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谦的身体遭受过重创,伤口即便好转,仍然在前胸和腹部留下了两道狰狞凸起的长疤,白璧微瑕。
花寻味总是怕他一不小心动作大了会把艰难愈合的伤口重新撕裂开,她劝道:“这些琐事无需劳烦咱们怀谦公子,你应当多歇息。”
怀谦安抚地笑笑:“花姑娘安心,我心中有数。”
花寻味依旧不放心地嘱托:“那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用力的时候悠着点儿!”她顿了顿,“其实你真的不用太过操劳的,花老板养得起你!”
怀谦心底一暖,噙笑道:“好,我知道花老板神通广大,我只是想多帮帮大家。”尤其是,多帮帮你。
花寻味只好随了他。
花寻味心里其实都明白,怀谦负伤之后留在她这里休养,一直都觉得自己给大家添了麻烦,负愧于心。
身体好些能下床活动之后,他一直在帮大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想要报答一二。
他身量修长,可以拿着竹竿帮花寻味打落高处的海棠花。海棠花被他入曲封坛酿制成酒埋在了树下,海棠果被他捣碎,被花寻味制成了果酱。
高蹦蹦和寻真喜欢吃些小零嘴,上次的杏干饱受大家的一致好评。
春夏时令正好,成熟的果子品类多,怀谦便同少年少女们将新鲜的梅子、枇杷、杏子、桃子等水果处理干净晾晒腌渍。
现在花间小厨人人腰间都挂着一袋他们制作好的磨牙小零嘴。
某天天气不好,倾盆大雨说下就下。怀谦连忙披了件衣服跑到后院,将石三磊晾晒在架子上的春笋干收进了屋内。
一番忙碌过后,怀谦瞧着笋干所有所思。
第二日天气稍霁,怀谦便说着要出去散心。
花寻味见雨后空气清新,加之怀谦在屋子里闷了许久都没机会活动活动筋骨,叮嘱了他几句别走太远,又在他怀里塞了一大包沉甸甸的银子,便兀自去忙了。
怀谦寻了个纱笠将容貌遮掩,便神秘兮兮地朝城外不远处的青山而去了。
谁料下午怀谦再回来时,身后背了一大捆弹韧的细竹枝条。自那以后,怀谦便不再无聊。
他编织了不少簸箕、竹篮,将后厨那些用得开始发旧的物什都给替换下来,又给高蹦蹦、高跳跳编了新的背篓。兄弟二人背上新背篓,出去采购的路上都是蹦蹦跳跳兴高采烈的。
天气转热,他还贴心地用稍软一些的材质给花间小厨的每一个人编织了凉席。
赠君安枕,愿君好梦。
竹枝不够了,他便再一个人去后山采一些回来。
再后来在众人日复一日的精心投喂下,怀谦的脸上重新恢复血色,身上也有了些力气。他便时常趁众人忙碌的时候出门。
令众人惊讶的是,看着满身文人风骨的怀谦,实际上竟也是个练家子。
某天他带回来两只自己猎来的野鸡野兔,高蹦蹦和高跳跳眼睛都快要惊掉了。
花寻味倒是觉得蛮正常的,毕竟初次见面她一打眼就扫见了怀谦手上的薄茧,换药的时候也能看出来怀谦只是伤重,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之人。
再后来的某一天里,怀谦外出回来后敲响了花寻味的房门,花寻味应声而出。
怀谦将一包沉甸甸的银子塞进了花寻味的手里,比当时花寻味塞进怀谦怀里的要多得多。花寻味捧着都觉得手酸。
她讶异道:“哪里来的?”
怀谦没有正面回答,只道:“是我赚的。”
花寻味追问:“怎么赚的?”
怀谦又一次避而不谈:“反正没有违背律法,姑娘大可安心收下。”
花寻味便也没推辞。
花间小厨依旧每天风风火火地忙碌着,怀谦也依旧会神神秘秘地出门。众人之间存在着恰到好处的边界感,无人会过多探问。
某天关门歇业用过晚饭后,几人回房途中突然见院子里多了两个秋千架,可供四个人同时坐在上面。
寻真慕善、高蹦蹦高跳跳眼睛里迸出晶亮的光芒,一拥而上坐上去荡秋千了。
寻真嘴里还念叨着:“你们都坐上来了,谁来推我一把啊!”
慕善从秋千上下来,不情不愿地走到她身后:“笨死你得了!”手上动作却力道得宜,生怕摔了她。
这秋千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花寻味看着坐在不远处的怀谦,心下熨帖,嘴上却不表现出来:“做这么粗重的活计,伤口不要了?”
怀谦温和一笑:“木头是西街木材店老板送货上门的,秋千是木匠帮忙扎起来的,我没做什么。”
花寻味点点头,柔声道:“谢谢你啊。”捡了你,真的不亏。
怀谦摇头:“是我该谢谢你们。”
隔日,木秋千旁边又多了一排木制摇椅,这下石三磊、江奔流和安伯也不爱在自己的房里待了。
原本略显空荡的后院一经改造成了大家的娱乐集会之地。
花寻味回想起这些日子里怀谦所做的一切,忍不住打趣道:“原以为公子是十指不沾春水处,却不想十指春风皆化境。”
她上前几步凑到怀谦身侧,清新的茶香混合着淡淡的清苦药香拂面而来。花寻味的表情更加舒展几分,笑容明媚:“如此会生活,如此贤惠,怀谦公子若是女子,当可嫁了。”
花寻味除了在大是大非的紧要关头看起来有点正经样子,日常生活中展露出的更多的是机敏伶俐的一面。
不似大家的闺阁女子,她的身上沾染了更多的烟火气与江湖气。偶尔还会露出些松弛痞气的一面,倒是让人觉得格外有亲和力。
怀谦早已习惯了花寻味的调笑,很少再脸红了,反而还能依葫芦画瓢地调戏回去:“不及花姑娘。”
江奔流从冰凉的井水里捞出一颗圆滚滚的大西瓜,一边切一边眼神示意众人:“又开始了。”
高蹦蹦故作嫌弃地摇着头:“没眼看啊,没眼看!”
慕善拿起一大块西瓜,一口下去西瓜没了半边,他呼唤着两人:“你俩差不多得了啊,都熟成啥样了还公子姑娘的!”
花寻味拂苍蝇般摆了摆手。这些日子时常被他们打趣,她和怀谦都习惯将这些混账话当成耳旁风了。
寻真捂嘴偷笑,顺便日常嫌弃慕善:“你是木头吗?你这人好生没情趣!”
江奔流附和:“是啊,人家俩人明显在**!”说完,又把脸埋进了西瓜里。
安伯笑得像自家闺女终身大事终于有着落了一样满足,眼角的皱纹都展开了:“好啊,好啊!”
慕善看安伯一脸陶醉的样子,又一次对花寻味和怀谦嚷道:“喂,你俩快过来吃瓜,再不来就只能啃瓜皮了。”
寻真一脚踢了过去,嗔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被慕善一个闪身灵活躲开,寻真又郁闷地低头啃瓜。唉,她觉得跟慕善在一起待久了可能会伤肝,实在是令人恼火!
花寻味走到圆桌前,拿起一块西瓜一起啃了起来。甜蜜清凉,一口爆汁,瞬间浇熄了暑热。
她边吃还不忘边对怀谦说:“你就别吃了,闻闻味儿就行了。西瓜性寒,与你吃的药有些成分犯冲。”
怀谦只好缩回了刚伸出的手。
说起这个,又勾起了高蹦蹦不美好的回忆,手里的瓜突然都觉得没那么香了。
他拍拍胸脯庆幸道:“幸好啊,幸好,老板后来不煮药茶改成制丸药和药膳了,不然咱们这花间小厨就要被腌入味了!到时候香飘十里,食客纷纷避让,咱们就可以关门大吉了。”
花寻味也很无奈:“那我不是没办法吗?眼下可以慢慢温养,当时可是为了吊住性命。工序太多会耗时太久也会失了药性,煮成汤药才能最大程度地发挥作用。”
慕善说:“哦对了,盛药茶用的器具后来都被我扔出去了,实在是不能要了。”
其余几人给他竖起了大拇指:“干得漂亮!”
他们越这样怀谦越好奇他到底是喝了什么灵丹妙药才好起来的,但所有人都选择三缄其口。
晚饭点,花间小厨又开始忙碌起来。
最近花间小厨的名声稳步攀升,在奉城迅速占有了一席之地,坊间甚至流传起一些歌谣。
“城南醉梦仙,排场赛宫宴。城北花间厨,深巷见真篇。”
“雕龙画凤空耀眼,浓油赤酱才拉馋。三盘不如一筷饱,味好价实暖心田。”
花间众人已经不止一次听到食客念叨着这些歌谣,赞名不虚传了。
高蹦蹦乐呵呵地传着菜:“咱们家也是好起来了,越来越出名了。”
花寻味面上却未见什么喜色:“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江奔流显然也是察觉到不妥,用胳膊肘戳了戳旁边的慕善:“这酸诗是你作的?”
慕善也拿胳膊肘怼了回去:“怎么可能啊!我有这么缺心眼儿?”
寻真斩钉截铁:“你有!”
这些歌明着是在称赞花间小厨,实则是在暗贬醉梦仙。这种招人仇恨的事,慕善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当然,面对寻真的时候除外。
花寻味玲珑心思百转千回。她料想应该是城中某些同行见她们势起,按捺不住歪心思了。
这样挑起矛盾对立,醉梦仙若沉不住气和她们鹬蚌相争最好,幕后传谣的人便可以渔翁得利。
就算醉梦仙家大业大对花间小厨这种后起之秀无所作为,借着舆论帮助花间小厨把名声扩大,再随便抓住点什么错处安个罪名,到时候登高跌重,口碑在奉城自然一落千丈。
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花寻味冷笑。
结束了一天的经营后,花寻味将所有人叫到了后院紧急开了个会议。
“第一,花间小厨所有人不得对歌谣中提及的内容作出正面回应,待客必须以谦逊有礼的姿态,不可自吹自擂,更不能从花间小厨的口中传出去醉梦仙的一句是非。”
“第二,近日所有人都需要小心行事,从堂前到幕后的每一道工序都需要谨慎对待,避免被有心之人趁乱动了手脚。”
众人凝神倾听,严阵以待。
咱家小怀谦是田螺公子本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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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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