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封锁时期工会也并没有关闭，因此蓝新大摇大摆进入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关注。
但蓝新还是顿住了，她站在门口，维持着一只脚抬起的姿势僵硬了几秒。
“干什么呢！”新增的守卫没好气地瞪她，一脸警惕。
蓝新看着她，她也看着蓝新，警惕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蓝新放心了，绽开一个堪称温良的笑容：“没事，抽筋了。”
说完她脸色不变朝里走去。
工会的一楼大厅里，正对门的屏幕上被一个瘦弱女人的身影占得满满当当。可惜正脸都被遮住，只有几张裹得严严实实且脏兮兮的模糊全身照。
问：被通缉，从自己的悬赏下走过却无人认出是什么体验？
答：正在体验，有种莫名的兴奋感是怎么肥事？
蓝新努力稳住表情，嘚瑟又紧张，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同手同脚的**，在心里给自己打着“一二一”的拍子。
以前大厅里只有装死的机器人和“破碎”的赏金猎人，今天却不一样。
几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蓝新粗略一数，大概有五六个人举手投足间带着和孟淮极为相似的气质——军校生或者军人。
一楼大厅一眼就能望到头，洪宇肯定不在这，只可能在楼上。
蓝新装模做样地在隔间里操作一通，然后向楼梯走去。
然而就在蓝新一只脚踏上楼梯台阶的瞬间，警报声突然响起，机器人立刻切换模式，两个伪装成猎人的女人飞身朝她逼近。
“无权限，非法闯入。”
“无权限，非法闯入。”
靠！居然有识别！
有必要在外城搞这么高科技的东西吗？！
人太多了，根本不可能打得过。蓝新咬牙，迅速缩回那只违规的腿，承认错误：“对不起！”
这三个字被她吼的气势十足，所有人都愣了一瞬，连机器人都混乱了极短的零点一秒。
“你在做什么？”
“我是新注册的猎人，想去楼上看看，那里不是有武器吗？我想试用……”
高个女人不耐烦地挑眉：“先申请，通过了才能上。”
蓝新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就要离开。
“等等”，矮个子却突然叫住她。
心脏跳得快飞出来了，蓝新强忍着不适转身，但矮个女人却没再说话，高个子原本烦躁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大厅里所有人都偷偷看着这里的动静。
自从经历了149区的洗礼，蓝新对别人目光的敏感度就变得很高。在无数好奇的目光中，混着一道极具压迫力的眼神。
是谁？
蓝新扫了一圈也没找到视线的主人，却再次看到了大屏幕上自己的身影，灵光乍现。
机器人，是机器人的目光。
有人在通过机器人身上的监控监视她。
猎人工会三楼，空荡的活动室里，仅仅最中央摆了张椅子，上面坐着个军装女人，正是蓝新在工会门口见到的“香香”之一。
哪怕此刻只有她一人，温其玉也坐的极端正，表情严肃、气场强大。
她面前是一块大屏幕。屏幕被分成很多块，显示着的赫然是工会一楼和二楼的监控画面，从拍摄视角看，摄像头正藏在机器人的身上。
温其玉盯着屏幕里的女孩，终端收到下属发来的如何处置她的请示，以及她的所有信息。
这女孩的身形和那个闯入者很像。
但温其玉是何等眼力，初看时这个名叫蓝新的新手猎人和闯入者身高相仿，但实际上闯入者垫了增高鞋垫。
所以蓝新比闯入者更结实也更高挑，人类根本不可能在短短几天里就达成这样的身形变化。她几乎瞬间就判断出这两不是同一个人。
况且，刚刚已经审问了洪宇，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再审和他同时出现的猎人了。
时间很宝贵，时间就是生命。
温其玉刚要下达放人的命令，却忽然注意到那个女孩透过屏幕望向自己的目光。
她顿了一下。女孩的视线短暂停留，一触即离，但那一瞬间的眼神聚焦骗不了她。
贫困潦倒的垃圾场女孩？什么都不懂的新手猎人？
有意思，她怎么不知道垃圾场里还能出现这么一个天才？哪怕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也少有这么敏锐的。
温其玉点着终端命令：“让她上来。”
工会一楼，矮个女人朝楼梯扬了扬下巴：“上去吧。”
“啊？”
“上去吧”，矮个女人重复道，眼神坚定，大有一副蓝新不听话她就把人绑上去的气势。
上去就上去，上去把你们长官吃干抹净，蓝新的幸福多得快要溢出来，竭尽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过分雀跃的步伐。
矮个女人下意识摸着自己的抢，她怎么觉得这姑娘上楼的脚步格外轻快呢？
“好啦队长，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一思考就摸抢的习惯啊，你看给人吓的”，高个女人熟络地靠在她肩上，握着她抚枪的手低声笑道。
外城禁止枪械，普通人没机会见到这玩意，看见了确实容易害怕。矮个女人拉了拉上衣遮住枪，神情不变地推开黏糊糊的手下。
要见到食物了，蓝新能不快乐嘛！要不是人多，她高低得唱一段好运来。
不过……二楼重新装修了？施工咋这么快？
原本作为武器库和训练室的二楼被分成许多小房间，蓝新用脚趾头闻都知道这墙壁和自己啃过的相同，她咽了咽口水，面露饥渴。
好几天没吃着了，馋……
房间门都关着，站在楼梯口看四周空无一人，蓝新只好沿着唯一的一条走道向前。
走道尽头站着那个卷发男人，黑衬衫、黑西裤、黑皮鞋，穿得克制而一丝不苟，配上一头墨黑的齐肩卷发和冷白肤色，又增了些妖异，确实称得上赏心悦目。
这世道，蓝新还从未见过谁打扮得这样文绉绉又细致正式——如果他没那么香的话，蓝新可能真的会感慨一番。
越来越香了，香得蓝新脑子迷糊，差点露出痴女笑容。
为什么他看起来是个人类？能不能赶紧变成怪物啊？
男人站在一个敞开的房门前，但并没有邀请蓝新进去。
“你好”，他说话很礼貌，多余的肢体动作很少，因此显得疏离冷漠，“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请如实回答。”
声音真好听啊，清润微凉，像薄荷酒，蓝新莫名觉得这两样东西搭配起来一定就是他嗓音的味道。
不过——声音好听有什么用？声音再好听也不能命令饕餮说真话。
“三天前，也就是9月18日，下午五点至十点你在做什么？”
“我在工会门口遇到一位寻找孩子的老人，我决定无偿帮助他，就和洪宇一起去了149区。”
“洪宇……啊，那个男性猎人，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以前生活在垃圾场，收留我的人麻烦他带我来注册猎人资格。他是我恩人的朋友。”
“大厅的监控显示，你打了他，为什么？”
蓝新拢了拢头发，沉默了几秒，食物的香气让她大脑兴奋，逻辑跳脱，：“我……我和他是情敌。”
遇事不决，都是爱情的锅，蓝新故作羞涩地捂住下半张脸，怕自己龇牙笑的样子被对方发现——对不起了吴医生，对不起了洪宇，接你们名号一用。
男人对这话没什么反应，依然是唇角勾着正正好的一丝弧度，表情平静地点了点头。
“后来，你去149区内部了吗？”
“没有，洪宇不支持我的行为，我思考之后也觉得自己冲动了”，她露出些惊惧后怕的神色，“那些机器人好厉害呢！”
和机器人记录的视频内容以及洪宇的口供全都吻合，她们两人往149区冲的时候是洪宇提出的离开。
真是完全没必要进行的询问，男人心中不耐，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微微颔首道：“我问完了，你可以离开了，洪宇也是。之后请不要再靠近隔离墙或是试图闯入禁区。”
就这？蓝新如临大敌地做了一堆功课，结果随随便便问几句就没了？
那她有什么必要专门来一趟？是为了来看这些能闻不能吃的人类吗？
蓝新觉得自己是个冤种：千里迢迢救人，结果人不需要她救。
蓝新还觉得高等人脑子有包：叫她上来又不让她吃，傻根。
洪宇觉得自己是个冤种：好心好意帮人，结果人当场卖队友。
洪宇还觉得高等人脑子有包：抓他过来又随便放了，傻根。
两人对视一眼，怨气凝成实质，达成共识，成功接收到对方信号，不约而同移开视线，长叹一口气。
在她们身后，卷发男人回到房间，皱着眉，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捏着湿巾仔细擦拭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喉结滚动：
再忍一忍，很快就能逃出去了……再忍一忍。
半响，他调节好表情，联系温其玉。
“温家主，审问已经结束，两名猎人、委托人、阮家人都已洗脱嫌疑，审讯记录已存入库中，您可以随时查看。”
“两名猎人口供完整，委托人动机正常，阮家人……是复古派的，阮软的污染倾向未发现逻辑漏洞。”
终端那头传来指节有规律地敲击桌面的清脆声音。
——秦礼这小子，表面功夫向来是一顶一漂亮，叫人挑不出错。但骨子里可不是个安生的。
“刚刚那个新手，给你什么感觉？”
秦礼手一抖，幻视被长辈催生的场景，他脸上露出几分对自己的恼怒，尽力平稳地答话。
尽管是温家家主，但温其玉和那些天天把人类未来挂在嘴上逼迫秦礼生小孩的长辈不同。
比起责令男人生育，她更愿意花时间培养家里女人，连温向烛那样的二世祖都没放弃，真是叫人嫉妒。
温其玉自己就能看到审问的详情，所以她肯定不是在问视频中能看到的东西，而是在问精神力。
她觉得那个垃圾场女孩有天赋？
秦礼克制住发散的思维：“她很普通，甚至不如洪宇，我的精神力进入得很顺畅，没受到丝毫阻拦。”
敲击桌面的声音停了，温其玉语气平缓：“这样啊……”
秦礼倒起了疑心，能让温家主注意的人物，怎么可能这么废物？还有哪一环是他没考虑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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