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殿下……殿下……”
李青棠拔步而行,面色难看,周身不可亲近,云风最能感知她的不愠,一时也不敢说话。
李青棠最终还是去了明华宫。
这意味着不论明华宫发生了什么事她都要速战速决,还是要拿治梦魇的药给李景许。
明华宫外看上去一如寻常,李青棠看不出有什么事情发生,跟在身后的叶芳走到前面引着她进去,李青棠还犹豫了片刻,她身边跟着的不是红尾和杜熙,说不定她自己自顾不暇之时还要保护云风。
叶芳又叫了一声“殿下”,李青棠看过去,叶芳罕有的闭嘴了。
“凤仪通禀一声吧,毕竟是皇后娘娘的寝宫,这一向本宫很在意礼节,你也是知道的。”
叶芳微微晃动脑袋不动,李青棠半催促道:“凤仪在等什么?是怕本宫跑了吗?本宫不会跑,再说了,皇后娘娘又不会害本宫,本宫跑什么?还是说皇后娘娘要做什么对本宫不利的事?”
叶芳口中说着“不是、不敢”,抬眼看,或许目光扫到了李青棠,但很快低下头,也不知是怕还是别的:“是,奴婢这就进去禀报,殿下稍待。”
李青棠确实没跑也没走,她甚至身子都没转动半分,她叫云风上前,嘱咐两句,真有什么事她一定是要先顾自己的,其次再是云风,不论是什么结果,云风都该机灵些才是。
叶芳再出来时李青棠款款站在那里,听叶芳高叫她进去。
叶静慈在掩饰慌张,极力掩饰,看见李青棠进来叶静慈也没什么不一样,她静静地看着李青棠一步一步走向她,那眼神像晒干的池水,枯而涩。
“青棠参见皇后娘娘,请娘娘安,凤仪着急忙慌叫青棠来,青棠不敢怠慢,只是昨日才见过皇后娘娘,今日又这般慌忙,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叶静慈苍老的年轻着,李青棠这么觉得。
叶静慈竟没说话,一旁的叶芳与叶静慈同心同德,有些话叶静慈不想说就由叶芳来说,这便是后宫唯一之凤仪女使该有的地位。
叶芳上半身子微微前倾,做低姿态,道:“回殿下,今日德妃娘娘来给皇后娘娘请安,说是十一皇子殿下近来总是生病,好容易请来太医治好了,听说又生出梦魇来,梦中多胡话,有宫侍禀报德妃娘娘,德妃娘娘既想着好歹是皇子,又想着如今是有母妃的皇子,此事不好与荣妃娘娘说,不大好做,便来禀报皇后娘娘,想请道旨意。”
“什么旨意?”
“说来德妃娘娘才是洛华宫主位,即便荣妃娘娘是十一皇子殿下母妃,洛华宫中任何人有事也该由德妃娘娘管束。”
“既如此,讨什么旨意,管束便是。”
叶芳笑了笑,说:“殿下不知,这宫妃的位份是有讲究的,德妃娘娘虽是一宫主位,但如今荣妃娘娘与她位份相同,没有皇上亲赦协理六宫之权,那么便要来请皇后娘娘旨意。”
李青棠又说:“那给与不给都是皇后娘娘说了算,何故发愁呢?”
叶芳道:“皇后娘娘是在发愁皇上那边……”
李青棠耳边听着叶芳的话,眼睛停留在叶静慈身上没有移开过,听到这里李青棠才算是听明白了,合着是既不想让陈芳慧权力太大,也不想自己说给陈芳慧听,可话说回来,一宫主位管束不得同位份的宫妃,那约束约束或者关怀关怀皇子还是可以的吧,唱的哪出戏……
“荣妃娘娘和德妃娘娘所得月例银子也一样吗?”
“这……”可算是有叶芳回答不出的疑问了,叶芳看向叶静慈,叶静慈抬眼瞧瞧李青棠,收回目光说:“倒也不一致,毕竟德妃育有皇子成年,荣妃还是低一些。”
“这不还是有上下之别嘛,父皇这几日焦头烂额,这样的事皇后娘娘处置便可,哪里需要发愁。再者,皇子抱恙,就算不是德妃,皇后娘娘您亲问问,不也是一桩事嘛。”
不待叶静慈说话,李青棠上前两步:“青棠倒觉得当务之急不是德妃娘娘能不能管束荣妃娘娘,而是十一皇子这梦魇,依青棠愚见,皇后娘娘您应当先去瞧瞧十一皇子,或者叫到跟前也好,您要让父皇觉得这个时候是您管住了后宫,是您亲问皇子功课、关怀皇子,不论哪一个皇子都是您的儿子不是?”
叶静慈被李青棠说的愣愣的。
李青棠趁热打铁:“凤仪的意思是德妃娘娘觉得十一皇子梦中说胡话一事不妥,但不见荣妃娘娘管束,故而德妃娘娘想替荣妃娘娘管,可皇后娘娘您仔细想,这个时候,后宫谁有权利是不是都不如您有权力更安心,即便只是小小的管束宫妃的权力,她一旦能管束,便可拿住这个宫妃,至时便是她多了一份助益,而您,皇后娘娘,是您给了这权力,这个被管束的宫妃未必更恨得了权力的人,反倒可能会恨您。您说是与不是呢?”
叶静慈与叶芳相看一眼,李青棠捕捉到二人目光,顽皮道:“哦,是青棠唐突了,该先与凤仪大人说的,瞧瞧,怎么就和皇后娘娘说了,凤仪大人,您觉得青棠说的对不对呢?”
叶芳顿时便慌了,叶静慈听出了李青棠话里的意思,可她无瑕理会李青棠突如其来的顽皮,便越过这话问:“你是觉得这件事还是本宫亲自去办,既不给德妃权力,也不让荣妃受制,更不去叨扰皇上。”
“不错。”
“可是……”
“皇后娘娘方才愁绪之深,只是为了此事么?”
叶静慈想被戳中了心思,犹疑片刻才说:“还有暄儿。”
“九皇子殿下?”
“说什么殿下不殿下的,他做弟弟你做姐姐,也该是他尊你。”
李青棠:“不敢,但不知九皇子殿下如何呢?”
“唉,这几日本宫一直发愁来着,是暄儿的老师,原本教的好好的,结果说是景诺的人,景诺呢又下了狱,与他相干的一应人等皆被彻查,暄儿这功课便只能停了,即使不停,本宫也欲给他换个老师。”
李青棠如实道:“眼下处处生乱,此事或许只能等一等。”
叶静慈也说:“确实如此,唉,可本宫又不想让他断了功课,回头皇上查问起来他背不出也说不来,才是糟糕。”
李青棠应和着:“倒也是,外面的老师不能进宫的话,皇后娘娘不如自己教。”
“本宫哪里教得呢?你知道的,本朝女子少有读书,本宫虽看过一些书,却不会讲给他听,更不用提说那些为人上进的道理,”叶静慈叹着,末了添一句,“想我花朝泱泱大风,为女子者,读书识理可比儿郎的除了公主殿下,也数不出第二个来了吧。”
原来如此,前面那些话都不打紧,是冲着李青棠来的,叶静慈是还没听说李青棠在朝晖殿的英勇之举吗?竟敢把亲生的儿子送上来,也不怕做下一个悯苍公,被她装神弄鬼的送进监牢去。
李青棠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娘娘谬赞了,青棠也并非什么都懂。”
然后呢?
没有下一句。
叶静慈见李青棠不接话,想着另外再引一引,巧的很,外头有宫侍进来禀报,说六皇子来了。
李青棠还是头一回见这母子俩在一块儿。
叶静慈大抵也没想到李景谦会在这个时候进宫来,空了空,再回过神来叫宫侍把人请进来。
李青棠和李景谦打了个照面。李景谦先向叶静慈行礼,后与李青棠彼此作礼。
“青棠妹妹也在,往常我也常来,竟不曾与妹妹相会过。”
李青棠笑说:“还是妹妹来的少,往后妹妹进宫来定会多多来明华宫。”
叶静慈面露和善,问李景谦说:“谦儿,你今日怎么得空进宫来?”
李景谦恭敬回话说:“回母后,儿臣听闻三哥之后一些大臣也被带走查问,其中有九弟的老师傅,原本以为查问之后便放出来了,可到今日也没动静,想必是错不在小,一时半刻回不来。儿臣知道父皇一向器重九弟,担心九弟课业落下,回头父皇腾出空来问询再有什么不妥的事发生,便匆忙进宫,想着在新的老师找到前说不定能顶一顶,如此唐突,母后赎罪。”
李青棠瞧着李景谦,她知道李景谦抓住这个机会、在这个时候进宫一定有他的打算,她知道的,这个不争不抢的皇子一定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眼下虽不知,却也不是知道的时候。
李青棠默不作声,眼前这母子俩正有话说。
叶静慈听罢李景谦的话显然十分意外,她怔住又强作镇定:“景谦,你是想教暄儿读书?”
李景谦坦然道:“是,在新的老师来之前,儿臣可以先教九弟读书。”
叶静慈沉默一瞬,下意识看了眼李青棠,李青棠当作叶静慈想要问自己的看法,便说:“六哥博览群书,为人处世更是挑不出错来,谦和有礼,知礼知度,不失为一个好的老师,说不定六哥真有做老师的天分呢。”
他兄妹在这厢笑面无邪,叶静慈更愁了。
她是想拉拢李青棠的,她知道李仞对李青棠不只是宠爱那么简单。
可终究还是李景谦接了这活计。
起初叶静慈婉拒了,李青棠没说什么话,李景谦多说一句后竟也缄默,但不知为何临到出门的时候叶静慈改了主意,就在李景谦与李青棠笑呵呵说话后,其乐融融的模样;就在李景谦说起那次去李青棠公主府赏花,满是熟络的姿态;就在李景谦说他二人总能说到一处去,往后多多往来……
李景谦往李景暄那里去,李青棠出明华宫往故云阁走,临走前她还对叶静慈说了李景许梦魇之事,说她的药方终究来自山野,若是没结果,还是得请太医殿的太医。
主仆二人全须全尾出来,走在宫道上竟莫名有些舒畅。
“殿下似乎很高兴。”
“一步将死的睡棋要活了,自然高兴。”
李青棠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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