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墙外传来粗俗的谩骂,常酒酒才知道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齐元瞒了她很久,瞒得很好,每个人对她恭敬又谦和,她丝毫不知她早已成为民众口中的“妖女”,满朝文武日日上奏铲除红颜祸水。
她唤来韶杨软磨硬泡,他却把嘴闭得紧紧的,不肯说破一个字。
常酒酒不懈,磨了韶杨几天,终于磨到他松口。
“殿下嘱咐过,小的不敢多言,若夫人执意想知道,小的带您找世子殿下,您可以亲自去问问。”
常酒酒表示同意,如此也可。
韶杨带着她一路避过人群,从小道穿过,来到清梧殿前。
常酒酒刚一站定,殿内贤德王后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我劝你想清楚,现在满朝倾野都在请命斩首妖女,你护得了她一时,却护不了一世,江山与她孰重,我相信你心中自有判断。”
常酒酒的身形一滞。
“纵使与天下为敌又如何。”齐元的声音铿锵有力。
“你想违背天下百姓的意思吗?”王后娘娘的话中多了几分怒气。
“母后认为自己可以一直权倾朝野吗?岂不知成也民心,败也民心,若是百姓知道您的所作所为......”
“看来这些年对你管教不严,翅膀是逐渐硬了起来!”贤德王后怒不可遏。
随之传来“呯”地清脆声响,是瓷物砸碎的声音,常酒酒的心猛然揪起。
韶杨听着局势不对,一把扯过常酒酒,眨眼间,两人就远离了清梧殿,立在了远处,听不见清梧殿里的动静。
许久,贤德王后甩着衣袖,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常酒酒虽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但也隐约猜到了些,心渐渐发沉,直到头顶的阳光被谁遮住,常酒酒才木木地抬头看去。
齐元正温柔地将她望着。
“殿下?”常酒酒诧异,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
齐元朝韶杨一挥手,韶杨微一点头,便退下了。
齐元抬手轻轻将常酒酒耳边的发丝,掖在耳后:“怎么脸色如此难看。”
常酒酒吸着鼻子,委委屈屈地样子:“他们说我是祸国殃民的妖女。”
“他们也说我是‘昏庸无能’的世子——我们恰好般配。”
常酒酒噗嗤笑了出来:“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原来,是闻人洛回来了,那个救国于危难的英雄人物。他说妖女不除,国之将倾。原本这预言只在王家内部流传,纵使王后不愿,但齐元总是护着常酒酒,她对常酒酒也无可奈何。可,一夕之间,天下人皆知,世子带回来了一个“祸国灾星”。一时间,满朝大武一封封的请命淹没了御案,百姓奋起抗争逼着王家尽快处理常酒酒。
常酒酒感到离谱,只觉一股洪荒之力扼住了喉咙,让她喘息不得,心中很是悲凉,她把头埋进了膝盖,将自己缩成团。
齐元心疼地将常酒酒揽在怀中,自责不已,因自己的私心带酒酒进宫是否是个错误,反而将她拖入日暮途穷的危险。
“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常酒酒抬起脑袋,靠上齐元的肩膀:“你哪里不好,所有人都骂我,只有你不骂我。”
“我带你去所有人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好不好,那样就不会听见骂声了。”
“我不要躲起来。”常酒酒一个猛子挺直了胸膛,“我想让大家知道我不是祸国殃民的妖女,若是躲起来就注定背负了莫须有的骂名。我不会做逃兵,我要堂堂正正证明给所有人看,我行的正坐得端,为人光明磊落,哪里是什么祸水,谣言都是错的!”
看着常酒酒坚定的目光,齐元颔首:“好。”
许是心情过于沉重,常酒酒没有太多话,只是靠在齐元的怀中,汲取着温暖,看着太阳渐渐落下,星幕又升起,两人就这样静静依偎着,不知不觉常酒酒阖目睡去。
待常酒酒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好好地盖着寝被,仔细一瞧却是在婉阁,偌大的房间只有她一人,不见齐元的身影。
“殿下,殿下。”常酒酒试着喊了几声,没有任何回应,她忽然感到莫名的心慌。
常酒酒思了一回,换了个人唤:“韶杨。”
竟然连韶杨也不见了,韶杨虽是素来神出鬼没,但她知道他在她周围,只要找他,他就会出现,一时常酒酒心中满是疑云。
齐元就这样音讯全无的消失了,常酒酒甚至谴混球去寻他,混球也是耷拉着耳朵,无功而返,闻不到他的踪迹。
常酒酒揉着混球毛茸茸的脑袋,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直到一群侍卫一拥而入闯进来时,齐元也没有现身。
他们身着罩衫,手持长矛棍棒,杀气腾腾要将常酒酒带走。
千钧一发之际,混球窜出来,巨大的身躯挡在常酒酒面前,一掌甩飞几个侍卫,在人群中撕咬着,不让侍卫靠近常酒酒。
但是四肢难敌众人,混球向前攻击,就会有人从后而上,无数的长矛刺入混球的身体,棍棒下混球的行动明显慢了下来,被人抓住破绽,无数的棍棒铺天盖地打在背上,然而,它还是坚决挡在常酒酒面前,一步不退。
鲜血沁出,染红白毛,斑驳一片甚是乍眼。
“别打了,我跟你们走。”常酒酒朝他们喊着。
声音淹没在乱棒之下,没人理会,没人在意。
原来失了齐元的护佑,她连只狗也保护不了。
常酒酒心一横,扑在混球身上,原本打向混球的棍棒,顷刻打在常酒酒的脊背,钻心般疼痛侵入四肢百骸,嘴里满是腥甜之气,不知打了多久,打到常酒酒对疼痛已麻木,棍棒才渐渐停了下来。
侍卫粗暴的拉起常酒酒,她忍着浑身上下刻骨疼痛,努力挺直腰杆,昂首向前走去。
离开婉阁前,常酒酒回眸望去,空荡荡的房间只余混球遍身鳞伤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常酒酒又被关进了牢里,熟悉的光景,潮湿阴暗充满霉臭气息。
常酒酒瘫倒在湿冷的稻草上,身上的痛如潮水般袭来,仿佛刀削骨般锥心。
思绪百折千回,迷迷糊糊中仿佛回到常家村,看到了阿爹阿娘,满桌的饭菜,屋外是绚烂华丽的烟花,烟花下齐元目光澄澈,眸里全是她的身影。
想到齐元,常酒酒心里满是忧虑,他是不是出事了?他现在情况如何?若他在,他是绝不会放任别人打了她。
浑浑噩噩中听得周围“簌簌”响动,在安静的牢房里格外清晰。
常酒酒费力地抬起眼皮,艰难地睁开眼睛。
一道袅袅婷婷的身影提着一个竹盒蹑手蹑脚朝她走来。
常酒酒以手支撑,挣扎起了身,走到牢门处:“你怎么会来这里?”
程妃张望过四周,这才从竹盒取出了几碟菜,放在常酒酒面前,饭菜的香味缭绕升腾,冲淡了稻草的霉湿之气。
“这是?”
饭菜看着诱人可口,可是常酒酒没有胃口去吃。
程妃压低了声音,悄声道:“我本是想打点一圈,在处决你前,悄悄带你出去,但是钱花去大半,却没能打点通,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见常酒酒没有反应,又补了一句,“我能做的只有最后为你带顿饭了。”
常酒酒惊讶于她的话,将将回过神儿来,确认道:“处决?”
“难道你还不知道,王后娘娘已经昭告天下,明日午时祈天台,将‘妖女’祭天。”难得在程妃眼里看到低落。
“世子殿下呢?”常酒酒第一个想到齐元。
“世子?便是他当着众人的面提议要杀了你,以平民愤。我劝你醒醒,不要再想他了,纵使是世子也没有力量能对抗民意,他怎么会为了一个女子放弃王位。”
这一言犹如惊雷劈山,劈得她丧魂失魄。
“可是……”
他眼神是那般清澈,对她从不掺有一丝杂念。
他说愿为常酒酒与天下为敌。
想来先前种种,她的心是能感受到情义真假,她不信一个人可以伪装如此之深,她信他有苦衷,也不信他会把她往火坑里推。
他说过,不论未来发生什么,都要相信他。
“我信他。”常酒酒十分坚定。
程妃摇了摇头:“那便罢了。”
“哦,还有那只狗。”听到狗,常酒酒的睫翼微动,“你放心,它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大家都找不到,它可比你精多了。”末了不忘嘲讽常酒酒一句。
常酒酒笑了笑:“谢谢你还为我着想。”
程妃欲言又止,化在嘴边凝成轻轻一个叹息:“望世子当真有情。”
常酒酒送走一个出乎意料之人,不曾想又来了个出乎意料之人。
那人相貌与印象中一致,气质却是天壤之别,神情肃穆,眸里没有一丝温度,很难与常家村中和蔼可亲的黄大仙联系起来。
他站在不远处,目光紧紧攫住常酒酒。
常酒酒感到毛骨悚然,心底深处涌出一股寒意,犹如浑身坠入无尽的冰窟。
“你是闻人洛?”常酒酒的手微微颤栗。
对面的人并未回答。
“为什么?”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才问了出来。
闻人洛身形一晃,隐没在牢间的黑暗之中。
常酒酒忽然感到很悲戚,那个坐在桃木椅子中,热切地唤她过来的黄大仙不见了,她从不知失去了眼底笑意的黄大仙是这般判若两人。
万箭攒心,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背叛”。
之前的章节改了错别字,名字,一点小情节,如果看过了不用重新看,剧情没大变~之后尽量隔日更,嘻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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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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