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昏昏沉沉地醒来,睁开眼,视线所及皆是一片阴暗,灰暗的墙壁、昏暗的光线,微弱的天光从头顶高高的小小的窗口倾泻下来,清晰地映衬出空中细密飞舞的尘埃。
钻心的剧痛从指间传来,小五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十指,只觉得一颗心似被撕扯得四分五裂,差一点又昏厥过去。
然而她心痛不是为自己,却是为南风。这十个指甲一送到南风的眼前,只怕是萧寒屹提出的任何条件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指甲没了可以再长出来,可南风从此便再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南风了。
小五把头深深地埋进双膝之中。
血淋淋的十个指甲静静地躺在南风的手心里,他极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好像生怕弄疼了它们一样。
十指连心,她当时得有多痛!
“萧寒屹,你这个畜生!”南风怒骂道,“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她吗?”
萧寒屹轻蔑道:“沈幽,你要搞清楚,现在害五姑娘受罪的人是你不是我,若是你肯乖乖归顺于我,她又何必遭此一劫。就像当初,你若肯听我的话归顺朝廷,十七军也不会全军覆没。哦,我差点忘了,十七军并非全军覆没,还有一个你在苟且偷生!”
“我和你拼了!”南风猩红的眼中满是怒杀之气,他把小五的指甲紧紧攥着手中,冲向萧寒屹。可还没近到萧寒屹的身边,就被凌尘带人按在了地上。
南风的头被凌尘死死踩在地上,一侧脸颊紧紧贴着地面,他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一只受困的猛兽在低声怒吼。
萧寒屹一旁冷眼看着南风,说道:“沈幽,希望你好好想想清楚,这次只是她的指甲,下次我就不敢保证是什么了。”
南风痛苦地闭上眼,一行清泪顺着眼角低落下来。他心中明白的很,自己的坚持只会给小五带来伤害。
萧寒屹见南风安静下来,朝凌尘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放开南风了。
凌尘抬脚,慢慢退到一边。
牢房里死一般的静寂,良久,南风开了口:“你放小五回去,我从此,听命于你!”
萧寒屹微扬起下巴,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冷笑。
凌尘跟随萧寒屹回到书房。
萧寒屹心情大好,吩咐道:“凌尘,快去准备一身干净的衣服来。”
凌尘为难道:“王爷,不如让落梨和瓦松去准备吧,这颜色尺寸什么的我都拿捏不准。”
萧寒屹微微皱眉道:“她们?我的衣食住行不是一向由你负责吗?”
凌尘诧异道:“难道不是要给五姑娘准备吗?我还以为您要放她回去,要我给她换身干净的衣服呢。”
萧寒屹轻笑,笑声里带着凉薄:“进了我慎王府大牢的人,有几个能活着出去的?明日就把她送出府去,秘密处置了吧。”
凌尘大惊:“王爷,为何要处死五姑娘呀,她是无辜的呀。”
“她当然无辜,该死的是沈幽,可我们现在需要沈幽,就只能让五姑娘去死。你不是也说吗?她是沈幽的软肋,留着她在,沈幽便不会衷心。”萧寒屹一遍说着,一边低头整理桌案上的书籍和纸张,半晌见凌尘还呆呆地杵着,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凌尘摇了摇头。
他很想再为小五辩驳几句,可嘴唇张了又张,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下去吧。”萧寒屹道,但很快又叫住凌尘,“明日带她从后院离开,切勿惹人耳目,徒生是非。”
“知道了。”凌尘的声音无力又无奈。
翌日清晨,凌尘去了牢房,带了小五爱吃的糕饼和牛乳酥酪。
打开牢门,小五正目光空洞地蜷缩在一角,昔日里神采飞扬的五姑娘,如今却沦落成了阶下囚。
听见有人进来,小五平静地抬起头。
凌尘走到小五身旁,蹲下身道:“五姑娘,吃饭吧,吃完了我送你回家。”
小五看了眼地上的食盒,抬头问凌尘:“南风呢?他跟我一起走吗?”
凌尘低了头,答道:“王爷还有些事要吩咐他去做,他暂时不能同你一起回去。”
小五垂下眼眸,心中已经了然。
她淡然地笑了笑,道:“凌侍卫,劳烦你帮我把食盒打开吧,我的手不太方便。”
凌尘连忙打开食盒,拿出一块糕点递到小五嘴边,小五咬了一大口,叹道:“真香啊,不知道今后还能不能吃到了......”
凌尘扭过头去。
小五又咬了一大口,吃得太急,不小心呛咳了起来,凌尘忙端起酥酪喂给小五。
小五一口一口地把酥酪喝完,用袖子抹了抹嘴角,满足地冲凌尘说道:“凌侍卫,我们走吧。”
凌尘道:“不急,五姑娘,你可有什么话要带给南风,我可以帮你转达。”
小五颇为认真地想了想,道:“那就告诉他,不要想我,好好地活着。”
凌尘鼻子一酸,低头退到一边,给小五让了路。
小五出了大牢,便由两名府兵在侧押送,凌尘则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她微昂着头,稳稳地走着,身姿挺拔,似乎真的走在回家的路上,一步一步,坦然又从容。
凌尘悲切地看着小五,突然觉得自己才是最该死的人。
小五跟着两名府兵在偌大的王府后院中穿行,路过一间屋子的时候,房门轻掩,里面的说话声很清晰地传了出来,是一位老者的声音:“酒啊,它再好喝也不是个好东西。”
她猛地顿住脚步,停在了那间屋子的门口,脸上露出极大的震惊之色。
“您呐,且喝且珍惜吧,这样好喝的酒恐怕今后就喝不到喽。”是慎王萧寒屹的声音。
“哦?这是为何?”老者问道。
“这酿酒之人快要死了。”萧寒屹语气平平,听不出任何情绪。
默了一瞬,房间里传来老者豁达的声音:“罢了,那便今朝有酒今朝醉!”
小五面色惨白,周身不住地颤抖着,向着房门缓缓靠过去。
府兵拉住小五,低声训斥道:“这是王爷的书房,你想干嘛?”
小五突然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一下子甩开府兵,撞开了房门。
屋内正在交谈的二人齐齐望向小五,小五的突然出现,显然让慎王和老者都吓了一跳。
小五直直地看着老者,泪如雨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师父----”
老者“腾”地一下站起身,直直地盯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女子。
凌尘赶过来,见此情形,忙对着府兵道:“愣着干嘛,还不快把她拖出去!”
两个府兵上来拉扯小五,小五极力地挣脱着,向着老者不管不顾地伸出手去,嘴里仍在不停地喊道:“师父!我是小五啊,您不认识我了吗?师父——”
“放开她!”老者一声大喝,蹒跚地走向小五,把她从地上扶起,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小五?你当真是小五?”
小五拼命地点头:“是我,是我!八岁那年我随二师兄下山采买,因贪玩与师兄走散,后来便流落到了世安。师父,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您了......”
“小五,真的是我的小五,我可怜的孩子啊......”
师徒二人抱头痛哭。
萧寒屹呆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神色惘然。
许久许久,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眼睛竟然湿润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步履虚浮地走出房间。
凌尘紧紧跟在萧寒屹的身后,请罪道:“属下办事不利,让五姑娘惊扰了王爷和大师,请王爷降罪责罚!”
“罢了,”萧寒屹声音疲惫,“事出突然,怪不得你。”
“那五姑娘......”
“把她从牢房移出来吧,给她换身干净的衣服,叫厨房弄些软烂的吃食给她,她几日没吃东西了,脾胃虚弱。哦,对了,把落梨和瓦松拨去她房中仔细伺候着,这两个丫头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让人放心些。最重要的是......”萧寒屹顿了顿,道,“叫府医好好医治她的手,万万不能留下疤痕。”
凌尘听着萧寒屹的吩咐颇有些意外,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萧寒屹对小五的态度有了这样大的转变。
“还不快去!”萧寒屹提醒道。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等等,”萧寒屹又叫住凌尘,刚刚有些暖意的声音似三月里的倒春寒,“今日押送五姑娘的那两个府兵悄悄处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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