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队，你说这实验，干啥要叫我们来呢？”男人抛了抛手中的古钱，眼睛看也不看寻筝，只盯着古钱在空中一上一下。
“没大没小的，就算你比我大，我也算你的队长吧？”寻筝抬腿往男人腿上踢了一下，“行了。大牛，别玩了，快收起来。”
“哎哟，你平时哪跟我们整过这些队长不队长的。”大牛吃痛，赶忙把古钱收进了深潜服上身的口袋里，“这是我们家传下来的幸运币，出任务前我不抛一下心不安啊。”
“和你说了几百遍了，那都是迷信！”矮他一头的小林从一旁探出来，笑着说。
大牛可不乐意了，他当即用手臂箍住小林，作势要揍他。
寻筝看着打闹的两人，嘴角微微勾起，叹了口气，“研究员来了，还不站好？”
大牛和小林急忙和一旁的其他队员们站好，等着国家量子物理研究中心的研究员过来。
他们是华夏人民解放军特种部队“灰狼”中的一支小队，此次奉国家之命，参与国家量子物理中心的一项高危实验。
“灰狼第三小队，现已整装完毕，向您报道！”寻筝立正，向前来的研究员漂亮地敬了个军礼。
研究员抱着一个氧气罐一样的东西，微笑着点了点头，“我是这次实验的总负责人，现在再向你们确认一遍。稍后你们将会通过深潜仪，潜入到虚数空间，为我们采集到实地数据。”研究员顿了顿，扫视了一边全体队员，然后继续说：“我们对另一边的情况所知甚少，所以这次任务才需要你们的协助。现在，看到我手里的东西了吗？这是‘时间储罐’，里面充满了我们制造的‘流时’，也就是压缩态的时间。在那边，‘流时’就相当于氧气。罐子在，人就在；罐子没……”
研究员没把话说完，但大家都懂了他的意思，一起大声地回答了研究员。
“好，跟我来吧，深潜实验马上开始。”研究员转身，领着队员们进了实验室。
研究员指挥着众人再次检查了深潜服，并让他们各自背上了时间储罐。最后让他们站在了实验室最中央的一个圆台上。
“深潜开始！”
寻筝的视野被一片死寂的灰和蓝所占据。
阴冷、干燥的空气被深潜服隔绝在外，一切感受全都被识别成了头盔面罩上显示的环境数据。
他仍旧站在实验室内，但窗外的天空蓝得就像一块巨大的塑料布，而他眼前的所有其他东西却又灰白的如同石膏。
这里就是所谓的“现实的倒影”——虚数空间。
这是他第一次踏入这里，踏入这片空间。
“注意，”寻筝通过耳麦向队员们下达命令，“我们现在已经通过深潜仪，潜入虚数空间。”寻筝传入通讯频道的声音混着一丝电流杂音，不知道是不是虚数空间对于电磁波的天然干扰。
“两分钟，立即观察周围情况，寻找能够架设采集器的地方。”寻筝的声音平稳，下达着简洁有力的命令。
他今年二十八岁，经过严苛的训练，已经能够独立带领一支小队执行任务。
队员们行动迅捷，无声地执行着命令。
“寻队，”小林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附近未发现状况，就环境上，这里的构造似乎与量子中心一致。”
“嗯。”寻筝端着手中的步枪，走到窗边，“把仪器搬到外面那块平地上去吧。”
“是。”
寻筝带着队员们移动到了“倒影”量子中心的外头，刚一出门，他们就发现天上有一团白色的光晕，就像太阳一样，但光线却又比太阳柔和。
那是什么东西？
众人毫无头绪。
于是他们在仔细确认好那团光晕似乎不会对他们发起攻击，看上去也没有危险后，迅速地放下仪器箱，将仪器布置好，并将所有仪器都接上了一个滴答作响的、冒着金光的罐子。
寻筝就站在那团光晕下。
那光晕内部仿佛有什么在流淌，寻筝看不真切，他不敢放松警惕。
“寻队，扫描仪工作正常，数据采集稳定。目前进度35%。”小林哼着小曲，一边操作着扫描仪，一边向寻筝报告。
扫描仪在特制的石英管中缓缓刻蚀着扫描信息。
“嗯，保持警惕。”寻筝点了点头，又绕着四周转了转，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
只可惜他话音刚落，就发生了情况。
空地西北角的花坛里，空间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一样开始扭曲、波动。紧接着，三四道扭曲的、没有固定形体的“黑影”从中剥离出来，就像是发现了猎物的鬣狗，只是一瞬间，就越过了几位队员，迅疾地冲向那团光晕，并高高跃起——
“什么东西！”扫描仪旁边的队员举起手中的的防暴盾，拦下了最前方的黑影，将它压在了盾下。
那玩意就像是一滩泥浆，被盾压住后迅速地扩散开来，又在一旁凝聚回了原形。
“X的，自由开火！”寻筝命令道。
他向离他最近的几只黑影开枪，但是被它们矫健地躲过。寻筝啧了一声，迅速地移动到了一个能纵览全局，更方便他进行指挥的射击位置。
“砰！砰！”
队员此起彼伏的射击声响起。
子弹命中黑影，没有穿透声，而是像水滴掉在烧红的铁板上，瞬间激发出一片无形的波纹。但很快，被子弹洞穿的地方就恢复了原形，几乎一弹匣的子弹下去，黑影的身体才像是被灼烧的纸张，卷曲、灰化，最终好似发出了嘶鸣一般消失在了空气中。
“全体都有，报告情况！”寻筝依旧架着枪。
“寻子，没了，这什么玩意，真邪门。”大牛啐了一口。
接到报告的寻筝没有松一口气，他的眉头反倒皱得更紧。这些黑影是从哪里来的？他从未见过这般打不死，杀不烂的东西。哪怕是以前执行任务时杀过的生化改造体，几颗子弹下去，也该倒了。
“行。威胁清除。”寻筝指挥着队员们收起枪械，自己却走到了一开始黑影出现的地方，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花坛。那里残留着冰冷的触感，好像空间里所有的能量都被黑影掠夺了。
“寻队？”小林看着寻筝的动作，有些不解。
“我感觉不太对劲。”寻筝站起身，看向扫描仪的方向，他的声音低沉，“报告扫描进度！”
寻筝回想着在深潜之前，科研人员告诉他们的，有关虚数空间内的可能情况。
这是连那群前沿量子理论的研究者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扫描进度78%。”操作员的报告打断了他的思绪。
“加快速度。”寻筝下令，但他心中的不安感就像是滴入清水的墨汁，缓缓扩散开来。他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枪托，深呼吸着，试图缓解自己的不安。
就在扫描仪进度条刚跳到90%的一瞬间——
“嗡——！！！”
一声炸响，像是直接从他们大脑中直接炸开！
“怎么回事？！”
“难道是现实那边出问题了？！”
剧烈的震动震得他们头疼。队员们纷纷按着头，在摇晃中勉强维持着平衡。
寻筝猛地抬头，他的心沉了下去。不是现实空间的问题，而有什么东西直接撕裂了空间，往这里来了！
“咔嚓——！”
仿佛是玻璃破碎的震响，那团光晕正上方的空间被硬生生扯开一道巨大的、不规则的裂口。
寻筝还没能来得及看清裂口对面的景象，一个“存在”就从裂口另一头缓缓出现。
那是一个巨大的、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球体。它透过寻筝的头盔面罩，呈现一种不祥的紫红色，表面如同活物般缓慢地蠕动、沸腾，像是被童话故事里被盛在女巫锅里的邪恶药水，只不过它的“锅”是透明的。
它的大小与光晕相当，目测大概有足球的二十倍大。它绕着光晕飞着，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通讯频道里瞬间炸锅。
“那是什么鬼东西？！”
“寻队！开火吗？”
寻筝急忙开口：“别！”寻筝的声音带着一股已经极力控制后的急促，“ 防御阵型！”
队员们虽然震骇，但严格的训练让他们迅速压制住情绪，本能地执行命令。他们迅速聚拢，数面防暴盾立起，竖在地上环绕住全体队员，形成一圈屏障。
寻筝透过盾牌上微小的可视窗看着那个球体，眼睛一下也不敢眨。
只见那巨大的紫红球体，对近在咫尺的光晕好像很有兴趣，它“伸出”了一只触手，那触手表面的材质看上去和之前那些黑影别无二致——它直直地把触手插进了那团光晕。
光晕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缩小。
寻筝的脑袋开始痛起来，周围的队员也不遑多让。
但这是一个绝佳的时机！
“全体开枪，以球体为目标！”寻筝决定抓住这个机会，他对全体队员下令，黑洞洞的枪口从防暴盾间的小缝隙伸出，向着球体倾斜着所有子弹。
而那球体，在遭受攻击后仅仅只是“瞥”了一眼——如果对那个球体也能用瞥的话。
寻筝感到一股恶寒。
球体庞大的身躯没有任何犹豫，表面蠕动的速度骤然加快，无数道黑影聚集起来，形成了标枪一样的东西，精准地、毫无偏差地、集中射向了一个点——防暴盾骤然破裂。
“全体散开！寻找掩体！”既然已经失去了防御的手段，为了不被集火，寻筝只好下令让全体队员分散开来作战。
忽然，寻筝被用力推开。
“啪嚓！”寻筝赶忙站稳身子，猛地回头看去，只见一柄黑影标枪击穿了小林身后的时间储罐。
罐体破裂，内部金色的流时涌出，洒了一地。小林像失去了水的鱼一样，几乎瞬间，就停止不动了，变成了这灰白中的一员。
“——”寻筝的喊声卡在喉咙里。
小林哼的曲子仿佛还在他耳朵旁边响着。
“X！开火！吸引它的注意力！”寻筝站起来，大吼着，他就不信了，这么多子弹还打不穿它的壳。
一时间，所有的步枪都喷吐出火舌，其他队员因小林的死去悲愤交加，但又无计可施，只能将子弹如同雨点般倾泻在球体庞大的身躯上。
但它仿佛根本感受不到痛苦，子弹根本没有对它造成伤害。
黑影标枪一柄、两柄。标枪能够轻易贯穿他们寻找的掩体，队员们只能四处躲避。
这简直是一场屠杀！
“快！进量子中心里去！”寻筝推开量子中心的门，向队员们招手，让他们赶紧进来。
几名队员向量子中心的大门冲去，而几名队员在向吞食体射击以求掩护。
球体将黑影凝聚成长方体，迅速向指挥众人的寻筝砸去。
他险之又险地避开这致命的一击，但却被随之而来的气浪掀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寻队！”
“掩护寻队！”
队员们拼命射击，大牛冲了过来，想要扶起寻筝。
但球体的黑影标枪已经到了。
时间储罐炸裂，黑色的标枪贯穿了他，温热的血顺着标枪滴在了寻筝脸上。
“寻子……”大牛的话还没说完，身子一软，就往旁边倒了下去，胸前口袋里的那枚幸运币滑了出来，骨碌碌地滚到了寻筝手边。
寻筝的耳朵爆发出一阵轰鸣，他眼前的景象好像放慢了好几倍。
还有其他队员……不行……寻筝想着，捡起了那枚幸运币，赶忙放进口袋里。
“别过来！寻找掩体！寻找掩体！”寻筝挣扎着站起身，咳了几下，厉声制止。他头盔面罩上的警告语疯狂闪烁着。
但球体似乎已经虐杀够了。
这一次，它聚集出更多标枪，试图覆盖更大的区域。
所有队员一个接一个地在寻筝面前死去。
有的死于时间定格，有的直接被标枪钉在地上。
红的血、金的压缩时间，混杂着流了一地。
寻筝目眦欲裂。
反正已经避无可避。寻筝向球体的方向爆冲出去。
一根黑影标枪擦过头盔，击碎了它。
寻筝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攻击的方向，猛地将步枪深深插入地面作为较高的支点。他一只脚踩在枪托上，微微弯腰。
又一根黑影标枪击穿了背后的时间储罐。
金色的流时洒了一地，仿佛是被吸引一样，像是要拯救他一样，朝寻筝的方向流动。寻筝发力一跳。
寻筝感觉他的动作逐渐变得僵硬，但他还是尽全力侧身躲过标枪，并借为助力，一脚蹬上去，他几乎飞了起来。
寻筝拔出了腰间的近战匕首。
“给我他X的滚！”
匕首与球体的外壳碰撞在一起。
没有金属交击的声音，只有一种仿佛是猫指甲划过黑板的尖啸。刺目的白光从碰撞点爆发出来，瞬间吞噬了寻筝的身影，吞噬了那紫红色的怪物，也吞噬了整个灰蓝的世界。
在一切归于黑暗的那一刻，寻筝的脑海里回放着他所有的队友们。
我来找你们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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