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县主独自一人向外走去，侍女咬咬牙，撑着一旁的立柱站起，追随丹红而去。
她的牙齿还在打战，磕磕绊绊地说：“县、县主，外有野狼，咱们还是躲在屋里更加安全。”
丹红紧握匕首，轻声道：“莫郊猎场每年都会派兵围猎猛兽，我观这次狼群袭击声势浩大，绝无自然而成的可能。”
侍女立刻明白丹红的意思。
她顿时瞪大双眼，目光左右扫视，惊恐地觉得周围的暗影中潜藏着许多不怀好意的眼睛。
“只是。”丹红看向她，“幕后之人做出这样的袭击，不大可能是针对咱们，面对狼群袭击，未免变成被殃及的池鱼，确实是躲在屋里更安全。”
侍女不解地看着丹红：“县主的意思是？”
丹红抿了下唇，道：“我担心天子安危，才外出查探。只是我孤身一人，恐怕保全不得你，你还是留在屋内为妙。”
除却外出的真实目的，丹红句句真情实意。
侍女犹豫片刻，终于坚定目光：“县主独木难支，奴婢虽然不大顶用，但好歹是个人手，还请县主容我留在您身边。”
丹红见状不再多言。
二人便一齐向皇室所在，也是人声喧闹处走去。
丹红居住的位置并不偏僻，只是事发突然，并且确实如她所料纠集而来的狼群主要冲撞的地方正是此处，无数守军拥护而至，其余地方防备薄弱，还有许多惧怕野狼的臣民赶来寻求庇护，一时间人声鼎沸，鱼龙混杂。
她远远看到有将领正维持着现场的秩序。
丹红没有继续上前，反停留在外围，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目光遥遥望向王槊的住处，那里一片黑暗。
此地如此混乱，他不可能一无所觉，定是已然离开，现不知身在何处。
丹红知道自己杞人忧天。
可在得知有狼群袭来时，她完全失去方寸，只攥紧趁手的匕首，赶忙跑来只想见他平安无事。
真是疯了。
丹红长出一口气，她这时候才察觉耳边的狼嚎声忽近忽远，像勒在脖子上的细绳一松一弛。
手臂上激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她搓了搓两臂，唤上侍女，正要往守卫聚集的地方去寻求庇佑，忽见一名士兵快步向她们跑来。
不待丹红出声询问，那名士兵已然开口：“县主，这地界危险，你还是快点跟我离开吧。”
丹红目光一凝，并未作答。
士兵又一面张望一面催促道：“狼群是奔着圣上来的，您别在这儿添乱了。”
丹红指腹轻擦匕首外鞘。
她腕子翻着，将武器藏在袖子里，夜色昏暗，对方又忙着四处张望，显然没有注意到她的举动。
丹红径直对侍女道：“你去禀告圣上我来过此地的消息。”
士兵见她这时候还忙着向皇帝表衷心，伸手拽住侍女，压着声音发冲道：“连您这样的达官贵人我们都顾不过来，哪管得牢一个小小的婢女！”
丹红立马挽住侍女的手臂，将她拉到自己身侧，对士兵道：“好吧，请你护送我们回去。”
士兵却道：“你那住处现在不安全，还是跟我到另一个地方去吧。你的未婚夫也在那里。”
丹红的目光从他始终扶在腰侧的手上扫过：“好，你带路吧。”
士兵大松了一口气，又左右扫视一眼，拉着丹红就要往另一个方向走。
丹红却横眉冷叱一声：“放肆！”
士兵立时挂脸，暗暗阴狠地瞪了她一眼，又收回手在前带路，还时不时往后瞥看，不知是防备还是担心。
侍女此时也觉察不对，脚下微微发软，全靠挽着丹红往前挪步。
眼见着士兵引得路越累越偏，侍女紧紧靠在丹红身边，颤抖通过交握的双手传递到丹红身上。
丹红不为所动。
她两眼始终紧盯着那名士兵的后脖颈。
到了这个地步，就是傻子都能意识到不对劲了，士兵大抵也觉得时机成熟，频繁地偏头窥看。
丹红垂眸思索数息，忽然转头微笑着轻抚侍女的肩膀。
与此同时，一步之隔的士兵迅速向她们扑来。
“噗嗤——”
匕首像长了眼睛般狠狠扎进迎面扑来的士兵侧颈，他的手还放在腰侧，一柄藏在衣摆下的弯刀刚刚出鞘。
丹红向下瞥了一眼，随手抽出匕首。
温热的血四溅开。
士兵愕然地盯着丹红，试图捂住伤口，血液却从指缝中源源不断地涌出，他嘴巴一张一合，只有血沫伴随着破碎的音节喷出。
丹红漠然地推开他，撑着袖子抹掉溅到身上的血迹。
侍女早就面色煞白跌坐在地，怔怔地看向丹红。
那个假冒的士兵还没死透，丹红已然解下他腰间的弯刀，犹豫片刻后丢给侍女，对她道：“不要跟着我，是回住处，还是去寻求帮助都随你。”
她又温柔地笑着说：“注意安全。”
侍女连连点头，抱着弯刀头也不回地跑开。
丹红又在出气多进气少的人身上摸索一阵，除却一枚刻着外族文字的木牌什么都没有。
她平静地站在一个将死之人旁边，垂眸思索着现状。
方才丹红并没有瞧见王槊，不知他是不是追查幕后黑手去了，至于叶启泽，今夜还在与礼部上官夜谈，与六部高官在一块，也遇不到什么危险。
今夜事端人为的迹象如此明显，在丹红离开住所的时候，她第一个怀疑的便是柯察。
但遇到这个假冒中原士兵的外族人，丹红又产生了一点儿动摇。
他方才用各种理由引自己跟他走，若是柯察派来的人，应该知道谁的名字对她而言吸引力最大，没道理提到叶启泽却不提王槊。
丹红敛下这个疑虑，观察一番周围的情况，悄然向哨塔而去。
狼嚎声已经几不可闻，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所处的地方是安全的。
丹红谨慎地行动，听到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要隐蔽观望。
就在她警觉地停下脚步时。
突然，旁边的阴暗拐角冲出一道身影，抱住她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嗖嗖”的破空声接踵而至。
丹红被这人带着蹿进两座建筑交叠的狭窄掩体中，急促的呼吸在她耳边起伏。
她握着匕首，冷不丁向后一松。
抓住她的人反应极快，迅速拧着她的手腕将匕首插到地里。
熟悉的声音响起：“喂，你又捅我。”
果然是柯察。
丹红一言不发，只暗暗和他角力。
柯察可不想浪费体力和她纠缠，忙不迭道：“你看不出来我也在被追杀吗？”
拔刀的力气小了些。
丹红扭头看向柯察。
柯察只得继续解释道：“他们干的，这事儿可跟我一点关系。我是来和谈的，这还是我父亲拍板的。”
他又小声嘀咕：“我还打算明天问问你们皇帝，能不能把你封公主给我和亲呢。”
丹红屈肘直接给他心口来了一记沉击。
柯察闷哼一声，嘴里骂了两句。
丹红问：“‘他们’是谁？为什么要追杀你？”
“那些这几天在猎场上连你们中原人都比不过的废物咯。”柯察说，“但他们族里有一门驱狼的秘术，也是运气好，居然真叫他们赶来了一批这么大规模的狼群，正好秋天野狼贴膘的时候，各个凶狠极了，给你们中原人带来不小麻烦。”
丹红瞥了他一眼，道：“看来你的人缘不怎么样。”
“怎么可能？”柯察急道，“他们本来就存有异心。”
“异心？”丹红奇怪地看着他。
柯察理解错了这一眼的含义，嗤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们同为中原人，都有主战主和的阵营，我们草原上那么多部族，为了牛羊马匹、粮食地盘争抢这么多年，生死大仇都是寻常。”
“最后一战死了太多草原的勇士，但我的父亲活着，我和我的阿达们也活了下来。”
他又带着几分怂恿语气劝道：“说真的，丹红，你和我回宁烦吧，我以后让你做王妃。”
丹红也笑出声，瞥了他一眼，道：“你还是先考虑一下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宁烦吧。”
柯察不以为意：“他们这点小伎俩也想杀我？”
丹红却问道：“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你的父亲派你出使，还让你带这么多一定会给你使绊子的人吗？”
柯察沉默了。
他不是蠢货，丹红稍一点拨他就想明白其中关窍。
几次领兵受挫，尽管柯察实力强横，但在族中声望也是每况愈下。
用一个没什么利用价值的儿子，换一个机会讨伐怀有异心的部落，还能联合中原，博取同情与助力，何乐而不为呢？
“不说这个。”柯察撇开脸，忽然凑近，在丹红的颈侧嗅了嗅，咧嘴笑道：“好闻。”
是溅到丹红身上血液残存的铁锈味。
“变态。”
他被骂了也不恼，反笑道：“你真是胆子大，这样也敢跑出来。”
“你为什么跑这儿来？难不成是来找我的？”
丹红沉默不语。
柯察明白什么，笑容都消失了：“不是吧，那家伙壮得跟头熊瞎子一样，值得你不顾自己的安全跑出来找他？”
“叮——”
盒饭热好了，柯察你快来吃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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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破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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