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十成的把握确定刚刚那群面包车里的人,是曾经拐卖过我的人贩子。”
当姜火种牵着马匹与亢金龙走在无人的荒野上时,她忽然就一脸淡定地抛出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虽然姜火种早就习惯了亢金龙总是一脸平静地说出语出惊人的话,但是即使如此,她还是难以消化这么严重的信息。
“面包车……你说得是……我们早上遇见的那辆?你当时盯着它,咱们还问你记不记得车牌的时候?”
姜火种也听见了关于面包车下来的男人四处找“媳妇”的八卦传闻。
她当时就有所怀疑,只是希望不要让她们沾上这件事,能平安把这两人送走才是正道。
“初步判定,大概率是的,镇上消息很灵通,外地人来了几个都被传遍了,更何况还是从城里开车进来的。”
亢金龙面无表情,可是姜火种却觉得她的眼睛里深藏着无比激烈的仇恨:“村里这么多外地来的车,只有这辆是面包车。”
“你到底想干什么。”姜火种停下脚步,身边的马儿羲和也很默契地停了下来。
“我需要你的帮助。”亢金龙严肃地注视着对方。
“……你想让我做什么?”姜火种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偏过头。
“我一个人很难做完全部的事情,我想把牠们一窝端了,也想看看那辆车上还有没有别的女性。”
“一窝端?”姜火种不敢置信地转过头来,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亢金龙沧桑的脸颊。
她第一次看见她说出这句话时所散发出的“活”人气息。
“嗯,一窝端。”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姜火种顿了又顿,“你会死,我也可能会死。”
“无所谓。”
“什么无所谓?你要让我跟你赌命吗?再者,你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回家了,就能去见你的妈妈了,你就要这样放弃吗?”
听到这里,亢金龙难得沉默了。
姜火种看对方还有转圜的余地,赶紧继续劝阻:“不然你就等你妈妈的朋友来接你再说,现在太危险了。”
“来不及了。”亢金龙抬起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另外一个女性可能成为我。”
“如果你死了呢?你也不在乎?你妈妈不会在乎吗?你也要为你妈妈着想啊。”姜火种完全没有想到亢金龙居然抱着如此之大的决心。
“……”
“没关系的,如果你不想去,那就把猎枪给我吧,我只需要一把猎枪。”
“你根本不会用啊?”姜火种叹气。
“只要你教我一次,我保证我下一次一定会用。”
亢金龙知道,如果想让姜火种帮自己,就必须利用对方的同情心,和她放不下的责任感。
再多的利益捆绑,对于姜火种这类生性狂野的人而言毫无用处。
姜火种生于自然,长于自然。
即使仍然不可避免地混入复杂的人类争斗之中,可是她仍然返璞归真,一切伪装在她的眼睛里都无所遁形。
其实她真实的目的,只是需要一把猎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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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爷爷的!这臭娘们到底跑哪里去了,这村里村头翻了个遍都找不到,早说了让你们看着点,这下好了,她跑了咱们都得完蛋!”
男人猛吸了一口烟,嘬着白色的纸卷,像是在嗦排骨。
浓重的烟雾在烟头前燃烧着,是淡蓝色的。
像冰莲花在空中翻腾着,又如初生的婴儿蜷着脑袋。
这是一种如同死亡的诡异的颜色。
可从口腔里吐出来的却是白色的,在空中随着口水一同拉扯着。
骷髅架子的模样降临在三人之间,是死神的镰刀在空气中弥漫。
“李大烟,我早说了让你多整点麻药,多整点麻药!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早几百年前不就换药了,她怎么可能还会醒?”
站在李大烟旁边的男人是个矮冬瓜,身高似乎刚到一米五,牠长相普普通通,塌鼻梁,小眼睛,除了身高毫无记忆点。
“不可能啊……我用的分明是羟……羟什么酸来着,刘矮子,你去看看那药。”牠挠了挠头,又咳嗽了好几声。
“你爸爸的,我都说了不要叫我矮子,叫老子刘爱子。”牠很不屑地瞥了李大烟一眼:“自己办事办的不利索,人都找不回来了,你还叫个屁,看个屁!看那么多有屁用!”
李大烟看往日里喜欢巴结牠的刘矮子忽然不听话了,心里的怒火也上来了。
牠气得嘶了一声,抬起夹着烟卷的右手就往刘矮子头发上一敲,烟灰抖动着掉落在刘矮子一星期没洗的油到苍蝇都站不稳的头发上:“叫你冲着老子叫了?你刚入行没几年就开始冲着大哥拽脾气了啊?我让你拽啊,拽,拽,拽!你拽啊!”
李大烟边说,边把烟头按在刘矮子的肩膀上,牠把牠当成烟灰缸来泄愤,也在用睥睨的姿态告诉牠:你他爹的就是刘矮子。
刘矮子也不服气,牠几乎暴怒地蹦起来,挥舞着自己的手臂,就要往李大烟身上挥拳头:“我杀死你这个孬货!你这个没爹的玩意!”
但是很可惜,因为太矮了,李大烟只需要一只手,就能用手掌抵住牠的整张脸,牠再怎么跑也就是在原地踏步,将地面上的沙石腾飞得更厉害而已。
“行啦!”站在一旁的老婆子极其厌烦地斜视着牠们,“找不到就算了,我们准备好赶紧撤了。”
旁边两个男人听见老婆子发话后,居然通通都冷静下来了,牠们互相凶狠地瞪了彼此一眼,骂骂咧咧了几声,对上张嫂的眼神时,却都没了脾气。
“张嫂……这怎么能撤呢?好不容易才从城里头运过来的女人,浪费了咱们三四天的时间,这行可不好干啊,这不就全部打水漂了?再说今天在这村子里被人用口水啐了几回了,捉不回来这娘们,谁能咽的下这口气!”
李大烟一回想起来刚刚在旅馆里被推搡出来的丢人劲,牠就又羞又恼,巴不得立即冲进旅馆,再一次揪出让牠颜面扫地的大海,把她给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啰!
“是啊,张嫂,还有王瘸子呢,你都不等牠了?”刘矮子十分不解。
“我自有打算,不该问的别问。”张嫂乜斜着眼睛,如毒蛇般扫过二人,“现在上车。”
上车?
亢金龙怎么可能会给牠们这个机会呢?
她与姜火种对了一个手势,下一秒就兵分两路,各自从草丛两边跑去。
她从张婶身后蹿出来,刀刃抵上了她布满颈纹的脖子。
张嫂感觉到脖颈上的凉意,还有亢金龙紧紧贴着她,用左手死死环抱着她的肚子的手臂,以此来防止她逃跑,张嫂却只是嗤笑了一声。
“小姑娘,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非得动刀子?”
张嫂假心假意地凝视着面前的大树,故意举起了双手以示投降。
可惜亢金龙根本不吃她这套,甚至连搭理她都不想搭理。
而姜火种则是举着猎枪,缓慢地走出来,将枪口对准了面前的二人:“想吃枪子儿吗?”
李大烟和刘矮子全都被唬了一大跳,牠们曾经也想搞把猎枪来玩玩的,但是常年跑来跑去要接受多个关卡的检查,带着根本不方便,可牠们是真没想到自己转头就被人拿着枪威胁了啊!
李大烟的眼睛微微睁大,牠的动作也全部变得缓慢起来,随着姜火种步步紧逼的脚步,牠只能下意识地举起双手,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惊扰了面前的猎枪,叫牠吃枪子儿:“这……枪是真的假的?”
刘矮子特别瞧不起李大烟的怂样,牠可不信这是真枪,就算是真的又怎样?
小姑娘拿来耍把式的小玩意,她会开吗,会开又怎样?枪法肯定烂得没边!
一个女人而已,只要打了麻药,送去村里那些傻子家里,多被打几次,生牠三五个的小孩,不就老老实实的了吗?
而且,这才两个女人呢,能威胁个屁!都不足为惧。
虽然牠才刚到150cm,连面前女人的胸膛都不到,但那又怎样?
牠作为男人,可是有绝对力量优势的!徒手夺刀都不在话下哩!
于是,刘矮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想一脚把姜火种的枪管给踢翻,牠活像个混社会的混混,拽啊拽地挤着眉弄着眼,耸着个高低不平的小肩膀,大跨着步伐,瞪着一双眯着缝的小眼睛,就朝着姜火种边骂边走过来了:“你大爷的,死掉子,敢拿假枪威胁老子?你敢开吗啊?你开啊!冲我开啊!”
一副自我认知和身体协调能力不太好的白痴样。
李大烟也沉默了,汗珠都要从牠的额头上掉下来了。
牠知道刘矮子很蠢,但这么多年来绑架这么多妇女小孩,牠配合得也还算勉强。
至少不会拖后腿,遇到条子也知道怎么蒙混过关,不会傻乎乎地告诉条子:“嘿嘿我是人贩子你来抓我吧!”
可是……怎么现在看见有人拿着猎枪反倒要往枪口上撞了?
这个刘矮子是疯了?
“……”姜火种冷漠地看着牠,很烦躁地叹了口气:“又要浪费我的子弹了。”
下一秒,她就扣动了扳机,子弹顺着螺旋的枪筒发射出去,击破了空气的气流,直直朝着摇头晃脑的刘矮子冲去!
刘矮子怔愣在原地,牠只听见了一声剧烈的冲击声,森林里的鸟儿振飞而起,牠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后子弹就瞬间击中了牠的左腿!
牠惨叫不已,从未受过如此疼痛的刘矮子抱着左腿登时倒在地上打滚:“啊——痛啊,好痛……啊救命!我*牠大爷的——”
鲜血不断地从牠的裤子里溢出来,子弹完美地嵌入了牠的皮肤内层。
一时间就好像被寒冷尖锐的冰锥刺破了大腿,给牠剜出了一个大洞,毒虫钻进洞里,搅动着、啃咬着牠的血肉。
姜火种毫无心理负担,她这是第一次开枪击中同物种的动物,但是人贩子怎么会是人?
往日里她击杀森林里的鸟儿时,心里总会有绞痛感,可是面对面前的败类,她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作为猎人,她必须要十分了解每样动物的习性,于是很小的时候开始,母亲就会带她趴在地上看一整天的蚂蚁搬家,或是昆虫觅食。
而对于鸟儿,她会躲在某个难以发现的草丛里,戴上望远镜,静静看着它们筑巢。
她喜欢大自然,也觉得每只鸟儿都在无意中成为了她的朋友。
虽然它们不认识她,可是她记得这只喙为白色,尾巴黄绿色的鸟昨天孵化了第一只小鸟。
她叫它玉石。
可惜她必须杀死它们。
不然她就无法成为合格的猎人。
在场的李大烟简直不忍直视,就差一点点啊,就差一点点,如果牠敢像刘矮子那样傻乎乎地往枪口上撞的话,那子弹肯定就会直接射进牠的大腿!
牠真庆幸自己没那么傻,没有被那一点点的冲动给裹挟着去试探这是不是真枪,不然那可惨咯!
不过牠看着在地上痛得哭妈喊婶的刘矮子,桀桀桀地在心里乐起来了。
活该!
这种死矮子,不知天高地厚,就是得给牠吃点枪子儿教训教训!牠巴不得现在就冲上前去踩刘矮子两脚,最好是踩到把刚刚的气全部给出了才算完事!
趁着这个空头,一直按兵不动的张嫂居然忽然抓住亢金龙握着刀柄的手臂,刀刃远离了张嫂的脖颈。
另外一只手瞬间从荷包里抛了一袋东西,空气中瞬间充满了白色的迷雾,呛得人直咳嗽。
姜火种都有些看不清周围的景象了,她顿感不妙,只能先上前钳制住准备逃跑的李大烟。
但是亢金龙就是死死抱着张嫂不松手。
她的力气自然是没有三十年来都在干农活的张嫂大的。
更何况亢金龙在这里时常吃不饱就开始干活,那户人家只让她吃剩饭,肉是不可能有的,平日里只有一些烂根的蔬菜。
她又连着走了一天的山路没有休息,此刻完全是靠着一口气吊着。
可是,她太执着了,不论张嫂怎么用胳膊肘去抡她,她都绝不放手。
甚至喉咙痒得不行,她也不停地咽口水,将所有痒意都给咽了回去。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嘴角上开始流血了,更能感觉到自己的鼻子也在流血。
她的脑袋开始昏昏沉沉,下一秒,逮到机会的张嫂就不知道从哪里论起来一根木棍,直直地就往亢金龙肩膀上砸。
亢金龙被突如其来的力道砸得脱了手,但是她绝对不可能放过张嫂,拿着刀柄开始乱挥乱舞。
她听见一声痛呼声。
鲜血透过白雾溅到她的鼻头上,张嫂的血和她的血混乱地融在一起。
她却仍然没有放过张嫂,她继续挥舞着手里的刀刃,不知道刺中了还是没有刺中,但她能感觉到张嫂的动作愈发地迟缓,直到一个砖头忽然迎面朝着她的额头砸过来!
不过好在亢金龙下意识就拿手肘格挡住了砖头的冲击,不然她现在肯定已经倒地身亡了。
亢金龙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她还想继续追上去,却发现张嫂居然凭空消失了,她早已溜之大吉!
偌大的森林里,迷雾逐渐散去,待亢金龙回过头时,才发现姜火种与面包车都在距离自己一大片的树林之后。
她在不知不觉中,追杀着张嫂,竟然与她所站得起点越来越远。
她回头望着面包车的方向。
就好像回望着自己的人生。
她的起点,她的终点。
她站在迷雾里,眼睁睁地望着自己在无数个不断交叠的时间轴里行走着,举目望去,到处都是不同的、又相同的她。
沾了血的她。
没沾血的她。
顺利进入博士考场的她。
忘记带身份证,从而没能进入博士考场的她。
杀死张嫂的她。
没能杀死张嫂的她。
逃出大山的她。
没能逃出大山的她。
她感到世界一片天翻地覆。
她认识姜火种还是不认识呢?
她真的有在六年里认识一个叫姚胜男的隔壁小姑娘吗?
她又到底身处何方?
森林是森林?课桌是课桌?考场是考场?大山也是大山吗?
世界真是自己眼睛里本来看见的面貌吗?
……她究竟被抽丝剥茧的命运缠绕着推向何方。
捡起来了八百年没用的ps,草草搜了一下可商用图片,做了一个封面,我真厉害哈哈哈哈哈哈!!!本来还想花钱找人写个字的,想想还是算了[小丑]能自个儿做就自个儿做吧,我真是宝刀未老,对了,我还写了女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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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再”见张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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