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的第十次相遇,欢脱的少年在泥潭中摸爬滚打,取得了所谓的“生存之道”。
零下四十度的霜雪冻到骨骼颤栗,出口飘雪。但这年的雪一点也不冷。
雪精灵纷纷扬扬地落下,早已冻硬的雪被上衣不蔽体的少年肤色堪比霜雪,鞭痕尚在淌血,殷红的鲜血在霜雪之上开出一朵朵娇艳的梅花,美得惊心动魄。
雪轻轻落在黑伞之上,发出细微的声响,白衣人沉沉叹息,呼出的气息在接触空气的瞬间便化作霜雪飘落。悦倜弯腰抱起少年,杠在肩上迈开腿离开,嘴里念叨着:“说不定下次就成收尸了。”
少年似是听到了他的话,长睫微颤,字句冻得破碎:“谢……”
“谢有什么用?先攒钱把我医药费还了。”悦倜唇角荡开肆意的笑,青绿色的眼眸倒映霜雪。
浅淡的苦味幽幽弥漫开来,当这味道在空气间扩散到足够浅淡时便带着几分甘甜。悦倜每走一步,脚下便有一片叶子顶破霜雪冒出头来。楔形的人参叶车轮一般滚动,冰雪在叶脉上化作水珠俏皮滚落,中和了零下四十度的低温。作为治疗系的Alpha,悦倜的腺体属性是人参,没有攻击性Alpha那么浓烈的气味,反倒淡然且雅致,还带着淡淡的土腥味。
少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便在治疗中迅速愈合。
……
悦倜脚程不慢,他的医院就在这附近,不多时就已经赶到房间里。把冻硬了的少年塞到恒温箱里,少年睫毛上的雪在高温下融化,似是滚出了眼泪。
悦倜脱下沾了血的白大褂扔到一旁,一屁股坐在真皮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单手支腮,跟个二世祖似的坐着,静静审视了片刻,薄唇轻启:“又把自己弄这么狼狈,下次可要给你找个好家,否则用不了多久就又被丢出来了。”语毕,微微仰头,梳理整齐的齐肩长发顺着他的动作垂在脑后,无端温柔:“还不是要我收场。”
“二九啊,你下次想要跟什么样的人?我帮你交涉。”悦倜嘴上询问着,心里却已经有了决定,司空禹那家伙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早就已经看他不顺眼好久了,正好借着后天复查把他送过去。
处在足够温暖的环境里,零二九的身体迅速回温,手肘撑着恒温箱底的棉垫,漆黑的眼眸中星辰翻涌,就那样定定地看着悦倜。少年柔顺的长发自然垂下,在底下打着旋,层层交叠。
“先躺一会,饿了吧?我给你叫外卖。”悦倜明知道恒温箱双层钢化玻璃隔音效果多好,但还是本能絮絮叨叨,抬手戴上挂在胸前的金边眼镜,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翻着,“也别想着吃我做的饭,且不说我会不会,就是会也没空做。”
“给你点了鸡块,容易恢复体力。快点把你养好了,到时候送走不容易被退货,这次可是个挑剔的家伙,你好好表现,他人不错,不犯错的话养你一辈子都不是问题。”悦倜翻到鸡块下了单,余光注意着零二九的身体状况,静静地等待恒温箱中显示的各项数值达到标准值。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视频播放器,熟练地点开《猫和老鼠》。
起身把手机放到恒温箱外的卡槽上,屏幕对着零二九,指了指一个房间,开口:“你先看视频解闷,我去调试一下处理器,等吃了饭帮你清洗标记。”这样的流程对于零二九来说再熟悉不过,就是听不见悦倜的话也能读懂悦倜的意思。
少年乖巧点头,侧躺着看视频,静静等待。
……
不多时悦倜就出来了,他就像是知道快递员什么时候过来一样,过去开门,取回鸡块,还是带着惯有的碎碎念:“这东西二十好几呢,也算你账上。”抬眼一看那边安静看视频的零二九,少年漆黑的眼眸分明倒映着手机屏幕,但是却没有焦距,似是在愣神。微不可见地叹息,悦倜走回去打开外卖袋子,将蘸料什么的都摆好:“他哪里有钱赔我。”
处理好了这些,悦倜敲了敲玻璃:“好了,我抱你出来。”说着,打开恒温箱,一手从零二九的颈后穿过,揽住少年单薄的肩膀,另一手抄起零二九的腿弯,将人稳稳抱了起来。
快步走到沙发旁边,小心翼翼地把人放下。为了应对伤重的病人,医院的沙发一年四季都铺着柔软的毛垫子,如同第二层皮肤一样舒适。
悦倜帮着零二九戴上一次性手套,眸中光华流转:“你先吃,吃完去洗澡,我再给清洗室消个毒,身体有哪里不适的告诉我。”
零二九缓缓眨眼,之后用力点头,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而泛起波涛。旋即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悦倜也怕零二九噎死,那到时候去了地府实在丢人,连忙倒了杯水,递到零二九手边,开口:“不急,都是你的。”
“谢谢。”少年轻声开口,声音带着病中的虚弱,似风中残叶,但是字字清晰。
收到了感谢,悦倜唇角略勾,耸了耸肩:“快吃,给你救回来了,饿死可不值当。”语毕,也不打算接着跟零二九交流,起身向清洗室走去。
零二九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来自异世界,一个科技可以抗衡法术的时代。因为时空乱流而无端卷入这个陌生的世界,可是他没有腺体,没有法术,便只能任人欺凌。
初来时,甚至听不懂他们的话。
……
沐浴后,悦倜换了一身白大褂,戴着口罩喊外面的零二九:“二九,过来吧,我快点操作。”
“好。”零二九乖乖应声,快步过去。
零二九走进诊疗室时,鼻尖先撞上一股冷冽的消毒水味,混着淡淡的薄荷醇气息——那是悦倜白大褂上特有的味道,据说能安抚Omega术后敏感的神经,虽然零二九连Omega都不是。诊疗床是金属质地,铺着一层浅蓝色无菌布,边缘还残留着上一次消毒后的水痕。
“躺上去,头往左边偏,把后颈露出来。”悦倜的声音从口罩上方传来,隔着一层布料显得有些闷。他正弯腰调试仪器,激光发射臂的探头在无影灯下泛着冷光,旁边托盘里的器械排得整整齐齐:装着透明液体的针管、叠成方块的纱布、还有一个巴掌大的金属圆盘,零二九认得那是信息素检测仪。
零二九刚躺好,后颈就贴上一块冰凉的凝胶。悦倜的手指戴着无菌手套,按压时力道很轻,却让他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脊背。“放松,”他的指腹在腺体周围打了个圈,“标记边缘有点发炎,上次给你的舒缓剂没按时涂?”
“忘了。”零二九清亮的少年音沉闷了许多,本身就漆黑的眼眸此时更是眸色深沉,他那时候经常分不清日夜,连衣服都找不到,哪里还能想得到这种事。他能感觉到那处皮肤下的腺体在发烫,像揣着一颗小小的、不安分的火种——那是被永久标记后,身体对原Alpha信息素的排斥反应。
悦倜戴上透视扫描仪,声音微沉:“你的身上没有腺体,结晶簇粘连神经,会很疼,忍住。”
零二九咬了咬下唇,抬眼看向悦倜,他喜欢悦倜的眼睛,像是他那个世界的草地,自由放纵:“没事。”声音听起来比戴着口罩的悦倜还要沉闷。
冰凉的麻醉剂被缓缓推入皮肤时,零二九瑟缩了一下。悦倜的另一只手轻轻按住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单衣渗进来,意外地让人平静。“很快就好,”他说,“数到十,可能会有点热。”
激光发射的瞬间,零二九听见“滋”的一声轻响。
后颈像是被烟头烫了一下,热流顺着脊椎往上窜,又在抵达后颈时猛地散开。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床单,指节泛白,却听见悦倜的声音始终很稳:“三,保持呼吸……五,结晶边缘在松动了……七,放松,别绷着肌肉……”
仪器屏幕上,代表标记的红色斑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像一块正在融化的冰。
零二九闭着眼,忽然想起第一次被标记时的剧痛,想起逃亡路上腺体反复发炎的夜晚,这或许就是他的命运,大抵如此不公。
“好了。”悦倜带着几分少年感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激光探头已经移开,后颈被贴上纱布,轻轻按压的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别动,我给你戴颈托。”
金属支架扣在后颈时,零二九感觉到一阵稳妥的束缚。
悦倜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只有眼底带着点疲惫的红:“先休息两天,你的身体跟Omega不同,虽然标记可以无限次清洗,但是对身体终归是不好的,还是要寻个归宿了。”
零二九低声道谢,悦倜的恩情,他一生都还不了:“归宿啊……”在这里生活十余年,零二九基本上可以听得懂大部分的言语,少年眼眶通红,嘴里念叨着:“谁肯要我呢?”
“别想这有的没的了,这次是我兄弟,不会有事。”处理完之后,的恢复是最重要的,悦倜连忙带着舒缓情绪,打开一旁唱片机,放着舒缓的乐曲。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零二九知道不能把自己的坏情绪给悦倜,主动转了话题。漆黑发亮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男人。
悦倜见过他最狼狈的状态,也依旧选择伸出援手,是他在这冰冷的异世界唯一一个可以聊得来的人。
他的到来似乎打乱了异世界的空间,导致这个世界的人总是会无数次地遗忘他的存在,不论多少次。
但是悦倜却从来没有遗忘过他,也因此成了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依靠。
“我抱你去无菌室,这几天好好休息。”悦倜说着,轻轻将零二九横抱起来,一边走着,一边说,“脾气不好,说话难听,钢铁直。”
“但是人很仗义,如果他可以接纳你,就不会丢下你不管。”
“谢谢你。”零二九大致了解到司空禹脾性之后,垂眸盘算着应对方法,合了对方的心意更容易留下。
“卸胳膊还是卸腿啊?”悦倜唇角的笑意张扬且温柔,稳稳地让零二九躺在床上,“如果身体哪里不舒服,一定及时告诉我。”零二九情况特殊,悦倜不得不格外小心。
“好。”零二九浅浅一笑,这笑容便能烫化霜雪。
……
两天的时间短啊,月亮跑了两次就过去了。第三天清晨,悦倜帮零二九取了颈托,看着零二九的全身扫描各项数值达标这才带他离开,驱车前往司空禹的住所。
“司空禹是猎兽小队的队长,经常会很忙,你也不用担心他难相处,一天见不了几面。”悦倜一边开车,一边介绍司空禹,“同时,他也是城里最高大厦的总裁,每天更是忙的脚都不沾地。”
“很忙吗?”零二九垂眸抿唇,心中慌乱,像是有大石坠落。
“嗯,他脾气差,但不难相处,你听话就行。”悦倜嘴上说着,眼睛看向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还有,他的腺体属性是竹,是攻击系的Alpha……”
悦倜一语未毕,声音戛然而止。青年的瞳孔猛地一缩,双手将方向盘瞬间拧了一百八十度,整个车都险些被掀起来。悦倜剑眉紧皱,解下安全带:“没受伤吧?”他就算了,零二九的身体虚弱,可经不起折腾。
零二九心脏狂跳,但是缓缓摇头。
“没事就好,你坐着,我出去处理一下。”语毕,悦倜打开车门下车,准备了一肚子骂人的话,却在见到来人的瞬间都给憋了回去。
来人剃着干练的寸头,英气俊俏,将那锋利的五官展现得淋漓尽致,烫得笔挺的高定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天空一般蓝色的双眸中带着几分独属于Alpha的侵略性。此时的他,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妈的!有病啊你!”司空禹先骂出声来,心情烦躁,他屯屯干了几瓶白酒,恨不得给自己喝到酒精中毒。
悦倜不客气地送了他一个白眼,一把拉过司空禹的手腕,打开车门把人塞进车里,剑眉更是要打成死结:“这混蛋竟然喝成这样,真是不要命了,那心脏哪里受得了。”
转头看向一脸惊愕的零二九时,声音温柔了不少:“稍等片刻,我处理一下他的车。”
喝多了还敢开车,真是不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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