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宁思温的入职手续终于办下来了。部门里几个同事非要出去聚,说是欢迎新成员。本来都商量好了去哪吃,结果下午那会儿临时发来了个新的策划,只好把聚餐挪到下周五再去。
“诶,虽然我们时不时能提前下班吧,但是也时不时会来个加急工,中和一下,根本就是没福利嘛!”小佳愤懑道。
大家都被她逗笑了,“你别说,还真有道理。”
组长悠悠地探出头,“行了,别抱怨了,早点搞定早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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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星期六,宁思温想起耳钉还没打,就试着看给穿孔店老板发微信看能不能约到。
老板很快回复,说下午三点以后都可以,不过可能来了以后得等上一会儿,因为不确定会不会有突发情况。
宁思温回复没关系,那就先定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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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燥热的气息,马路被烤的快要吱吱作响,车碾过的时候似乎能听见轮胎与地面较劲的闷响,仿佛下一秒就要粘在地上。
按照地址打车过来,宁思温提前了五分钟到达,走到店门口前抬头看了一眼,牌匾做的是仿旧铁牌,上面写了一串英文。宁思温收回目光,试着推了下门,能推动。
门轴 “吱呀” 一声,里面的凉气一瞬间漫出来,沁人心脾,身后的热气也跟着被吸走。
店里比想象中大一点,东西挺多,不过收拾得极有条理。光线不算亮,天花板上垂着几盏复古工业灯,光晕打在深棕色的实木货架上。
宁思温一进门就看到深灰色的墙面上挂着几幅装裱好的手稿,侧边的墙面上钉着密密麻麻的金属架,挂满了各式穿孔饰品,粗粝的银质耳扩刻着复古花纹,彩色亚克力鼻钉印着特别的图案,还有些嵌着宝石的唇钉。
“你好,欢迎光临。”
很快便有人从里头走了出来,把沾着点消毒水味的工装外套往挂钩上搭。
来人个子高高的,看起来二十多,穿的印花白T,脖子上露出一截银灰色的链条项链,手腕上缠着圈磨得发亮的皮质手环,明明是副生人勿近的打扮,见到人嘴角却先弯了弯,语气随性得很,神情也很友好,回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恍然道,“是宁小姐吗?”
宁思温点点头,“是的,请问你是江老板吗?”
“对,是我。”
江老板给她倒了杯水,示意她先坐,后又有些抱歉地开了口,“是这样的,我现在临时有点事得回家一趟,可能要半个小时或者更久。”
宁思温顿了顿,不过来之前老板也说过有可能需要等,不一定能准时,便点点头,“那要等多久呢?”
江老板想了想,说,“我有个朋友正巧回国了,这家店一开始就是他和我一起开的,后来他出国了才暂时由我全权管着。”
“而且,他的技术比我还好,我还是跟着他学的。”江老板笑了笑,“他手稳得跟装了轴承似的,你完全可以放心,如果你赶时间的话,我现在联系他过来做可以吗,他就在这附近,过来十分钟不到。”
宁思温倒是听过介绍她来这里的同事提到过,这家店只有老板一个人出工,所以平时基本都是熟人介绍,很少有自来水。
她倒是无所谓谁来打,更何况她相信同事,所以点点头,“没问题。”
江老板笑了,“行,太感谢了,我现在联系他。这样,我给你打个折,之后你过来做护理费用也都给你免了。”
江老板站起来,朝她笑着说,“趁他没来,先选个针吧,有好几款,看看喜欢哪个。”
江老板去后台拿东西的时候,宁思温拿出手机,低头回同事发来的信息。
怎么样,到了没?
老板是不是很帅?
宁思温有些无语,打字回复她:所以你推荐我来是因为人帅不是因为技术?
当然不是!老板是我表姐的高中同学,技术很好的,只要你按照注意事项做,基本没什么问题。
江老板带她看了下穿孔用的钉,挑来挑去,最后还是选了个基本款。
很快,门便被再次推开,宁思温下意识看过去,江老板刚好走了过来,笑眯眯地对她说,“我朋友来了,他去后面准备准备,很快的。有什么要求直接提就好。”
“那我就先走咯。”
宁思温点点头说好,然后继续回信息。
“过来这边坐。”
没过两分钟,宁思温便听到身后有人开口,她赶紧应了声,随即走到对方指着的地方坐下。
这个人的个子也很高,只穿了件黑T,外头套着工作服,背对着宁思温。
“要打什么。”
宁思温觉得对方的声音有些熟悉,但此时由于逐渐上升的紧张也就没想太多,只叙述了要求,“普通耳钉,打在耳垂就好。”
对方似乎顿了下,过了几秒,才重新开口。
“确定打,不后悔?”
宁思温觉得有些奇怪,便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对方正巧转过身。
下一秒,宁思温整个人滞住。
但这回她的反应显然比之上一次更快,只定住了几秒便恢复如初。
放在腿上手却不自觉攥了攥....怎么是他啊。
“不后悔。”宁思温垂下眼睛,飞快地开口。
他 “嗯”了一声,径直走到操作台前,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工具——比店里的更小巧精致,银色的穿孔枪闪着冷光。
宁思温觉得自己简直倒霉透顶,但既然都到这一步了,总不能走吧?那也太丢脸了,再说了她现在是消费者,凭什么走。
想到这儿,宁思温的腰杆不自觉挺了挺。
对方的动作麻利,很快拆好了包装,宁思温尽力保持面无表情。
接着,酒精棉在耳垂上擦过,力道不轻不重,但宁思温还是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怎么?”
宁思温有些尴尬:“没事。”
但在他继续擦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又瑟缩了一下。宁思温想说点什么挽回面子,但嗓子干的蹦不出半个字。
那人瞥了一眼,没说话,却放慢了手上的动作,捏着耳垂找位置时的力道很轻。
“准备好了?”
宁思温咬着牙:“准备好了,直接来吧。”
对方不再问,指尖捏着耳钉卡在枪上,动作行云流水。
“就一下。”
话音刚落,穿孔枪 “咔” 地响了一声,快得宁思温还没来得及绷紧神经,耳垂上就掠过一阵极淡的刺痛,像被风吹起的细沙擦过皮肤。
“可以了。” 对方把穿孔枪放下,拿生理盐水棉片给她擦了擦周围,动作干脆利落,没多余的话。
“三天别碰水,棉签消毒注意饮食,发炎了找人看。”
——
-
高二升高三的那个暑假,宁思温从国外回来。
或许是第一次出国,回来后国内的一切都格外亲昵,哪哪都亲近。
出国前她和柯路白闹了一场,整整一年没有说过话,回国后张锡几个人找到她叽叽喳喳劝了很久,说你们别吵了好不好。
宁思温想了一整晚,尽管她想起出国前发生的事还是有些生气,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心说算了,我让让他吧。
她想还是和好吧。
毕竟他们曾经是这么要好的朋友,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柯路白肯定也会跟她和好的,他很容易哄的。
宁思温开始主动找他,给他发信息,约他出来玩。柯路白没有不回她,但也没有答应过一次邀约。
宁思温去问张锡,张锡说噢他这段时间确实好像挺忙的,不过在忙着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这两天应该没啥事,你要不再问问。
晚上她和柯路白发信息,说明天那部电影的第三部要上了,一起去看吧。
柯路白回复说不去了,有事。
宁思温有些挫败,郁闷地买了张票,独自去了电影院。
却在散场后,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3D眼镜时,看到身后有说有笑几张陌生的面孔,以及和他们一起走出来的柯路白。
宁思温攥紧手,这次她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假装没看到,而是走到他面前。
“我们聊一聊。”
柯路白的朋友不认识宁思温,见状疑惑地互相看了一眼,看到柯路白没有反应,就以为宁思温又是个来要微信的小女孩,一时间逗弄人的心思起来,笑着说,“只和他聊吗,不和我们聊?”
“闭嘴。”柯路白没有搭理那几个人,只是冷不丁地看了他们一眼,几个人立刻识趣地离开。
“去哪里。”
宁思温依旧握紧拳头,闷闷地开口,“你跟我过来吧。”
夏天的风是闷热的,让人烦躁的,压抑的。
夜里稍微缓和一点,树下的风终于带了点儿凉。
“他们不是什么好....总之,你还是别和他们玩了。”宁思温斟酌着开口说。
柯路白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凭什么?”
只是一年不见,柯路白的个子好像又高了点。
宁思温皱眉,“你....”
她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说,“当时我都说了去国外是因为我想学设计,那个设计师也愿意教我,机会就一次。”
柯路白语气很平淡,“你出国和我有关系?”
宁思温有些生气了,“你为什么每次都这样啊,不高兴了你可以直接跟我说,而不是像吃了炸药一样。我们是朋友,为什么一定要憋在心里不说,非得说这些话呢?”
柯路白看着她,“跟你说什么?”
“说你不开心啊!”
柯路白语气平静,“然后你听完了继续出国?有什么区别吗。”
宁思温卡了一下,刚想开口,又听见柯路白说,“就到这里吧。”
听到这句话,宁思温有些急了,她大脑乱糟糟的,说出口的话也不过是下意识,“柯路白,我们不是朋友吗!”
柯路白顿住步子,转过身淡淡地看着她。
“是吧。不过我的朋友不是只有你一个。”
“也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你。”
......
......
宁思温想侧躺着,刚动了一下又想起下午才打的耳钉,刚刚消完毒。
她老老实实地平躺着,叹了口气。
记得高一刚结束那年,她跟着爸爸的一个设计师朋友去了国外,在那里读了一年书,学了很多东西。
其实在出国以前她就和柯路白闹掰了,而出国粉碎了最后一丝挽回的可能。谁说距离不是问题,距离的问题可太大了。
虽然在更早之前,他们之间就已有了距离,并且越来越远。
宁思温想到那天和柯路白不欢而散以后,回到家先是骂了张锡一顿,说他不准再乱出主意,又生气地跑出去打了一天羽毛球。
晚上回到家,洗漱以后躺在床上打算放松一下,看会儿手机,然后刷到了一条朋友圈。
是柯路白发的,照片里柯路白和一群朋友聚在一块儿,背后是在山上搭好的帐篷,夜色很美。那几个人不是她昨天在电影院见到的那几个,依旧是生面孔。
配的文案是:和好兄弟。
宁思温突然想起来,明天就是柯路白的生日,而在一周前她还在想和好了那天要怎么给他过生日。但现在他身边有那么多人,那么多朋友,但没有一个是她。
想着想着,宁思温忽然觉得眼眶酸酸的,鼻子也是。
她趴在被窝里偷偷掉眼泪,窗外是忽然开始的好久没有下过的雨。电闪雷鸣,似要把这几日的闷热都扫清,扫干净。
大概...大概他真的不想和我一起玩了吧,不想和我做朋友了。宁思温觉得难过,窗外狂风暴雨,窗内安静不已。
在雨滴砸响窗台,汇聚水珠缓缓下落的时候,她心里想的是。
现在开始,柯路白是最讨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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