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砂草的微光在洞内投下晃动的影子,岩壁上的水渍顺着艾草纹样的刻痕蜿蜒而下。
苏宴背着阿禾缓缓走着,指尖始终搭在腰间的铜制药囊上,囊身的“禾”字符文微微发烫,却不再是之前与纹样呼应的温润,反倒带着几分焦躁的灼意。
夜随走在最前。
他眼尾的金色纹路比在洞外时亮了许多,视线时不时扫过两侧岩壁,喉结不自觉滚动。
这里的气息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安,就像沉睡时总缠绕着他的噩梦。
在苏宴脚边随行的砂团突然炸毛,猛地跳上他的肩头,小鼻子不停翕动,对着前方发出细细的呜咽。
夜随突然猛地停步,黑雾瞬间暴涨,形成一道坚实的屏障挡在三人面前。
几乎是同时,前方传来石壁转动的沉重声响,原本笔直的甬道突然分出三条岔路,每条岔路的入口都刻着一模一样的艾草纹样,只是纹样边缘渗出的黑气,比之前看到的浓郁了数倍。
“不对劲。”苏宴放下阿禾,让她紧紧贴着自己,指尖抚过身边的岩壁,“这些石头的触感是新的,刻痕边缘还没被潮气侵蚀……这不是天然洞穴,是人工开凿的。”
夜随走到中间的岔路口,伸手轻轻触碰上面的艾草纹样,刚一接触就猛地缩回手。
他脸色沉下来:“是墨老怪的手法,这些纹样里掺了饕餮残魂的浊气,能引动我体内的力量。”
“嗷——”
凄厉的嚎叫突然从三条岔路里同时传出,数十具皮肤泛着青黑的尸邪涌了出来,每一具尸邪的脖颈处,都有那个熟悉的黑色针孔。
苏宴一眼就认出,这些尸邪的等级都在二阶蚀体以上,其中还有两具三阶失魂尸邪,双目浑浊却动作迅猛。
“是陷阱。”
苏宴快速从药囊里倒出艾草灰和茯苓粉,混在一起撒向涌来的尸邪,淡绿色的灵气随着药粉散开,暂时逼退了最前面的几具尸邪,
“他故意用艾草纹样引我们进来,这些尸邪是用来消耗我们体力的。”
夜随黑雾化出利爪,转身对苏宴道:“你带着阿禾往回走,我来断后。”
“不行。”苏宴想也没想就拒绝,“这些尸邪是冲你来的,你单独留下只会被他们围攻。阿禾,把星砂草举高些。”
他从竹篮里翻出陶制小灶,以灵力催动火种,将提前备好的莲子和百合扔进锅里:“我们往左边岔路走,那里的黑气最淡。”
他既然开了口,夜随就不再多说。
他明白苏宴的想法,与其各自为战,不如一起对敌。
他用黑雾裹住阿禾的腰,让她能轻松跟上两人的脚步,同时利爪撕裂扑来的尸邪,为苏宴开辟出一条道路。
莲子百合粥的清香渐渐弥漫开来,三阶尸邪闻到香气后动作明显迟滞,苏宴趁机将温热的粥碗递给阿禾:“喂给离你最近的尸邪,慢些,别烫到自己。”
阿禾点点头,捧着粥碗小心翼翼地靠近一具尸邪。
那尸邪本是冲着夜随扑去,闻到粥香后倏然停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顺从地张开嘴。
阿禾趁机将粥喂进去,看着尸邪青黑的面色渐渐透出些许血色,小步退了回去。
前方突然传来墨老怪阴恻恻的声音,顺着岩壁的缝隙传过来,清晰地落在他们耳中:“夜随啊夜随,百年未见,你倒是找了个好帮手。”
夜随的身体猛地一僵,眼尾的金色纹路瞬间亮起,周身的黑雾变得狂暴起来:“墨老怪!”
“别激动嘛。”墨老怪的声音带着得意,“你以为这里是噬灵窟?不过是我根据你残魂里的记忆仿造的罢了。从青溪镇的大火,到山坳的尸邪,再到这岩壁上的艾草纹样,每一步都是我为你设下的局。”
苏宴想起师父日记里的记载,墨老怪当年曾偷偷研究过饕餮残魂的力量,看来,他早就计划着夺取夜随这个饕餮残魂。
“你出来。”夜随面色冷凝,黑雾在他身后凝成饕餮的虚影,却因情绪激动而不停晃动。
“出来?”墨老怪嗤笑一声,“我又不傻,苏宴可是孟怀安的徒弟,他的药膳有什么功效我比你清楚。你要真想见我,不如自己进来?”
眼看着夜随意动,苏宴连忙上前抓住他的手:“别中计。”
夜随周身的黑雾瞬间凝成巨大的爪影,将前方的岩壁拍得粉碎。
碎石散去后,前方出现一个通往地面的出口,阳光从出口处照了进来,十分刺眼。
墨老怪的声音再次远远传来:“夜随,沙狼城的古遗迹里,有你想知道的一切,包括那个织药女的下落。”
他的声音消失后,洞内的尸邪突然像失去了操控一般,纷纷倒在地上,陷入昏迷。
苏宴上前查看,发现他们体内的尸毒虽未完全清除,却也暂时失去了躁意,只是需要后续的调理。
“这几个都是先前与我们同行的镇邪司人。”
夜随气息不稳,眼中的竖瞳已经显现,带着兽性的狂躁:“走。”
墨老怪的话戳中了他的软肋。那个在记忆里面容模糊的织药女,是他恢复记忆的关键。
苏宴给他倒了一碗温热的莲子百合粥递过去:“先喝点,平复一下气息。”
夜随神情躁动,却在苏宴温和的眼神下接过了粥碗,低头缓缓喝起来。
见他气息慢慢平复,苏宴从药囊里拿了一些药丸,给地上的镇邪司人都喂了一颗。
“墨老怪故意用织药女的事引你去沙狼城,我们得做好准备,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陷阱。”
那里不知有多少埋伏等着他们。
夜随喝完了粥,舔了舔唇,声音沙哑:“我可以自己去。”
“不行,”苏宴温和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你忘了,我的目的和你一样。”
夜随默默低头。
苏宴牵上阿禾的手往外走。
夜随快步跟上。
洞口外是一片戈壁,远处的沙丘在阳光下泛着金光。
阿禾抱着砂团,看着不远处的商队痕迹:“苏哥哥。”
苏宴看过去:“嗯,我看到了。”
夜随目光扫过戈壁上的商队痕迹,转向一侧:“有人来了,镇邪司的。”
苏宴以为是先前遇到的那队镇邪司,一抬眸就看到了远处的沙丘后出现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个身着劲装的女子,腰间剑穗上的镇邪司令牌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柳轻寒……”
夜随看向苏宴。
苏宴低声道:“遇到你的那一晚,我也遇到过她。”
且在那之前,他就见过她一面。
柳轻寒也看到了他们,在走近他们时勒住马缰停下,目光在夜随身上停留片刻,随即落在苏宴身上:“又见面了,药膳师。你们怎么会在这?”
苏宴缓步上前,将墨老怪设下陷阱的事简略说了一遍,隐去了夜随饕餮残魂的细节,只说夜随能感知尸毒,是他的同伴。
末了,他说:“我叫苏宴。”
说完,他又介绍了一下夜随和阿禾的名字。
柳轻寒眉头紧锁:“我们追踪着墨老怪的踪迹到了这里,没想到他竟然设下这样的陷阱。我接到传信,镇邪司在沙狼城发现了大量尸邪的踪迹,墨老怪很可能在那里进行什么阴谋,正要赶过去。”
她看向夜随,语气缓和了些:“之前的事,是我误会你了,我以为你和墨老怪有关……既然我们的目标都是墨老怪,不如一起前往沙狼城。”
苏宴想起了初遇时夜随身上的伤口,原来是柳轻寒伤的。
虽然他内心有所猜测,但如今证实了,让他不得不在意夜随的想法:“你觉得呢?”
夜随没说话,只是回望他,显然是听他的决定。
苏宴眸中微动,他们对西域都不熟,和镇邪司同行,显然利大于弊。
想到这儿,他目光温和的应下:“那就多谢柳主事了。洞窟里镇邪司的人我已经为他们祛了尸毒,接下来好好修养就没事了。”
柳轻寒也道了谢,挥手留下两个人,让他们进入洞窟等候那些人醒来。
看着两匹空下来的马,她朝苏宴道:“这两匹马你们先用着,这是沙漠生长的马,用来赶路再适合不过。我们的商队就在前面,休整一晚后,明天一早出发去沙狼城。”
阿禾抱着砂团,跑到柳轻寒身边,仰着小脸道:“柳姐姐,你会用桃木剑吗?能不能教我两招?这样我以后也能保护苏哥哥和夜哥哥了。”
“多谢。”
苏宴一手抱着阿禾翻身上马。
阿禾怀中的砂团不安的动了动,她轻声安慰:“没事的砂团,别怕。”
砂团呜咽一声回应,乖乖趴下不动了。
苏宴握住缰绳,看向夜随。
夜随:“……”
柳轻寒恍悟:“你不会骑马?那让那小姑娘跟着我吧,你和苏宴同乘。”
苏宴闻言,征询阿禾的意见:“可以吗?”
“好呀。”
柳轻寒操纵着马来到苏宴旁边,朝阿禾伸出手。
阿禾抓住她的手,一拉一抱,她眨眼间就落在了马上,不由敬佩道:“柳姐姐,你劲好大呀。”
柳清寒被她逗笑:“等你长大了,也可以。”
“嗯!”
夜随在苏宴的目光下不是很熟练的翻身上马,落在他身后,紧贴着他。
柳轻寒:“走了。”
“……”
众人朝着商队的方向而去。
镇邪司的商队营地扎在背风的沙丘凹处,十几顶灰布帐篷错落排布,篝火堆已经升起,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混着驼铃的余韵,隐隐能闻到传出的饭香。
苏宴刚跟柳轻寒一起把阿禾安顿在她隔壁的帐篷,出来时就看见夜随正蹲在营地边缘,催动着黑雾将散落的碎石归拢到一起,神情漠然。
“用这个。”苏宴递过去一把粗麻绳和几块木板,“戈壁风大,光用石头压不住帐篷边角,把木板钉进沙里再绑上绳子,稳固些。”
夜随抬眸看他,接过东西时指尖擦过苏宴的手腕,快得像一阵风。
“石头压不住,木板就可以么?”
真有大风,这木板不就断了。
苏宴解释:“商队的人都是这样做的。他们在沙漠行走,用的方法定是最合适的。”
夜随不说话了,沉默的按照苏宴说的办法,将木板用力按进沙层,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苏宴站在一旁看着,发现他动作虽利落,却总在绑绳结时卡顿……饕餮的利爪擅长撕裂,这种精细活反倒不拿手。
“我来吧。”
苏宴弯腰,指尖穿过麻绳,演示着打了个紧实的双套结:“这样绑住,就算起沙尘暴也不容易松。”
他的指尖带着淡淡的药香,不经意间碰到夜随的手背,他没什么反应,夜随却猛地一缩,在他疑惑的看过来时干巴巴道:“脚麻了。”
苏宴:“……”
可真了不得,饕鬄残魂就蹲这么一会儿就把脚给蹲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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