招手,让她去阴凉的地方玩锤子木剑。
看见两大人站在窗口说话,顾晓星把温热的饭菜放在长廊尽头的凉亭里头,那里钟了两颗大芭蕉树,树叶把日光挡得严严实实的,带着凉风习习,很是消暑。
宋慵归本来是想往凉亭这边跑的,但是被顾晓星逮住抓回屋吃西瓜去了,顾潭渊和宋月朗有事要谈。
不算什么大事,顾潭渊祖母的寿诞将近了。
自从上次去京城回来看见个半死不活的宋月朗,不说京城,就是离开草溪城跑马半里,顾潭渊也是打死都不去的。
这是顾潭渊没回去祝寿的第二个年头。他人没回去,但送回去的寿礼尽是些难得的东西,足见其用心,人被绊住了脚没回去也算不得什么。
但世子爷偏偏是个张扬跋扈的,天天抱着小宝在街上招摇过市,路人好几次都能看见抱着木雕锤子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喊顾潭渊爹爹。谣言一路捕风捉影,传到京城顺着风飘到忠义候府上,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顾潭渊欺男霸女,在草溪城生下了不知道多少个孩子。
有说顾潭渊无恶不作,整日强夺别人孩子为乐。
还有更离谱的,说顾潭渊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在草溪城得了两个孩子儿女双全,颐养天年。
无风不起浪,之前怎样都能忍,但事关子嗣,毕竟之前以为顾潭渊那个德行,是个老无所依的孤寡命。忠义候坐不住了,一封一封的书信传到草溪城来,勒令顾潭渊今年,必须,亲自,回去一趟,还要带上传言里的娃。
家书这种玩意,顾潭渊一向当柴烧的,但是今早来的烫金贴后面赫然是顾潭渊祖母端阳长公主的印。
顾潭渊搓了搓上面的红泥,确认不是他爹伪造的款,就开始发愁。他一个小辈,收到了祖母正儿八经的请客的帖,不回去怕折寿,回去又放不下草溪城的宋月朗。
宋月朗喝着清淡的鸡汤,脸上仍旧倦倦的,手揉了一把顾潭渊微皱的眉心:“带着晓星小宝一起回去,有一批货要送到京城,进贡到宫里的东西,刚好我不放心,还能去瞧瞧世面。”
宋月朗从小走南闯北,什么大世面没见过,顾潭渊心里涩涩的,握住宋月朗的手揉了又揉,还是没忍住:“也好,让祖母见见她孙媳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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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第 1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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