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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野人(七)

身侧话声微弱,惊醒梦中人。

徐子元睁眼便看到自家师父师兄。

嗯?怎么那恶女也在?还有,那个负手执扇的男子是谁?模样看着好生讨厌。

“师兄。”他张嘴说话却不利索,好似许久未曾言语的人突然找回声音,只能发出简短音节。

好奇怪,不过是剑伤,怎么脑袋也疼?

周围四人凑过来,他抬头细看。师兄和师父……好像变了,不是换套衣裳那般简单,而是……长了岁数的模样。

“子元?”诗冕试探开口。

少年应答:“在,我在。”

他撑起半边身子,仰视身前亲如家人的师友,滚烫泪珠倏然滑落,没有任何征兆。

这是怎么了?明明只是昏迷到清醒的时辰,为何他心里生出久别重逢之感?

为何师父和师兄变得如此陌生?

颅内隐隐作痛,他抵住额头,记忆流水般涌进脑海。比武台的一幕幕重现眼前——他为师兄挡剑遭人推入火海,混乱中有人将他从火中救出,不知过了几日又弃于山野。

那之后他烧得糊涂,只记得下了小雨,朦胧中有脚步声靠近,来人一边嘟囔一边用浇了雨的手探他额头。

“死了吧?”

他听到不远处的人低语。

“没死呢没死呢,还有气。”女孩的细碎话声如同碎冰落入耳中。

“哎呀,快放下,真要扛他回去?”

“不然呢?这附近野人出没,总不能留他在这当口粮。”

“小姑娘家家,让人看见成何体统。”

“不怕不怕,就当捡个模样俊俏的野人,圈养起来当夫君嘛!”她的声音带着笑意,清脆悦耳。

记忆里他勉强撑开眼皮,模糊视线中一道娇小身影费力地将他背起,任由雨点砸在肩头。

他看见她身上湿透的衣裳紧贴瘦弱身躯,脚步却未曾停下。意识逐渐涣散,耳边的话声越来越清晰。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想张嘴,却无力。

“不说是吧,就叫你大牛咯,贱名好养,你也好活些。”

暴雨中她咯咯直乐。笑声穿透雨幕,衔接徐子元的两段人生。

*

昏暗石室中,白袍少年掀开袍角跪下,朝诗冕重重磕了个响头。

“徒儿不成器,让师父忧虑三年。”

话音未落,额上已经见红。

他俯跪在地上未起身,苍白干裂的双唇颤抖,不知如何面对师友。

唐家村三百七十二口人是他控制不住内劲所弑,也是他为脱离魔教所付出的代价。

幼时的解脱一辈子难忘——七岁的孩子从尸山血海里爬出,只有诗冕朝他伸手,问他是否拜入承安楼,是否有志游走四方天地之间,除尽世间不平之事。

彼时天光乍现,欣喜答应的孩子错觉自己终于寻得归处,却不想只是另一个炼狱的开端。

万幸都已过去,如今他有了真正挂念的人。

银冠女孩夜奏玉笛的背影浮现眼前,徐子元直起上身,话语轻慢:“久别重逢,我知道自己的情况,只余两年可活。”

他可以放诗冕一行人离开,但神农教必须有个傀儡。

小少年站起来,背脊挺得笔直。幽静石室中,他的话声回荡:“师父,子元此生无愧于天地,无愧于承安楼,唯独对邬竹有所亏欠。”

后半句不说诗冕也知道,铸人血池他非去不可。

幽暗烛影下,鸦九刻意躲在阴影里降低存在感,毕竟原身在比武台的表现实在不算好。她双臂交叠在胸前,先看徐子元再看袁青霜。

长得挺好看,可惜是个恋爱脑,有他师兄一半清醒就好了。

“不上去叙旧?”她用胳膊肘捅少年的侧腰,眨了眨眼睛。

依照原身的记忆,袁青霜很紧张徐子元才是。

“刚醒来就寻死,还有何可叙。”对方同样双臂交叠,却在徐子元看过来的时候缓和脸色。

其实想说的想听的师父都问了,知道这人三年来还活着就好。不论痴傻富贵,只想问他过得如何,住得怎样,吃得好坏,都与什么人相处。

七岁时的抉择无罪,三年前的比武台之事无怨,无论过往如何,他永远是承安楼的小师弟。

万般忧思在当下看来都是多虑。徐子元在神农谷很好,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轻松,至少表面看来如此。或许痴傻比清醒更让他自在。

“接剑,”袁青霜抛出空云剑,转而抽出诗冕的佩剑比画,“再练一次剑法,不会都忘了吧?”

“怎敢忘,”白衣少年接剑抱拳,笑时牵动嘴角黑痣,一如三年前活泼鲜明,“请师兄赐教。”

清幽月光下,玉人般的少年凌空点剑,衣袖翻飞间身姿灵动,转眼便剑走如龙游,很快与空云剑交锋。

两相碰撞,剑光如水银泻地,双剑所指的方向月光如洗、剑光如织。

朦胧月影在他们身上镀层银辉,是此间难得的少年意气。

*

雷声轰隆,大雨瓢泼。

门环沾了血,很快又由雨水冲散。

少女依旧敲着门,哪怕双手流血也未有感觉。

旁边的小傻子将伞斜过来,牵起她的手。

“呼——呼,疼。”他向伤口吹气,无意却似有意,阻止她近乎自虐的举动。

少女转头瞧他,一双杏眼只余麻木。

“大牛,走吧,我们回去。”

小傻子歪头,似懂非懂,只是乐呵呵咧开嘴:“嗯!回家!做小竹子的夫婿!”

刚转过身,敲砸许久不见回应的大门敞开,院里的仆人递出一把展开的折扇,一枚玉佩摆在上边。

“三殿下有言,姑娘既是神农谷的人,就该退回姑娘的信物。”

“呵。”少女冷笑,眼底划过一丝自嘲。

雨水顺着手臂蜿蜒而下,滴落在玉佩上。她握实此物,不服输地斜睨院子里的人。

“天家果真无情,是我卑劣,竟敢肖想殿下。”

“告诉你们主子,此地离京城路途遥远,回去路上别又同别的女子私订终身,活像个发情的种马。”

她紧咬下唇,身旁的小傻子傻笑着,试图用脏兮兮的手擦干她脸上的雨水。

折扇和玉佩甩进院内,顾不上院子里负手持扇的人作何感想,她拉过小傻子转身就走。

清风堂内。

她手捧信件。

“掌门,我不回去,”娇小身躯直面屏风后的人影,“邬竹自小拜入清风门,与同门师兄弟姐妹感情深厚,不愿就此离开。”

一入神农谷,此生与外界再无瓜葛。如今的至亲至爱都在清风门内,断不可能舍弃大家。

更可笑的是神农谷内乱,她与那个自称神农教主的亲娘素未谋面,那人居然想凭一封信就将她召回谷中收拾残局。

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窗棂,屏风后的人没有立刻回应。

邬竹攥紧纸张的一角,指节微微泛白。终于,那后边传来一声幽幽叹息。

“神农谷错综复杂,教主既然来信相邀,如若不应,唯恐牵连我派,”掌门的声音透着无奈,“竹儿,并非为师不容,而是清风门再难容你。”

香炉里的香缓缓燃烧,屋内再无声响。

门内上下数百人的安危容不得任性,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朝夕相处的师门竟会因为一封莫名的信件,就要将她推开。

三殿下如此,掌门师父亦是如此。

薄唇张开又合起,想再辩驳些什么,喉咙却似堵住一般。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恩谢。

她跪在地上拜了一礼,自此之后与清风门再无关系。

*

“邬竹只带我一人归入神农谷。”少年低头,神色间带着几分惋惜,“那时我虽痴傻,但也知晓她待我极好。”

原以为自己只是捡来的累赘,却不想她真心相待。

三年来她护他周全,教他识字,同他玩闹。回忆如同温暖的火苗,在少年心中轻轻跳跃。

“清风门与神农教的心法冲撞,才使她变成十三岁的模样,她在神农教的日子并不好过,”他抬眸看向诗冕,过往尽数道出,既是重别也是分离,“师父,血池就由弟子代师兄前去。我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若能解她困境,哪怕她无意于我,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当下的神农谷可谓忧心。于内,陶也联手守门氏族叛变,加之山崖尸傀躁动,本就难以应付。于外又受多方门派觊觎,只待内部耗尽,众人乘虚而入瓜分谷中秘宝。

如此局面邬竹一个人面对,倘若再不炼就傀儡,恐怕永无解脱之日。

诗冕拥抱高出自己许多个头的少年,轻声道:“想去便去吧。”

两年的寿命,他已有选择,又何必过多干涉。

*

傀儡须由内力深厚之人跳进血池之中,忍受万毒噬心之痛。如此灭绝人性的方法,邬竹一开始并未同意,然而受困于山崖栈道之时,身边的少年仍在傻笑,她慌了。

还要守护这人,她已经失去所有,不能连他也丢掉。

那就……选修习七煞诀的那人吧,横竖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并不可惜。

什么江湖道义,牺牲一个外人换神农谷安宁,总比失去大牛好。

她立于高台之上,冷眼看少年接近血池。浸入血水的刹那间万毒入体,噬心之痛使得他鬓髪皆白。

察觉不对时已经晚了。

*

徐子元看着肩头的发丝变白,又浸血染红。身上的皮肉崩裂,有什么东西从肉里长出,他已经无暇探究。

意识模糊之际,熟悉的身影闯入视野,身体变化使他视物异常灵敏。

别哭啊……被三殿下退婚未见她落泪,被师门抛弃也未见她如此狼狈,怎么现在就哭了……

他想抬手为她擦泪,手臂好似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张嘴想说没事、别担心,吐出的却只有一口带着腥味的血水。

池中毒血翻涌。

失去意识前他想,长鱼偲说得没错,他生为魔教之子,在魔窟中长大,生来注定重复杀戮。

万般嘈杂声中,心智全无的巨大傀儡爬出血池。

它壮如小山,面容扭曲狰狞,唯有一双眼睛残留几分神韵。

侍者摆开阵势,生怕这嗜杀成性的东西失控伤人,谁知下一瞬它半跪在十三岁模样的教主身前,似安慰一般轻抚她的面颊,就像旧时在雨中为她擦去脸上的雨水。

很喜欢这对cp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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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野人(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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