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焦虑和不安,卢弘辞与王培等一众人等应当是最不安的,奈何身在宫中,耳目众多,很多话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只能双双沉默。
待走到大殿正门前的时候,卢弘辞远远就看见大殿门前的台阶上跪着一个单薄的身影,再定睛一看,阶前跪着的不是太子又是哪个?
卢弘辞赶忙上前,问:“好侄儿,你这是做什么?”
晏河清抬起头,唇色惨白,目光却深邃。
“缙良妹妹的死因还未查明,不可妄地开战,我请求父皇先查明真相,再做定夺。”他的声音虽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和固执。
卢弘辞拧眉,语气责备:“这是谁告诉你的?”他一边窝心,一边扶住他的肩膀,试图拉他,“你先起来!”
见拉不动,只能好声好气解释:“陛下已经做出了圣断,让大理寺查明真相,若此事真的涉及敌国刺杀,再开战。”
晏河清脱力,望着卢弘辞,瞬间眸光暗淡,心如死灰。
半晌,他嗤笑着摇头:“这已经不是一人生死的问题了。”
卢弘辞一听晏河清话语中的深意,心里便已洞悉他的所思所想。奈何宫闱禁地,一言一行稍有差池便是大祸临头,只能厉声警告:“殿下,不可妄加揣测!”
晏河清听到这话,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身体不受控地战栗,紧接着,他整个人猝然弓起,手肘慌乱地撑在身前。
一股腥甜从喉咙深处翻涌而上,随即呛出鲜血,殷红之色几乎要渗透玉石阶。
卢弘辞被骇了一跳,探身去查看,只见鲜血已经流淌蔓延了晏河清的整个下巴,很快便洇满了前襟,触目惊心。
卢弘辞失声喊道:“快,快救命啊!”
大殿前霎时乱作一团。
楼悠舟在李府毫无收获,还被李文怀带跑偏聊了许久近日京中的传闻,往窗外一看,日暮已经落了下来。
楼悠舟婉拒了卫蕖留他用膳的好意,径直打道回嘉宁王府。
他刚从街对面拐出来,就瞧见王府门口阿才正满脸焦急地张望着。
楼悠舟几下飞掠,轻盈地落在阿才跟前,问:“怎么了?”
阿才一直在等着侍从请大夫回来,此刻回头,见自家世子总算回来,心中大石落地,忙不迭说道:“殿下!您可算回来了,快进去看看吧!王爷也不知是怎么了,回来的时候面色就不对劲,我问了他几句,他一声不吭,还吩咐不准任何人进他房间。刚刚我去唤他,竟看见他倒在地上,怎么叫都没反应,也不知他究竟……”
阿才还没说完,楼悠舟就往里屋走,边走边追问:“他刚才出门了?”
“您走了没多久他就出府了,也没说去了哪儿,回来就成了这副模样。”阿才一边小跑着跟上,一边气喘吁吁地解释,“还是晚膳时辰到了,我觉得不对劲,去看了才发现。”
楼悠舟闯进房中,见晏临溪侧躺在地上,低骂一句:“怎么不把他弄到榻上?”
阿才面露难色:“我怕他身上有伤,没敢乱动。”
楼悠舟几步跨到晏临溪身旁,蹲下身子,见晏临溪眼眸半睁半闭,神色涣散,若有似无地看着自己。楼悠舟一手摸上晏临溪的侧颈,皮下脉搏还在跳动,遂又皱眉凑近,轻声问:“晏临溪,你哪里不舒服?”
晏临溪好像没意识,一动不动,但是楼悠舟看见,他的睫毛似乎在细细颤抖。
楼悠舟抿着唇,伸手握住他的肩膀,让他平躺着,然后上手,将晏临溪浑身上下粗略摸了一遍。
并没有什么外伤,骨骼也都完好无损,并未出现断折的迹象。
楼悠舟略微放下心,随后喊阿才一起,将嘉宁王抬到榻上。
楼悠舟小心护住晏临溪的头和脖子,指腹却摸到了一块不怎么平整的皮肤。
他的动作一顿,又将晏临溪撑着坐起来,让对方半靠在自己肩上,拨开脑后发丝,看清楚了他脖颈后面被衣领遮盖的一块烫伤。
伤痕呈现浅淡的粉色,显然是已有些日子了,只是落痂后没有及时祛疤,伤痕边缘的皮肤皱缩着,看着揪心。
阿才没有注意自家世子的异状,只是跑到门边,招呼背着大夫的侍从进门。
大夫一路颠簸终于落地,平息了一会儿刚吃进去晚膳的胃,便很快给晏临溪诊脉。
过了许久,大夫似是有些迟疑,带着几分歉意说道:“鄙人才疏学浅,这位公子所患的应是郁症,不知二位可知,公子患病已有多久?”
“郁症?”楼悠舟讷讷摇头。
阿才抢着问:“郁症是什么症?好治吗?”
大夫轻轻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郁症乃是气郁不解所导致的间歇症状。严格来说,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大病,症状较轻时,不过是失眠、多梦食欲不振;严重些的话,可能就会出现晕倒、失语、痉挛等症状,因人而异,故而也没有能彻底根除的药方。在下能做的,也只是想办法压制症状。只是在下并非这方面的专科大夫,就算开出药方,恐怕也收效甚微。”
“为何会得此症?”楼悠舟追问。
大夫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这就不是在下所能知晓的了。坊间传闻,这郁症是富贵人家才会得的病,毕竟小门小户,一来鲜少有人能诊断出此症,多是误诊,二来……也没钱医治啊!”
“此症有谁能解?宫中御医?”
“这……”
大夫初来乍到便知:无论是面前这位公子,还是床榻上躺着的那位,必然非富即贵。
他如实相告:“宫中御医自然医术高超,见多识广。只是,郁症归根结底,还是心病。外在的医治只能缓解症状,若公子心中郁结不解,再好的大夫也难以根治。”
沉默悄悄蔓延,楼悠舟的视线重新落在晏临溪脸上,描摹过对方紧绷的面部线条。
片刻后,他轻声道:“既如此,便请先生开药吧。”
阿才忙去准备纸墨,将大夫领走,一时之间,这间屋子只剩下两人。
楼悠舟俯身,对视晏临溪半阖的眼眸,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晏临溪,你瞒我的事还挺多?”
就在他话落的瞬间,晏临溪的眼睫扑簌动了一下,眨出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
楼悠舟呆滞原地。
然后,他就看见,晏临溪的眼睛像两口关不上的阀门,泪水汩汩。
没想到堂堂南业世子殿下,也有方寸大乱的时候,竟是为了哭得梨花带雨的嘉宁王?
真是……
“真是开了眼了!”
孟逢春说至激愤处,“砰”的一声,将手中酒盏一摔,残存的酒液飞溅,在木质桌面上晕开零星的湿痕。
他满脸胀红,大着舌头,没轻没重地就要压在美人肩上。
孔雀洲里,凡是出来接客的花娘也不是吃素的。
只见,那位被孟逢春缠上的美人,错开半个身位,手上再巧妙一挣,不着痕迹地躲开这厮,顺便替他扶起酒盏,又斟满一杯。
她的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将斟满酒的杯盏送到孟逢春嘴边,声音软糯得能滴出水来:“孟大人,您接着说,那个小小的大理寺卿穆咏之,不让您调度案卷,还对您出言不逊……后来呢?后来又怎样了?”
孟逢春被温香软玉的美人哄得三魂四魄皆快飞升,痴笑着将酒饮下,回味了一遭美人说的话,神色蓦地就凌厉起来,深恶道:“就就就,就是那个穆咏之,装什么正义之师!我堂堂一个刑刑刑,刑部侍郎,问问案情进展怎,怎么了!那关键证据,还还还,还是我找到的!陛下也不让我参与案情,忒他娘的偏心……”就算是醉酒,辱骂圣上的话孟逢春说不出口,最后几个字说得愈发轻,这毕竟是掉脑袋的事。
“哎,孟大人此言差矣!”花娘阖眸轻笑,葱白手指抵上孟逢春的唇,“孟大人丰功伟绩,京城中百姓可是有目共睹的!孟大人方才说,是您找到了关键证据?您且说说,这证物是什么?”
美人呵气如兰,气息拂在孟逢春耳边,烧得他酒气上头,□□焚身,脑袋愈发混沌,手也不安分起来。
“是……”孟逢春深深吸了一口萦绕鼻尖的胭脂香,整个人都飘飘然,“是一块布。”
“哦?布?”她轻启朱唇,声音轻柔,话中却带着强势的蛊惑意味,“布怎么能当证据?这布上,还有什么?”
孟逢春的目光紧锁在花娘娇艳欲滴的唇上,呼吸愈发急促,身体前倾,就在两人的唇即将触碰的,千钧一发之际——
“孟兄!你也在这儿啊?”
一只手冷不丁地重重拍上孟逢春的后背,突兀的人声,瞬间打破了这方温柔乡。
来人是孟逢春在刑部的同僚,此刻正抱着一坛“满江红”,拍了拍坛身,笑着朝他说:“家乡酿的高粱酒,劲头足!孟兄,来一碗?”
孟逢春适才被吓得抖了个激灵,转头远离花娘的唇,没好气地笑骂:“小兔崽子!没长眼吗?没瞧见爷正忙着啊!?”
同僚这才注意到孟逢春身后的花娘,却见那花娘正冷眼望着自己,眸色中像是淬了寒冰,但眨眼间,那位娘子已是羞赧的神情,哪还有半分刚才冷若冰霜的影子。
同僚觉得自己是眼花了,用力揉了揉。
跟在他身后的另一个花娘似是感应到什么,忙催他离开,同僚半推半就地被拽走了。
孟逢春酒意正酣,满心满眼还回味着方才与花娘那近在咫尺的亲昵,迫不及待地回过头,手臂一伸,还未揽上花娘的腰,却被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道挡开。
美人只给他留了个令人遐想的窈窕背影。
“她,她这是什么意思?”孟逢春有些恼,下意识地揉了揉被挡开的手腕,却察觉到一阵刺痛,这才发现手腕不知何时竟有些红肿。
他满心狐疑,暗自思忖:“我是什么时候伤到了手腕?”
还没等他用混沌的意志琢磨出个所以然,又有新的温香软玉主动投怀送抱。
“哎唷!孟大人!您来了怎么也不招呼奴家?您莫不是将奴家给忘了?”
孟逢春笑笑,鬼使神差地问:“方才那位花娘是谁啊?”
“啊?什么花娘?”她一脸茫然。
“就……就刚才那个?”这是贼心不死。
这位花娘作生气貌,嗔怪道:“孟大人,奴家这不就好好在您面前嘛!您心里到底还惦记着谁呢?”
孟逢春见状,赶忙赔着笑脸哄她,三言两语,将“旧爱”抛到了脑后。
难兄难弟。
郁症:查到的资料里说是心神疾病(抑郁症 精神病?),嗯,大差不差吧?此文中更神神叨叨一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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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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