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祁让猛地站起身来,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这、这怎么可能?!”
“坐下。”司空宸掀起眼皮瞪了他一眼,“身为太子,如此不稳重成何体统。”
“是,儿臣知错。”祁让坐下小心斟酌片刻,还是认为此事过于离奇,缓缓开口道:“但此事……是否有些了荒唐?”
“一夜之间,镇寰营就损失了几百号人,还说什么遇上了僵尸。”
“信笔涂鸦,是他赵训无能!”
司空宸重重扔了手中的狼毫笔,几滴墨滴落到宣纸上,如下落的雨滴般晕开一层浅色。
司空宸起身背起手,“上个月朕派大理寺卿章馗去彻查此案,结果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哎,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他说完,把一卷羊皮地图放至他跟前。
“这是?”祁让问。
司空宸介绍说:“地宫一带的地形图。”
“莫非,就是从庭家父子那本戏文中破译出来的藏宝位置?”
“不错。”
司空宸轻轻摩挲着杯子,而后漫不经心地看了儿子一眼,继续道:“既然当初凤水那个案子就是你们办的,那么这次喀隆,还是你们几个小朋友跑一趟吧。”
“嗯。”祁让点点头,小心打开了这张羊皮卷。
喀隆是南洛城西面的一座山脉,据说是上古时期部落首领祭祀神明的地方。
但因为此山地势实在诡谲,又有野兽和大雾,就一直都没被开化。
山脉深处有座寨子,也叫喀隆。
前朝游者时夫在游历时无意发现此地,便于其游记《阅山传》中记下:
[有山名喀隆,其脉如龙脊,绵延数千里之远。
生人入之,辄为大雾所吞,迷失于山林,永无出期。
余幸遇喀隆寨之民,其人崇日光,余遂名之曰扶光族。
谨记之,以资后人参考。]
这寨子被发现不过百年,难怪白衣教放心把那么大一笔财富藏在山里,这是料定了朝廷就算知道位置,也动它不得。
“寻宝之事不用你管,你只需要查清楚,到底是谁那么大胆,竟敢阴朕的军队。”
“就算是真是什么东西作怪,你都得给朕挖出来!”司空宸越说越激动,看来这次的伤亡对他打击不小。
不过也是,作为一把手的大将军亲自领兵进山,那可都是大亓的精兵强将。
却在山中一死就死了那么多人还查不出原因,若是不生气才怪。
更何况现在又搭上了一个正三品官员,怎么能不急。
骂骂咧咧完,司空宸又换了一副笑脸,“当然了,你也要多加小心,切勿逞能知道吗。”
祁让没忍住抽动了下嘴角。
这种关心的话听听就罢了,真要担心他,怎么可能还上赶着让他去送死。
人都说父爱如山,他爹这怕不是座五指山,尽把孙猴子往绝处送。
祁让深吸了口气,慢慢抬起头露出张笑脸,“多谢父皇关心,儿臣定当谨记。”
……
等出来之后,冯乾匆匆忙忙地追上了他,“殿下,殿下等等老奴。”
“冯公公,还有事吗?”祁让问。
“殿下走得也太急了,老奴在后边儿叫了好几声您都没听见。”
“陛下吩咐老奴把这个给您,说是今年的生辰礼物。”
冯乾说着双手呈上一个精美的红木盒子,“殿下要不要先打开看看?”
祁让犹豫着打开盒子。
一看,里头放的就是方才司空宸鼓捣的那条腰带。
亲手所制……倒是新鲜。
司空宸出身屠户,以前家境不好便什么都会点,记得小时候,他就经常给老二雕些老鹰小马什么的。
司空扶钰那家伙又欠,每次都要捧在手上围东西五所绕好几圈瞎嘚瑟,能气哭好几个兄弟。
祁让也羡慕过,不过那会儿皇后还在世,总对他说:你是嫡长子,他现在再怎么受宠你也是嫡长子,你以后是要做皇帝的,莫要在这些小事上花心思。
话虽如此,但哪个小孩儿不希望父母多爱自己一些,四下无人的时候,还是会偷偷抹眼泪。
可如今收到了,却又觉着……
好像也就那样。
“有劳冯公公了,烦请转告父皇,儿臣很喜欢。”
冯公公擦了把汗,“殿下喜欢就好,这时候也不早了,殿下快回去沐浴更衣准备晚上的生辰宴吧,老奴先告退。”
祁让笑着目送走冯乾,遂转身背起手,又垮下张生人勿近的脸。
***
宫墙深处,华灯初上。
别看这晚宴表面上热闹,实则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是抱着纯良心思来用席的。
司空扶钰好不容易才被放出来一晚,半瘫在地上,坐姿实在让人有些不忍直视。
老三老四坐不住,像腿上长了痱子,坐一会儿就得挪一挪,坐一会儿就得挪一挪,被他们的母妃一连瞪了好几眼。
如今的后宫也不比当年。
容昭皇后一走,陈贵妃也不爱出来。
就阮妃和熙妃侍候在侧。
阮妃出身不好,行事谨小得很,唯一的希望,就是两个头脑简单的傻儿子能在这宫中有个立足之地。
所以很早就让两个儿子主动请缨离宫去了封地,不参与朝中党争。
而熙妃是五皇子的生母,同司空观菽一样,像条搁浅在岸,静静等待腐烂的鱼。
宋序第一次见到这对母子的时候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娘俩儿都得喝桂圆红枣水,明显气血不足啊。
不过这都算好的。
再看看六皇子,没爹疼没娘爱,每次这种场合都只敢挤到大哥身边。
看着眼前这些形形色色的人,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哭又不敢哭,走又不敢走。
六个皇子,老大叫静文,老二叫扶钰,老三唤景真,老四唤景荣,就连老五都能有“观菽”二字,就六皇子单名一个“止”。
意味着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跟天子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
看着六殿下在水汪汪的大眼睛,坐在太子身边,仿佛一只混进狼群时刻警惕的绵羊,小心观察着身边人的一举一动。
宋序轻轻坐过来,小声喊道:“六殿下,这个送你。”
宋序张开手,是一朵雕刻精美的胡萝卜花。
司空止甚是惊喜,马上抬头看了眼太子,“皇兄,可以吗?”
祁让:“接着吧。”
司空止小心地将花放进小包里,对宋序甜甜地说:“带回去给柔柔。”
宋序问:“柔柔是谁,是小殿下宫中的宫女?”
祁让接话:“什么宫女,是他养的那只兔子。”
宋序笑道:“是吗,那六殿下真厉害,臣小时候连金鱼都养不活。”
司空止傻呵呵地跟着笑了笑,就躲到了祁让后面,不知道又在偷摸玩什么。
“不去老二那边坐陪?”
祁让忽然问宋序。
“祁大哥,你这话很危险啊。”
宋序眨了眨眼睛,憋了半天之后说:“二殿下身体抱恙,先行离开了。”
放下杯子,祁让轻嗤了一声,高声道:“他哪儿是身体抱恙,他是心里就没打算留。”
宋序有些无措,不知该怎么回。
他也没想到这两兄弟的关系已经僵到这份上了。
一个中途离席公然挑衅,一个不顾礼数大声斥责。
那些老臣们也议论纷纷,不过很快就把话题重点转移到了宋序身上。
要知道宋家跟二皇子的关系那可是非同一般,如今却还能和太子殿下坐在同一席位上,立场不稳乃朝中大忌。
只怕这样下去,都不用等到明天,皇子党今晚就能给宋家列出十宗罪了。
祁让摸摸老六的脑袋:“六弟困了吗,让这位宋序哥哥带你回去睡觉?”
宋序有些无措,“啊?我、我吗?”
“嗯。”
看祁让点了下头,宋序伸出手,“那……六殿下?”
原本还担心这小孩太怕生可能不会愿意跟自己走,没想到司空止倒是听话,眨眨眼睛后,犹豫着拉住宋序的手,“皇兄也早点歇息,臣弟告退。”
……
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宴席,许多大臣想来试探太子现在跟宋家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又不能直说,便借着敬酒来套话。
祁让自己都不知道那天晚上喝了多少,只记得下人扶他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宋序还坐在树下吹冷风。
“你怎么还没走?”
宋序抬起头,用手掩住嘴小声到:“祁……殿下,臣这里有解酒丹,吃了可能会好受一些。”
“放屁,孤没喝多。”
宋序心道:能说出前两个字就证明你已经不清醒了好吗。
“我不信,你走两步。”
“看好。”祁让指着宋序的鼻子,而后挣开宫女,开始他的表演。
结果走起路来歪歪扭扭,东倒西歪,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稳健,活脱脱一副醉态可掬的模样,险些把自己绊倒。
宫女星罗心中一紧,“殿下当心!”
宋序赶忙上前扶稳他,扭头对星罗说:“没事没事,我来吧。”
星罗对宋序显然有些防备,宋序只能晃了晃祁让,问他:“殿下,臣把你扶回寝宫还是?”
“回听雪堂。”
“啊?这么晚还回听雪堂?老江可没你宫里的漂亮姐姐会照顾人啊。”
“回听雪堂!”
宋序瞬间感觉耳朵都快被震聋了,“好好好好,回,回。”
又走出来几步,凉风吹到了鼻尖,宋序才说:“祁大哥,刚刚谢谢你啊。”
“谢什么?”
“我事后才想明白,你叫我带六殿下先出来,是因为不想我连累到家里那老头儿吧。”
“想多了,孤是怕到时候你宋家要真发生什么不测,那帮老东西又得把帽子往孤的头上扣。”祁让冷脸说完,忽然一把推开宋序。
酒意上头,往日里高冷孤傲的他,此刻竟有些失态,低喃了声:“马的。”
“我没听错的话,你是不是骂脏话了?”宋序愣了愣,赶紧左右看看四周有没有人。
确认自己没听错后,一边伸手想要堵住祁让的嘴,“这是在宫里,谨言慎行啊太子殿下。”
“凭什么,凭什么我不能任性,不能犯错,不能有半点瑕疵,凭什么每一个决定,每一个举动,都要思虑再三,都要符合太子的身份,都要让他们满意,就连这种时候都得替你宋家考虑。”
说到这儿,他猛地一挥手。
袖袍带起一阵微风,拂乱了发丝,“否则,他们又要说我失德,说我残害忠臣。”
“宋序,我有时候真羡慕你,怎么我特么就活得这么憋屈。”
“有时候真想把这个破东宫之位给那谁算了。”
祁让踉跄着走到湖边,扶着柱子,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又透着些许无奈:“但我答应过母后……会替她守住这份基业。”
“祁大哥……”宋序还是第一次听祁让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却没想到是这些。
正当他想开口安慰之时,隐约察觉到周围有人,便只能带祁让尽快离开,“先回去吧,殿下。”
等人走后,风一吹,夜色中闪烁出一双眼睛,眸光冷凝,泛起一层暗涌的怒意。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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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僵尸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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