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别月刚哄东方卿睡下,对方揽住他的腰肢,把脑袋埋进他的胸口,似乎害怕他会趁自己睡觉时离开。但惊别月不但没有拒绝,反倒是主动抱住东方卿,闭眼依偎在其怀里,困意渐渐席卷而来。
今夜惊别月的梦境格外真实,他恍惚间听到几声熟悉的呼喊声,似乎是隔壁的小七发出的。他忙不迭从东方卿的身边坐起来,慌忙下榻披上衣裳往外走。
他一路沿着声音的方向走出溪林寺,来到隐蔽无人迹的荒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大胆和冲动,这分明只是梦。
待他踏入窄道幽径时,小七撕心裂肺的声音越来越近,惊别月的心跳得也愈发的快,他终于忍不住出声呼喊对方的名字,不远处的窸窸窣窣声瞬间消弭。
“小七?”惊别月继续呼唤道,脚下的步子亦随之往前。
可他刚走没两步,身后忽然出现一道黑影,将惊别月的身形彻底覆盖。不等他反应过来,头部猛地被什么东西砸中,鲜血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出现,最终延绵至他的脸颊。
惊别月后知后觉地抬起颤抖的手抹掉脸上的血水,刺鼻的血腥味让他的视线模糊,甚至连听觉也有些减弱。他踉跄着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名身着黑衣的蒙面人,对方手执佩刀,借着稀疏的月光能看见其刀柄处还有鲜血滴落。
“你是……”
他下意识捂住受伤的头,心绪却莫名平静,仿佛对于这件事的发生他并不意外。并且更为恐怖的是,蛰伏在惊别月心底的阴暗正慢慢冲破禁锢的牢笼,向四周发散。
彼时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杀掉所有人。
一滴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滚落在草地的刹那,惊别月浅浅吐出一口气,攥紧的拳头慢慢舒展开,他抬头同扬起长刀的蒙面人对视,眼中尽是阴霾与戾气。
仿佛万物都静止下来,唯独惊别月能自如行动。他本能地伸手抵在蒙面人的眉心,顷刻间蒙面人突然倒地,再也起不来,似乎已经失去生息。
他不紧不慢地回头朝之前声音消失的方向走去,僵硬地驻足于原地的蒙面人有十几个,小七恰好就被其中一个蒙面人扛在肩头,对方被绑住双手双脚,早已昏迷过去。
惊别月的双眸微张,眼底闪过几分怒愠,他一寸一寸地往前挪,打量每位蒙面人的同时,抬手点在他们的眉心,让他们纷纷倒地,被死亡无情带走。
就在他即将要处理最后一位蒙面人时,手刚虚抬至半空,另一只陌生的手忽然握住他的手腕,阻止罪恶之行的发生。
“适可而止。”一道绝对陌生的嗓音自他的右侧响起。
惊别月僵硬地回头望向说话的人,但看不清对方面容,只听眼前人继续说:“比起当一个无知的平民,你还是适合做让人人都畏惧的灾星。”
一时之间,惊别月竟然无法动弹,似乎身侧的这名男人身上有股他无法抗拒的力量正在阻挠他的意识。
“你是何人?”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提出质问,他总感觉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场有些熟悉,这种压迫感同当初在曦宁王妃的梦境里见到的那个看不见脸的男人如出一辙。
“你不必知道我的身份,迟早有一日,你我会以敌人的方式相见。”男人轻飘飘地说道,仿佛这是预言,又是警告。
男人缓缓松开捏住他的手,在转身离开的前一刻,回头补充道:“留那家伙一条命,放他回去报信,至于这个小孩——你尽管带走便是。”
顿时惊别月的意识开始模糊,他拼尽最后的力气把地上的小七抱进怀里,渐渐的,头痛欲裂的感觉让他脱离清醒,转出梦境。
等惊别月再度睁开眼时,窗外照进来的日光有些刺眼,他本能地抬手挡住光亮,却不料在偶然间瞥见指自己的缝处沾有早已干涸的点点血迹。
他猛地坐起身,头部瞬间传来疼痛,嘴里还残留着药味。旋即他迟钝得捂住被纱布包起来的后脑勺。原来昨夜发生的事情不是梦,那么也就是说,他真的可能把那帮蒙面人杀死了。
倏忽之间,一个疑问涌上心头,若非昨晚不是梦,那么他是如何杀死他们的?仅仅只是用指尖触碰就能完成么?
眼下惊别月仍旧不相信这件事,他匆忙地翻身下榻,却恰好撞见端药进来的东方卿,仔细打量几番就能发现对方发红的眼眶还有些肿。
他小心翼翼地触碰对方,替其接过药碗搁置在桌沿。只听东方卿颤抖着声音说:“夫郎,你昨晚出去时为何不叫上我?你知道我抱着血淋淋的你时,在想些什么吗?”
“我差点以为自己要失去你了……”
东方卿蹒跚着靠近木讷的他,然后将他拥入怀里,其浑身发抖,嗓音也有些干哑,“夫郎,你别再用那个能力了……我求你……”
惊别月现在还有些不知所措,但他眼底的淡漠让他自己也觉得陌生,仿佛他的心境与从前截然不同。缄默几许后,他才堪堪开口:[……你在说什么?]
他从未见过东方卿的这一面,因为他在对方的眼泪中看出几分绝望。
对方埋在他的颈窝抽噎道:“我很早就知道你拥有这种精神力量……你释放的次数越多……遭受的反噬也就越严重。”
[你怎会知道此事?]惊别月反问,这件事他直到现在为止才明白个七八分,所以东方卿能够准确地说出来足以让他感到奇怪。
东方卿不急不缓地抽回身,耐心解释道:“夫郎,我懂医术,亦明心病。自你与我重逢的那天,我再度触碰到你的手时,便已知晓。”
“所以……”惊别月欲言又止,他忽然想起好几次嘴里未散去的苦药味,于是他转而在东方卿的掌心写道:[那些堆在草棚之下的不同方剂的药材,都是你为我拾捡的?]
话已至此,东方卿便不再遮掩回避,“是——一直以来,我都在为你的病试药。”
[试药?]惊别月的眼眶有些发红,他眼底隐藏的阴霾悉数褪去,[你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你是我的夫郎。”
此话一出,没有经过任何的解释和点缀,让惊别月阴冷的心慢慢被融化、被温暖。但紧接着他的眼底便闪过一抹偏执,他希望眼前这个人、这个被他深愛到极致的人,能永远陪在他的身边,对他说这些不腻耳的情话,至死方休。
他轻轻抱住东方卿,拉住对方的手隐忍着写道:[你为我做这么多,要我如何偿还?]
“我希望你平安无事,如此足矣。”东方卿淡淡道,他的语气极轻,宛若山涧清澈的回音。
这回并非是有悖真心的谎言,昨夜他和朔风追赶出去时,恍惚发现惊别月抱着小七躺在尸堆血泊之中,这是他此时也不愿看见的画面,甚至某一刻,他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握刀,又以哪种姿势自戕都想得清清楚楚。
他早已经历过一次这样的场面,不同的场景,却有着同样受伤流血的人。
这段时间来,他无时无刻都在寻找治疗精神的药物,以身试药都是常事,纵使他拥有天下医者不及的学问和医术,却也无法治愈沉积在惊别月心中的病。
他只觉是自己无能。
这时的惊别月不禁勾起一抹不可察觉的笑容,他轻缓地拍打东方卿的背脊,如同从前那般,[好,我一定会。]
当下他心生出不合时宜的想法,若是东方卿身上的绝望是基于他受伤而产生的,那么这也就意味着对方是全心全意托付于自己的,如果真是如此,受点伤又何妨?
假如他的痛苦能成为捆住东方卿的绳索,他大概会愿意一直痛苦下去。
他要东方卿为他流泪、为他欢喜、为他担忧,对方所有的情绪、思想和身心都该绕着他来起始、转动。
虽然这些想法换作正常人而言是恐怖的、不该出现的,但惊别月却觉得无所谓,他现在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往后他会乖乖待在东方卿的身侧,静静地注视对方、凝视对方、占有对方。
两个互相簇拥的恋人,心思各异,一个卸下伪装患得患失,而另一个却为此庆幸。好在他们对彼此的真心如一。
在返程的马车上,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死去的蒙面人之事。马车内沉寂的氛围并没有让惊别月感到不适,相反他很享受这种不同于往日的安静,因为他可以毫无顾忌地笑看着东方卿,即使被对方察觉。
“夫郎,你为何不同我说话?”东方卿忽然出声打破缄默。
惊别月忙不迭握住对方的手,笑容温柔,[你想我跟你聊什么?]
东方卿把他揽入怀中,刻意避开他头部的伤口,“夫郎,关于婚宴一事,你可有准备?再过几日父亲母亲就会游历归来,我们争取在月底前把婚宴办了,可好?”
[我都听你的。]
惊别月极力掩饰心中的躁动,因为他知道,此次婚宴一旦结束,东方卿就会彻底为他拥有,哪怕某天对方知道自己不是原来的夫郎,也没有反悔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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