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腰?”玉万珰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心中闪过那个赠予铜钱的神秘女人的身影。
“你到底对单雨做了什么?!”邵冬生双手仍死死抓着牢笼的铁锁,目光如刀锋般刺向童乐。
童乐的视线慢悠悠地扫过瑟瑟发抖的邓又儿,笼中昏迷的单雨,最后落在紧握铜钱的玉万珰和厉声质问的邵冬生身上,脸上浮现出一种扭曲的痴迷:“我想让她成为我的‘母亲’啊……她当然得变得和我其他的‘母亲’一样。”他痴痴地笑着,语气里带着天真的残忍,“她真是个好人。”
邵冬生冷眼看着他癫狂的表演。
“我告诉她,我也是被坏人抓来的,她居然就信了。”童乐一边说着,一边捧着木盒步步逼近。盒盖在他手中缓缓打开,露出里面折叠整齐的衣物——那华美绝伦、绣着诡异图腾的衣袍,与之前笼中女人所穿的一模一样。“直到我把她推下那个洞窟之前,她还在问我怕不怕呢,嘻嘻……”
身上像是落了雨,玉万珰脸上一凉,仿佛有雨滴落下。他下意识地抹去那点湿痕,眼前的景象却骤然剧变!
洞穴、祭坛、铁笼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宏伟、空旷、金光万丈的神庙!光芒来自四处镶嵌的黄金与宝石,神圣而庄严,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无数人影如同潮水般涌入,推挤着他。玉万珰惊恐地发现,自己竟变成了一个幼童的视角,周围的所有人都变得无比高大,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他踩碎。在人群中,他甚至看到了那个曾经抱着童乐的女人。
紧接着,一股莫名的、狂热的喜悦毫无征兆地在他心中炸开!他不由自主地蹦跳起来,灵活地在那些如同巨柱般林立的人群腿间穿梭嬉戏。他抬头,看到了那被供奉的“神明”。
那神明……动了!
祂的身形轮廓似羊,却顶着一张模糊的人脸,腋下生出的眼睛骨碌碌转动着,猛地锁定了他!巨型的虎齿寒光森森,而祂探出的爪子,却分明是一只巨大无比的人手!那只手缓缓抬起,带着无法抗拒的威压,轻柔地抚上玉万珰的头顶。
刹那间,整座神庙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玉万珰感到无上荣光,他知道自己被“神”选中了!无边的喜悦淹没了他,他顺从地双手合十,虔诚地低下脑袋,准备接受神的垂怜……
就在此时,一阵剧痛从他头顶传来!然而玉万珰脸上却依然保持着狂喜的笑容,甚至努力踮起脚尖,将头更凑近那带来痛苦的源泉……
“玉万珰!!!!”
一声愤怒到极致的呐喊,如同惊雷般劈开金光,穿过欢呼,穿过那“神明”的虚影,精准地轰入他的脑海!
玉万珰浑身猛地一颤,骤然惊醒!他触电般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惊骇地抬眼直视前方——哪里还有什么抚摸他的神明?那里只有一尊冰冷僵硬的、面目模糊的石雕 !
他使劲眨了眨眼,心脏狂跳,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完全不明白自己是何时中的招。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他发现祭坛周围那些密密麻麻的人群,此刻全都静默地、齐刷刷地盯着他 ,那无数道目光冰冷而排斥,仿佛在审视一件极不洁净的秽物。
这无声的凝视让玉万珰的鸡皮疙瘩瞬间炸起。他干笑了两声,极其尴尬地、一点点地从那布满金粉的祭台上挪了下来,脚不经意间踢散了那些绘制着诡异图案的金色粉末。
邵冬生见他眼神恢复清明,明显松了口气,看着他一步步挪过来,急忙低声问道:“你还好吗?”
“还行,就是脑袋像是被凿过一样疼。”玉万珰揉着太阳穴,并未察觉邵冬生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愧疚神色。他环顾四周,只见那些人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静默地凝视着祭台方向,这场景让他头皮发麻,“这些人怎么回事?怎么都杵着一动不动?”
“你刚站上祭台,他们就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来,把我拦在外面,我根本冲不进去。”邵冬生语速很快,后背几乎贴在了冰冷的笼子上,“好不容易他们站定,让出一条路,我就看见你开始在台子上……跳一种很奇怪的舞。我拼命喊你,你却像完全听不见。”她顿了顿,反问道,“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饕餮。”玉万珰吐出这两个字,心有余悸,“他们供养的神明,你喊醒我的那阵我正在被吃脑袋。”他注意到周围的人群开始出现细微的动作,立刻警觉起来,“邓又儿和单雨呢?”
提到这个,邵冬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就在你跳舞的时候,这笼子的锁突然自己打开了!同时还有别的人从暗门进来,情急之下,我只能先让邓又儿躲进笼子里,想着能藏一个是一个……可就在他钻进去的瞬间,整个笼子猛地一翻,连带着里面的单雨和邓又儿,一起消失不见了!”
“我们是在躲猫猫吗?”玉万珰已经找了一晚上人了。一整晚的追踪、失踪和幻象让他倍感疲惫。
“这也是我想问的。”邵冬生语气凝重,一把拉住玉万珰的手腕,迅速退到他们来时的那处洞口旁。同时,她从怀中掏出了一枚样式古朴的铜哨。此时,洞室内的人群开始剧烈地跪拜叩首,身体痛苦地颤抖,仿佛正在承受某种无形的滔天怒火,口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哀求声。
“你要用这个弄醒他们?”玉万珰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
“试试看。准备好,”邵冬生深吸一口气,将哨子抵在唇边,“哨声一响,我们立刻就跑!”
“哈!真是没完没了!”玉万珰嘴上抱怨,身体却已绷紧,做好了冲刺的准备。
下一刻,一道极其尖锐、刺耳的哨音猛地撕裂了洞室内诡异的氛围!
声音响起的刹那,那些跪拜的人群如同被冰水浇头,浑身剧烈一颤,随即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与沸腾之中!
两人毫不迟疑,转身就向着那唯一的出口狂奔!
“那块堵门的石头移开了吗?”玉万珰一边跑一边急问。
“我不知道!”邵冬生大声回应,她刚才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玉万珰和笼子上。
“什么?!”
然而,当他们冲到洞口时,先前那块封堵路径的巨大石门,已然不翼而飞,眼前只剩下一条空荡、幽深的通道。
“这人到底要引我们去哪?”玉万珰低声说了句,闪身钻入那条幽深、仿佛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通道。
身后,那群从幻境中惊醒的人发出凄厉的哭嚎与嘶吼,如潮水般疯狂涌来。邵冬生紧随其后,急促喘息间竟还带着一丝强撑的调侃:“说不定这次真能见到那位真神!”
“刚才我见的那个难道算假的?!”玉万珰想起那腋下生目的凝视,仍觉头皮发麻。
“就你一个人见过的,算什么数?”邵冬生语气里带着一丝苦中作乐的轻快。
“行吧!”玉万珰无奈应道,脚下更快了几分。
追逐者越来越近,杂乱的脚步声和狂热的喘息几乎喷薄在颈后!一只苍白枯瘦的手猛地从阴影中探出,指尖几乎要触及邵冬生飞扬的发梢——
“到了!”
道路骤然断绝。眼前的景象让两人血液几乎凝固——这里堪称真正的尸山血海!残肢断骸堆积成令人作呕的丘陵,凝固的暗红血液浸透了每一寸土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令人窒息的血腥与**气息。一座窄小的石桥孤零零地跨过一片血池。
而桥中央,一袭红衣的单雨赫然独立!她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冰冷,如同一个被完全操控的精致人偶,漠然地俯视着他们。
未等两人开口,单雨身形一动,如鬼魅般疾冲而至,双掌携着凌厉风声分别拍向两人,意图将他们直接击退,落入身后追来的疯狂人群!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隆!
一阵猛烈得如同地裂般的剧烈震动猛然袭来!整个洞窟疯狂摇晃,碎石尘土簌簌落下,瞬间打断了单雨的攻势,也将汹涌而至的人群冲得七零八落。
待这阵突如其来的震动稍歇,尘埃稍定,单雨凝神望去——桥头早已空无一人,邵冬生与玉万珰的身影竟在混乱中消失不见!
“单雨她,不会有事吧?”短暂的喘息间隙,玉万珰不无担忧地回头望去。
“放心,她比我们厉害得多。”邵冬生语气复杂,脚下不敢有丝毫停顿。
而在两人方才逃离的高处,童乐的身影悄然浮现。他手中恭敬地捧着一个由森白人骨雕琢而成的狰狞兽头,无声地注视着下方的混乱。他看着仍在骚动的人群,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你们还真是,一次次令我惊喜。”
他从宽大的袖中掏出一枚较小的惊鸟铃,手腕轻轻一抖——
清脆却冰冷的铃声如同某种指令,瞬间扩散开来。铃声所及之处,一切骚动戛然而止。无论是哭嚎追逐的人群,还是不远处正欲再次攻来的单雨,全都如同被抽去了发条的木偶,骤然定格在原地,保持着前一秒的姿势,一动不动。
“你倒是挺让我们受惊吓的。”邵冬生看着脚下黏腻发黑的血迹,冷声道。
“留下来吧,”童乐张开双臂,声音里充满了狂热的虔诚,“见证真神的降临!”
“疯子!”
“没见过神迹的人……都这么说。”童乐非但不怒,反而愈发开心起来,“等着吧,等着就好……”
“你为了找寻这虚无缥缈的‘神’,祸害了这么多人命!”
“这是拯救!”童乐苍白的脸因激动而泛起病态的红晕,“他们为了财富、健康、荣耀、知识……自己祈求而来!我只是在帮他们!他们得到了他们渴求的,我得到了我想要的,这很公平!”
“你到底想要什么?”邵冬生厉声质问。
“我?”童乐的身影微微一滞,颤抖的双手将那只白骨兽头举得更高,眼神变得异常温柔,仿佛在凝视挚爱,“我想要我的母亲……我想要她回来。”
他声音渐低,如同梦呓:“我遍查古籍……死而复生之法,需以二十七位年岁、性别各异者为祭,献于饕餮古神,请祂食尽魂魄**、悲喜忧怖、心脏躯壳,还需二十七位至亲诚心供奉祈愿,我历经万苦,才终于……”他将白骨兽头高高举起,近乎癫狂地宣告,“那些为了自家孩儿潜心祈求的至亲们的,愿力,就快聚齐了!”
“你这里怎么可能只有二十七个人!”玉万珰指着下方那堆积如山的血肉残骸,厉声质问。
“那里面应该还混杂着大量供奉用的猪羊禽类的骸骨。”邵冬生强忍着恶心仔细观察后说道,随即她猛地抬眼,目光如炬地射向童乐,“那个洞里的女人说勉强算是你的母亲——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你为什么偏偏选中单雨?!”
“我向来不喜欢太聪明的人……不过现在,时间还没到。”童乐顶着一张稚嫩的脸,眼神却苍老得像一个阅尽千帆的老者,“那个女人,是我为母亲物色的第三个躯壳。她太聪明了,我用了足足十个人的量,才勉强把她的意识磨成现在这副模样……可惜,人也彻底疯了。母亲不喜欢她。”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一件废弃的物品,“所以我就找了第四个。”说到这儿,他意味深长地看向鱼丸珰,“玉公子,这一位……你应该认识。”
“你真是,罪该万死!”玉万珰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咒骂。
童乐对此毫不在意,只是轻轻摇头:“她实在是太美了,美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彻底摧毁。”他语气中甚至流露出一丝病态的惋惜,“可惜啊,她似乎不见了。你们……有见过她吗?”他看着两人因愤怒而紧绷的脸庞,竟开心地笑了起来,“我原本最中意的是那个小仵作,嗅觉敏锐,灵魂纯粹,结果她却躲着我,她本该是最适合母亲的躯壳。不过嘛,单捕快也不错,身体强韧,意志坚定。”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邵冬生身上,嫌弃地撇了撇嘴,“至于你,我是真的讨厌聪明人。”
“梨花村的农户辛宏壮,他的女儿是不是你杀的?”邵冬生忽然转换了话题,抛出另一个关键名字。
童乐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疑惑:“谁?”随即他觉得颇为有趣,“我所拯救的信徒里,可从来没有姓辛的。莫非,这世上还有别人在做和我一样的事?”他的语速因兴奋而加快,“妙极了!他是谁?或许我们可以交流一二……”
话音未落,他脚下所站的地面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
童乐立刻抬起头,脸上瞬间被一种极致的狂热和虔诚覆盖,他张开双臂,仰天高呼:“来了!来了!是神!!!真神降临了!!”
他高举着双臂,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虚空顶礼膜拜。
邵冬生和玉万珰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烈晃动颠簸得几乎站不稳脚跟。
“是地龙翻身?”玉万珰努力维持着平衡惊疑道。
“官府从未有过预警!”邵冬生背紧贴着冰冷的石壁,试图找到支撑。
这阵剧烈的晃动在达到一个高峰后,又逐渐平息下来。洞窟内,那些原本被定住的人群早已东倒西歪地瘫倒在地,如同被狂风扫过的稻草。唯有单雨,依旧如同一杆标枪般,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仿佛刚才的天摇地动与她毫无关系。
童乐依旧匍匐在地,低声喃喃念叨着无人能懂的祷词,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邵冬生和玉万珰的存在。
“咕噜噜……”
一颗小石子滚落,一路轻响着,停在了邵冬生和玉万珰的脚边。
两人的目光下意识地循着石子滚来的方向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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